接下来的几日里,苏岑完全遵守了献春姑姑的嘱咐,一日三次地来藏锋院涂药,有时候出去喝酒喝得晚了,大半夜回来也要闯过来。
苏浩从七岁起便跟着苏岑,还从未见过他对什么事这么准时又上心过。
裴决把药送回了流岚院,让苏浩给他涂,苏岑就怒气冲冲地拿着药再一次踹烂了藏锋院的门,一屁股坐在他门前怒斥裴决对他不负责任。
声音之大,全候府都知道了。
小陵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从一开始的生气,到愤怒,到无可奈何,到麻木,然后接受现实,最后见怪不怪。
而每次从外头回来时衣衫凌乱的小候爷,进了裴相的屋子,不止手指包好了,连衣裳都整整齐齐了。
候夫人对此很是欣慰,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还特地过来对着裴决感谢了一番。
其实伤在第三天的时候就已经完全消了肿,没什么大碍了,但小候爷对自己宝贝的很,还是坚持涂药涂了五天。
第六天,就收到了惠王的帖子,说近日风和日丽,上次苏岑答应的游春之行也可以出发了。
惠王和誉王收到了回贴后立刻准备好了一切,齐王当天也在场,如今吴王在府里养伤,门都出不了,他便也硬是挤了进来,想和他们缓和下关系。
等他们终于看到苏小候爷的身影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都还没来得急完全展开,就立刻又有些僵住了,来人只有他一人,身边也只跟了个苏浩。
“裴相呢?”誉王问。
苏岑歪歪头,似乎有些不解:“他为什么要来?”
惠王和誉王皆是一怔,苏岑他是打交道久了,知道他是个什么性子,知道拉拢不了他,所以此次游春,他们都是冲着裴决来的,要么能拉拢,若是不能,知道弱点也好,人说见面三分情,哪怕只是起码多了解一点,以后也好打交道,但这人却都没出现。
“上次不是答应了一起游春吗?”誉王忍不住追问。
苏岑玩着马鞭,唇边笑意淡淡:“哦?他什么时候答应的?”
这话问的誉王一愣,但惠王却已经明白过来了,当时他们在问裴决,是苏岑截过了话头,最后答应的,也是苏岑而已,裴决压根没答应过,只是因为他们是一起去的锦瑟楼,于是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也会一起来。
一年未见,苏小候爷也长大了。
誉王到这个时候自然也明白了过来,心中难免有些不甘。
惠王面上笑意不变,若有所指:“小候爷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护短。”
护短向来是说护着自己人,这是在试他,他是不是把裴决画到了自己地盘。
苏岑微微抬着下巴,阳光下懒洋洋地笑像是在泛着光,带着些倨傲:“惠王殿下也还是一如既往地了解本候呢。”
他就是了,你又能怎么着?
惠王笑了两声:“不敢当小候爷的夸奖,裴相的性子一直有些冷清,似乎不怎么喜欢与人交往,这几日在京都也听说过一些他与小候爷的事,没想到几日不见,小候爷就能和裴相结交如此之深。”
苏岑看他笑,他也笑:“本候怎么听着惠王殿下有点羡慕?”
惠王没说话,有点默认的意思。
苏岑眼珠转了转,突地神秘一笑:“其实这也不是没有技巧的,人都有喜欢的东西,投其所好不就行了。”
惠王略有怀疑,毕竟这么多人送过这么多礼,可实在没见裴决喜欢过什么,而且苏岑有这么好心告诉他们裴决的喜好?
齐王却忍不好奇了:“裴相喜欢什么?”
苏岑故意又停了一下,旁边一直听着的誉王也忍不住靠近过来了,他才悠悠地说道:“他喜欢和好看的人交朋友,比如说……”
笑意越发明显,苏岑看着众人无语的样子,接着把话说完:“像我这么好看的。”
众人都被他的厚脸皮震惊了,苏岑却是哈哈大笑起来,看上去开心得不得了。
一行人各怀心思,脸色比这春天的花都还鲜艳,整一天下来,最开心的就只有苏小候爷,他拉着三个亲王把惠王送给他的三坛千里红全都给喝干净了才放人回去。
当苏浩架着喝得不醒人事的苏岑回到候府时,正撞见了刚从外面回来的小陵,他看着苏浩熟练地姿势,还有身边围着的一群侍女,摇了摇头。
回到藏锋院,裴决还是一如既往地坐在桌案前看着公文。
“公子,我回来了。”小陵拿出今日查到的东西,放到他的桌案上:“聂大哥那边最近也查到了一些眉目,是关于惠王那边的,陛下中的这种毒在昭合帝时期出现,太后当时便有追查过,当时线索指向了当时的三名亲王,但不知为什么,没有再查下去,后来先帝削藩,其中两位都已经死了,唯一还活着的,就是前惠王。”
后来前惠王和苏父一起死在了钟山别院,死因是夜里走水,一把火烧光了所有的东西,而别院里的人,更是一个都没活着出来。
这也是先帝时期最大的一宗悬案,一个有封地的亲王,一个有护驾之功的候爷,两人葬身火海,最后却只以走水为由结了案,先帝还下令封卷,不许人再提。
后来他们也试图去找线索,但那把火太大,不止钟山别院,连同整个钟山都烧了半个山头,只剩下一片焦土,什么都化为了灰烬。
“成王三日前到达京都后,一直安分守已,除了去宫里见陛下和太皇太后,几乎没怎么出过门。”说到这里,小陵停了一下,问道:“公子,今日我还遇到了一个人。”
裴决听他说着,却没什么表情。
“武威王孙千。”小陵若有所思:“难怪我说要不要去查一下成王,你说不用,公子还真是料事如神,知道有人会去查他,我就说今日武威王怎么没去凑苏小候爷的热闹。”
隔壁院又有声响传来,想必是苏小候爷喝多了这会儿闹起来了,小陵叹了口气:“刚才进门的时候就看到小候爷又喝醉了,他还真是没哪一天消停的。”
一直只是听他说话的裴决这时却抬了眼,他听着隐隐传来的喧闹声,沉声道:“第二次了。”
小陵立刻闭了嘴,但是耳边却还是忍不住听那边的动静。
那边似乎人越来越多了,只是多半是女子的声音。
候府里女主人多,所以能进内院子服侍的,也多都是侍女,侍卫和男子除了他们的院子,一般都在外院守着。
听了一会儿,只觉得那边好像越来越热闹了,小陵也只比裴决小了两岁,虽说跟着他久了,性子练得沉稳,但这几日和苏岑接触多了之后,也对这个任性妄为的小候爷更加好奇,说道:“公子,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出去看看。”
裴决看着他脸上那掩不住地好奇,本来再斥责两句的话也没说出口。
贺瑜说男人都嫉妒苏岑,倒也并不全是。
嫉妒的本质是因为他人拥有你所没有东西,过着你羡慕却又无法企及的生活,而苏岑这样的人,长得好,家世好,最重要的是他肆意张扬,活得潇洒,几乎任何人都可以在他身上找到自己没有而又想要的那一面,阴暗者容易嫉妒,明媚者则会羡慕,总之,就是会在不知不觉中将目光投注到他身上,被他吸引。
待那边声音止息,小陵也看完热闹回来了,裴决在候府住下,带的人很少,亲近的侍卫也只带了他一个,平时和裴决在一起久了,他似乎也没那么多话,可最近莫名地倾诉欲越来越重了。
“公子,那边还真是热闹,不过也挺奇怪的,你说像小候爷那么个人,怎么会那么怕四小姐?”
裴决没理他,依旧看着手里的公文。
小陵早就习惯了他的沉默,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刚才问了一下,说是小候爷闹着要过来咱们院,三个小姐都劝不住,最后还是四小姐过去,不知说了些什么,把小候爷劝住了,不然,今晚又要闹到咱们这边来。”
说起宣阳候府,这些日子住下来,小陵也发觉得些有意思的地方。
高门候爵有个三妻四妾,子女众多在大周是极正常不过的了,而后院向来都是女人们内斗不止的地方,就是在渐安的时候,普通人家里有个妻妾也常常争斗不休,而候府里这一院子的女人,却莫名地生活很和谐。
且不说那两个至今没露过面的姨娘,就是候夫人对四个小姐关系也都跟亲母女似的,就连作为宣阳候府唯一的嫡子,男主人,小候爷对四个庶出姐姐也亲得不得了,特别是那个冷淡的四小姐。
“小候爷应该是喝了不少酒,可一见四小姐,立刻就乖下来了,让他进屋就进屋,让他睡觉就睡觉,真是一物降一物,还没见过小候爷在谁面前这么乖过呢。”小陵一边想着看到的画面,一边笑着说。
可没笑一会儿,他突地又想到了什么,目光好奇中又略带诡异地看向那边一直没有理会过他的裴决。
那天在锦瑟楼偏门,公子只用了一句话便让当时狂怒的小候爷安静下来了,这威力可是比四小姐还大。
突然间好奇心就特别地旺盛起来,那天,公子……到底说了什么啊。
来猜猜看,说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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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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