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乔月客的到来，原本冷清荒凉的北方军营似乎都在这个没有什么不同的新年之中有了几分暖意。

而掌管这里的主人练白瑛以及练白龙在这段时间里面显然也心情非常不错，年幼到此，所以一贯都表现得非常不近人情的练白瑛也在这段时间里面表现得非常和善，脸上不自觉带着的柔和微笑总是看的人心情愉悦。

甚至连练白龙在训练的时候都更加有干劲了。

乔月客倒也不是没有一次性就能治好练白龙的魔药，事实上她的存货里面这种魔药才是最多的，但是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她就想着多陪他们一会儿就是一会儿吧。

顺便在这个时候，把能教给他们的东西都交给他们。等到她离开之后，有些东西光靠练红炎交给他们也不够。而且原本的命运流向已经彻底被她破坏了，还不知道白瑛和白龙以后会面对什么，她也无法在他们身边帮忙，只能尽量多教他们一段时间了。

她给练红炎传了信回去，练红炎就不管她了。他已经猜到了乔月客接下来要做什么，所以对她的所有行为都非常放纵。倒是练红玉和练红霸年纪小，之前那一年多的时间练红明与练红炎忙着操持军队之中的事情，多是乔月客闲着没事逗小孩玩，所以过年没看到她，他们两个着实闹腾很久。

练红炎传回来的信中也被他们两个闹得多有头疼，乔月客幸灾乐祸的把信拿给练白瑛看分享快乐，练白瑛也忍俊不禁，倒是提议不如来年他们聚在一起过年算了，总不能总是让她一个人在两头跑。

“来年啊……”其实离别的事情乔月客到现在都没有想好到底该怎么和他们两个开口，听练白瑛这么说，只是沉吟片刻，不轻不重地打着圆糊弄了过去：“来年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情况，这件事情得到了时候再说吧。”

练白瑛有时候也会想，是不是因为自己太过沉溺那个时候来之不易的快乐了，所以自己才会连这么明显的倪端都没有察觉出来，以至于最后告别的话都没有说出口，甚至于让白龙对红炎殿下怨恨至今。

但是如今，她只是开开心心地在乔月客身边点了点头，已经开始在畅享着他们之间第二年的团圆了。

之前乔月客不在的时候练白龙从未表现出来过，但是如今乔月一回来，练白龙就展现除了自己无与伦比的依赖性。不管是练功亦或者上药，都得在乔月客身边才行。

而现在治疗的时候也已经一点都看不出来他之前对治疗的抗拒了，他会乖乖地喝下并不算苦涩，甚至还有点甘甜的汤药，又会任由乔月客拨开他额前的碎发将药膏敷在他的伤疤上，乖巧的看不出先前又冷又硬的小刺猬模样。

这段时间似乎是他失去了兄长们之后最快乐的时光了，以至于练白龙总是会有一种恍惚的不真实感，半夜惊醒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往床边望去，看看因为治疗所以与他同住一室的乔月客还在旁边安睡，才会稍稍放下心来，缺一就觉得轻飘飘的就像踩在云端上一样。

乔月客无意插手练白瑛掌控的势力。之前会插手练红炎的事情是因为那里之前算得上是自己的地盘，有些事情需要自己亲自交接过去练红炎才清楚事情要怎么做，所以在北部军队之中，她基本上就是个游手好闲的闲人。每天无所事事的准备点年货，指导一下练白龙的枪法，偶尔帮练白瑛解决一点问题，其余的事情就没有什么需要她去做的了。

她到的有点晚了，但还是给练白龙和练白瑛准备了礼物和新衣服。

尽管不是她自己做的——她怎么可能有这种手艺，但还是费了不少心思附加了魔法上去，制作成了足够耐用优秀的魔法防具。

仔细想想，她似乎拿的出手的也就只有这些东西了。

她原本以为自己过完年才会消失的，但是看系统在人俑之中越来越不安分，每天像个闹钟一样定点和她打卡问她要不要成为马猴烧酒……不是，要不要成为天选之人去日天日地骗感情，她就知道距离自己消失的时间多半是不远了。

“就是不知道合不合身，”乔月客展开衣服，鲜艳的赤红披到身上，衬着练白瑛练白龙两人原本就红润的面颊气色越发好了，“倒是晚了一段时间……说是新年礼物，也稍微有点名不正言不顺了。”

“没关系，”练白瑛弯起眼睛，水汪汪的蓝色眼瞳迸射出快活的光彩，“只要乔姐姐你在我们身边就好啦。”

练白龙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脸颊红扑扑的模样看起来也是非常欢喜的样子。

乔月客只是摸了摸他们柔软的黑发但笑不语。准备好的压岁钱和信一并被她放在了两个小孩的枕头底下，就算她真的猝不及防的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消失了，也依旧能把事情交代清楚。

她已经在前几天主动切断了从练红炎那里获得的魔力供给，他们之间有着令咒的链接，练红炎到底是清楚一点她的动作，上一封送来的信中还问到是否安好，现在距离固定送信的时间已经过去几天了，信却迟迟没有动静。

大概也是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送信过来也起不到什么安慰的作用就是了。

“军营里面也不能放烟花，等到时候回到皇宫中了，有机会再看吧。”

乔月客虽然对这些事情并不感兴趣，但是白瑛和白龙对这种事情倒是非常感兴趣。毕竟年幼，这个世界之中的娱乐措施也到底稀少，每年过年的这个时候看看烟花反倒成了最让人期盼的娱乐活动了。

今天似乎除了得到了礼物之外也没有与往常有什么不同，兵营之中也就只有些许过年的气氛，晚饭的时候丰盛了些许，便当是过了年了。乔月客守在练白龙身边帮他换了药，又看着他沉沉入睡，正打算去休息的时候，突然心中一动，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帐篷。

方才在里头看不太出状况，如今出来之后借着月光，乔月客才发现自己的腰部以下几乎全部透明了，连自己的手掌都已经透的逐渐能透光了。

“伤脑筋……”

她嘀咕了一声，也知道自己是时候离开了。

她体内的魔力所剩无几，之前亏空的太厉害，再加上切断了练红炎那边的魔力供给，就更加的孱弱了。如果用吉尔伽美什的装束，作为archer倒是还能获得一段时间的自由行动时间……但是这个时候再这么做，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仅剩的一点魔力不能支持她自由的瞬移，只能够让她移动到自己做过标记的地方。乔月客想了想，还是回了一趟皇宫之中。

封印阿尔巴的那个不倒翁这段时间也聒噪的厉害，乔月客本来也没想过要把她带在自己身上，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地扔回皇宫里面，就当是以后有人在这里探索发现的彩蛋。

就算打破了封印也无所谓，她的封印至少十年之内不会被人从外界打破，除非是和“练玉艳”的身体有着直系血脉的人才能破坏——就连练红炎他们都不能做到，只有练白瑛与练白龙才能做到。

而白瑛显然再知道这种事情之后不会去想破坏封印的，如果白龙想破坏封印自己复仇，那个时候他也已经有了足够能自保的能力了，就算真的把阿尔巴放出来也无所谓，那个时候的她已经掀不起什么太大的风浪了，就当成给他发泄怒火的途径吧。

乔月客在皇宫之中出幽灵一样穿行，她的双腿已经彻底消失了，就目测来看，也确实和幽灵没有什么两样。

练白雄和练白莲的尸首是她收殓的，最后也没有挪到皇家陵墓之中——毕竟他们也几乎在那场大火之中尸骨无存，能够收殓的东西所剩无几，皇陵里面只有一个衣冠冢，剩余的残骸被她葬在了他们两个生前的住所之中。

那里如今也被封锁了，就像冷宫一样，塞满了不愿意被人提到的回忆，在角落里头逐渐阴冷的发霉。

“除了人文关怀没有给够，我也已经仁至义尽啦。”乔月客垂着眼望着两块相依为命的墓碑，缓缓盘腿坐了下来，自言自语着：“不过现在就算要给他们心理关怀，我的时间也已经不够了。”

乔月客看着上面的两个名字，支着下巴，觉得这个世界之中居然没有相机这种东西实在是太可惜了。

不然现在她就可以对着相片怀念一下，而不至于只能依靠自己的回忆来寄托这些话了。

“我欠了你们两条命，还了一条，另一条恐怕永远还不上了。”乔月客伸手描摹墓碑上的铭文，上面有着练白瑛和练白龙的名字，但是没有她的名字。

——本就不该有她的名字，他们之间也不过是君臣关系罢了。

“要是把救出白龙的那一次也算上的话，我未免也太不要脸了一点。就算那个时候我没有出现，白龙本来也是能被你们救出去的……他不会死在那个时候，会死在那个时候的只有你们两个而已。”

乔月客已经把阿尔巴扔了，所以现在说起这些一点都没有顾虑：“我早就该这么做的。”

“但是接下来应该不会再这样了……不会再有我记忆之中注定会发生的事情发生了。破坏原本注定的命运流向虽然不知道是好是坏，但是总归是不会比被阿尔巴他们干扰的更差劲了，我能为白龙和白瑛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反正接下来的事情我也操心不到了，他们两个终归是你的弟弟妹妹，总不会比你们差到哪里去的。”

乔月客全身几乎都已经快变得透明了，只有一双眼还黑黢黢的，但是在夜色之中也着实不容易分辨出来，只有头顶上一小块四四方方的天空还有这星斗旋转照亮了眼中的微光。

她抬头望了一眼天空，还是觉得皇宫之中的天空太小了。

“时间还是太短了……”

她低声呢喃着，语气中似乎有些怅然若失，但也随着她的逐渐消失也消散的一干二净。

“我还没有看到……”

我还是没有看到你们登上我们为之奋斗的王座。

属于乔月客的最后一点气息也消失的一干二净，在空荡荡的院落之中，只有两块不会说话的碑文沉默地注视着即将破晓的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