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月客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这个梦的前半段她看见的是达芬奇,中间部分属于她自己,最后的尾声……属于光辉的太阳之王。
具体的细节,她已经记不太清,但是热砂鲜明的温度和灿烂的颜色就像是在她的精神上打上了烙印一般,伴随着法老王金色的眼眸和棕色的皮肤一起刻在了她睁眼时视网膜上残存的幻觉之中,但是随着她清醒过来时的眨眼并没有消失不见。
……原来并不仅仅只是梦啊。
乔月客有些恍惚的想到。
“你这个梦做的可真够长的。”
奥兹曼迪亚斯盘着腿坐在床上,感觉到乔月客醒来之后,支撑着面颊的手动了动,望着垂挂在前方的幕布上电影的视线动了下,落到了乔月客的眼中。
“……是啊,”乔月客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按住额角平复一阵阵的眩晕,低沉下来的嗓音都带着几分不着力的虚弱,“您一直陪着我吗?”
“反正余也没什么事,在你身边这种事情也不算是无聊。”
奥兹曼迪亚斯并没有反驳乔月客的话,伸手在乔月客的背后托了一把,细碎的叮当声清脆的像是垂落在屋檐下的风铃轻快的响起,乔月客仔细看过去才发现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了舒适华丽的日常衣物而非盔甲,那些声响就是流光四溢的珠宝首饰碰撞时候发出来的声音。
“你这个样子还真是少见啊,奥兹曼迪亚斯。”
乔月客放松的倚靠在奥兹曼迪亚斯伸过来的臂膀上,动作一动才发现盖在自己身上被子之外的还有着奥兹曼迪亚斯的斗篷,压着那一串蓝宝石,随着她起身的动作从被子上滑了下去。
“到是和我梦境中的你十分像了。”
她伸手拿起斗篷披在自己的肩膀上感叹了一句,贴在奥兹曼迪亚斯温暖的身体上,倦懒的有些不想动弹,声音都像是在池塘中心打着旋的枯叶,晃悠悠轻飘飘,却又仿佛随时会沉下去。
“哦?你梦见了和余有关的什么?”
奥兹曼迪亚斯提起了点兴趣,因为他自己并未入梦的缘故,所以不知道乔月客和自己联通的梦境之中看见了什么景象,听她这么描述,似乎看见的仿佛是他盛年时候的景象。
“详细的不怎么记得了……但是……尼罗河,的确是十分美丽的河流啊。”
金色的沙清澈的河,蜿蜒的生命之源,高高在上的神之王庭,被黄金和宝石点缀的王,被鲜血和傲慢拱卫的王,比神还骄傲的王,比人更加宽厚的王。
她看见的太多了,能记住的却太少了,最后残留在记忆末梢被她抓住只有那个被神灵眷恋着的时代逐渐铺展开来的灿烂夺目,鲜活的如同她身旁的奥兹曼迪亚斯。
乔月客像是累极了一般垂下眼,看着面板上增长了不少的好感度不知道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总归来说,还算是好事。
有些事情没有必要全都追究的一清二楚。
“我竟开始有点眷恋这样的生活了。”
乔月客的声音轻的像是呓语,要不是她几乎整个人都倚靠在奥兹曼迪亚斯身上,奥兹曼迪亚斯甚至觉得就算凭借自己身为英灵优越的耳目都有可能捕捉不到这句话。
“身为人类,臣服于神明,征服于自然,这是本能,无需为此感到羞愧。人类就是这么一种就算知道前方是万劫不复的死路,也依旧会走上这样一条路的存在,虽然鲁莽,但是余并不讨厌这种勇气。”
低沉的嗓音骤然轻柔下来的时候,比最柔软的羽毛落在心尖上还让人心头发痒。乔月客听的睫毛颤了下,从眼中溢出来的那些思绪顺着睫毛凝聚,最后在睫毛末梢凝结成冰冻的霜露彻底蒸发,再也没有流淌出来的机会。
然而她到底不是奥兹曼迪亚斯口中的勇者,甚至连用一份真情实意交换另一份真情实意的勇气都没有——她到底,也只不过是一个卑微傲慢着的懦夫而已。
“接纳那些死去的灵魂对你来说是很严重的损伤吧?”
虽然心中清楚地知道这件事情,但是奥兹曼迪亚斯还是问了出来,想要从乔月客口中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
“可不是吗,”柔软的声音比尼罗河边的鹰展翅飞翔的姿态更加轻盈,那张玫瑰一般的一般的嘴唇毫不在意的吐出仿佛爱语一般的肯定,蜂蜜一般甜蜜丝滑的灌进耳中,“本来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容器被塞了好几个多余的灵魂进来,虽然看起来还完好无损,但是这个容器已经从里面开始胀裂了。”
“你这个人还真是奇怪,拥有着面对死亡的勇气,却没有付出感情的勇气吗?”
她果然知道,甚至知道的一清二楚。
奥兹曼迪亚斯确认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有时候感情是比刀锋还要尖利的武器啊,法老王,”微凉的手掌中仿佛掬了一捧尼罗河的水,贴在奥兹曼迪亚斯的面孔上的时候带着一种让人舒心的清爽,“我可不敢将这把刀捅进自己的心中。”
柔软的嘴唇衔着花瓣凝结了清晨第一缕曙光的清香送入奥兹曼迪亚斯的口中,顺着肩头垂落的长发仿佛顺着山脊与沙丘垂落的溪流与云影,冰凉的溅起水汽将奥兹曼迪亚斯笼罩在其中。只有互相磨蹭过去的鼻尖和轻轻搔在脸上的睫毛让这个吻有了点真实存在的痕迹,亲昵地像是两头野兽耳鬓厮磨舔舐着皮毛,却在呼吸交融之间带上了点水汽一般浮动的暧昧。
“虽然说……从自己的从者地方补魔好像有点奇怪,但是——效果倒还意外的不错。”
乔月客扶着奥兹曼迪亚斯的肩膀直起了腰,带着几分笑意的轻声说道,细腻柔软的指腹擦过他耳鬓边散开的黑发,恋恋不舍的顺着下颚线上温暖的肌肤滑了下来,最后落在了奥兹曼迪亚斯的唇角,碰了碰染上了点湿润的唇瓣上。
黑色的眼瞳被垂落的睫毛化开分明的光暗交界,明亮的一般盛满了奥兹曼迪亚斯眼中灿烂的日光,黯沉下去的那一半比迫在眉睫逼近黄昏的黑夜还要浓稠,最后沉淀出一片清澈坚硬的晶体被奥兹曼迪亚斯的双眼攫取进去。
奥兹曼迪亚斯的手顺着乔月客挺直的脊背滑了下去,最后落在了敏感的后腰上——那里还残存着之前被酒吞童子抽骨时尚未消退的伤疤,触摸起来凹凸不平的手感并不怎么好,但是偏偏他又在那里停顿了许久,然后将整个掌心都贴在了那一块伤疤上。
“在担心我吗?奥兹曼迪亚斯?”
乔月客坐在他盘起来的双腿之间漫不经心晃动了一下悬挂在外头的腿,在奥兹曼迪亚斯回答自己之前转开了视线,嗓音带着几分浑不在意的松散,散漫的说道:“现在令咒都在我的身上——仿佛在我昏迷的这段时间见里面又有御主死亡了,我或许有不需要重启圣杯战争就能够彻底结束的方式。当然了,最后的赢家,肯定会是我。”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可以循环的令咒才是这个圣杯重置的关键。不管是破坏从者与御主哪一方,只要令咒依然存在,这个圣杯战争就会依然存在,但是令咒却是从大圣杯给予的东西,如果想要循环往复的出现,必须要经由我这个大圣杯的存在。而现在,身为大圣杯的我将令咒在中途截取了下来,这场游戏就等于进行到了一半却又正好卡在这一半途中不能动弹,无法重置,也无法持续下去,若是有我这个发起者彻底摧毁令咒,这场游戏大约就可以结束了。”
乔月客伸出手,鲜艳的令咒就从她的手背上一直蔓延到了手臂上,只是失去了自己原本的形状,重新还原成一道道简单利落的痕迹遍布,将她好好地一条胳膊营造出了花臂的效果。
“现在唯一麻烦的就是相泽消太手上的令咒……似乎除了御主死亡这个结果之外,令咒无法长时间的保存在我的身上。之前在帮他们转移令咒的时候我就已经尝试过了,所以这一道……还真是十分难以让人定夺该怎么处理……”
乔月客缩在奥兹曼迪亚斯的怀里面皱起了眉,非要说,好像只有让相泽消太自己主动消耗掉三划令咒这么个主意了,就是不知道那个枪兵的抗魔性到底有多强,而且他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出现过,也让乔月客很难决定该用什么态度面对那个未知的英灵。
“如果难以决定,不如直接将那个英灵杀了就行。”
奥兹曼迪亚斯倒是对此毫不在意,作为英灵之中也是顶尖的存在,在英灵座之上也鲜少有能够与他比肩的存在。埃及有多少神他几乎就有多少权能的王中之王从来都不会在意这种挑战,在他看来,乔月客的苦恼实在是自讨苦吃,她根本不需要想这么多布局这么多,不论是他还是她都有着轻而易举的杀死那些御主的能力。
拥有着这样实力的他们根本不需要学会妥协,只要用暴力逼迫规则向他们臣服就行——可惜大约是刚刚拥有这样的能力,以至于她对自己实在是太过不信任,因此只想着谨慎的刨根究底将这一团乱麻从头到尾梳理出来,却没有想过自己完全有能力可以将这个麻团直接一刀剪断。
不过没关系,她终归会成长,也终归会意识到自己所拥有的到底是怎样一种强大的力量。
“现在的问题就是我们不仅不知道那个英灵在哪,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模样,更别说击杀他这种事情了,难道您想对着空气使用自己的宝具,亦或者是将这个国度击沉吗?就算是这样,那个英灵恐怕也会毫发无伤,所以也只能够让相泽帮忙了。”
绵长细微的疼痛还在身体之中流窜,这种感觉并并不好受,这种基于灵魂上的创伤让乔月客就算缩在奥兹曼迪亚斯的怀里面汲取他身上的温暖都无法平息。但是如果说疼痛的让人无法忍耐,却还不至于,只不过存在感风外鲜明的让人相当不爽而已。
“你接下来只会越来越痛,说不定会在容纳所有灵魂之前彻底死亡,也有可能因为承受不住这种痛苦而崩溃,”奥兹曼迪亚斯的手指掠过乔月客的发尾,漆黑的长发比东方运来的最珍贵的丝绸还要柔软明亮,缠缠绵绵的绕上他的指尖,最后淅淅沥沥的从指缝之中滑落,“你能够坚持到什么时候呢?”
“真是不巧了,我是个很怕疼的人,”乔月客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似真似假的说道,“到时候恐怕还得靠你帮忙才能够熬过去了。”
“余说过了,会给予你最大的宽容,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余自然是能够帮你实现的。”
温暖的胸膛之中仿佛燃烧着高悬的太阳,源源不断的热量透过发冷的肌肤传递进每一块骨骼肌肉之上,尽管对于生理的疼痛毫无用处,但是多多少少让乔月客感到了一点精神上的安慰。
“那您到时候可不要食言啊。”
轻快扬起的尾音带了点顽劣的俏皮,乔月客唇角轻轻一翘就勾起了一个迅速平息下去的微笑,然后克服上了精神上的那一点依赖挣扎着从他怀抱之中脱离了开来。
“接下来也没有太多时间了,速战速决才不会让事情产生变数。我先去联络一下相泽,至于您……若是玩的愉快,您大可以不必管我,继续您自己的生活。”
落地的一瞬间乔月客就觉得膝盖酸胀疼痛的有些发软,估计今后多半都是要这个样子继续下去了,也只能现在早点做好心理准备了。
先前勉强容纳下了酒吞童子与弗拉德三世的灵魂估计还是吉尔伽美什的功劳,那个时候她是英灵的面板,恐怕才能够在吉尔伽美什灵基的作用之下容纳下那几个灵魂,但是当吉尔伽美什的灵基从自己的身上剥离出来之后,这种优待就彻底的消失了,这些痛苦就得她一个人来承受了。
……这么想起来,之前吉尔伽美什王,真是出人意料的宽容呢。
虽然不知道他本人怎么想的,但是在自己的感觉之中,仿佛并没有感受到过他因为这件事情产生的负面情绪——真是帮了大忙了。
乔月客一边满地找自己的拖鞋一边在心中漫无目的的想着——说实话,面对自己的死亡以及面对自己走向死亡的这个全过程是十分煎熬的,如果不分散点注意力的话,光是想着自己可能每天都要承受着这种疼痛——这种会变得越来越剧烈的疼痛走向死亡,就让她有些不寒而栗。
等死比死可怕多了。
“如果实在找拖鞋的话,之前您并没有穿进来哦。”
梅林这个家伙,总是神出鬼没的让人感觉他的存在感就像是周围的空气一样——无处不在。
“那就算了。”
乔月客似乎一点都不在意梅林有没有看到之前的景象,从王之财宝之中给自己倒出了一双拖鞋来踩了进去,感觉双脚被包裹在了毛茸茸的面料之中分外的有安全感,然后才拖沓着朝外走了出去:“对了现在的战况怎么样了?令咒回归我的身体之后我就感觉不到它原本属于谁的了。”
“死亡三人,达芬奇以及她的御主,平行世界的吉尔伽美什王的御主,目前为止,只有莫德雷德那一组完整的存活了下来。不过平行世界的吉尔伽美什王因为职阶的性质还有一段时间的单独行动能力,如果这一次圣杯战争的持续时间还是七天,他恐怕能存在到最后。”
拥有着现在视的梅林实在是一个很好的现场直播转播台了。
“英雄王的御主?这么快的吗?我还以为英雄王的组合才会是最后存活下来的那一组。”
乔月客有点吃惊,但是却也没有什么意外。那些御主迟早是要自己先斗起来的,在这个人们有着个性这种超能力的环境之中,参战的御主可不会仅仅凭借着从者出力而自己却袖手旁观。万能许愿机这种东西,只有自己亲手抓住才会有实感。
不过她没想到旧闪的御主竟然会是最早阵亡的其中之一——旧闪的脾气可比A闪的脾气好多了,基本上可以排除他自己动手杀掉御主这种事情了……不,还是保留概率吧,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是也不是毫无可能。
“虽然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未来总是拥有很多变化的。不过现在平行世界的英雄王恐怕是最自由的一个了,也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够在这场圣杯战争之中看到最后——或者说,您想让这场圣杯战争结束在什么时候?”
梅林微笑着看向乔月客,魔魅的紫色眼眸之中看不出深浅,只有漩涡一般在底下搅动的丝网朝着周围散开。乔月客听到他的话动作顿了一瞬间,才学着他的微笑眉眼弯弯的说:“这可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
小英雄卷倒计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1章 第 51 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