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你不是还有好几个兄弟吗?”
乔月客眼见练红炎居然真的这么努力有一堆需要自己处理的工作就忍不住头疼,恍惚之间她仿佛想起来练红炎他们家也是人口众多,光是听练白雄和练白莲提起过的就不只有一个。
好像还有一个……练红明?
“红明性格懒散,红霸尚且年幼,他们之中的不管是谁还都没有能够担任起这个重任的程度。”
虽然看起来十分冷厉严肃,但是练红炎对自家的兄弟姐妹们还是十分溺爱的,听到乔月客这么问就直接反驳了回去,显然是没有打算让自己年幼的兄弟们这么早就来受苦的意思。
“年幼也就算了,什么时候懒散都能成借口了?”乔月客啧了一声将手中的朱笔放下,挽起袖子显然是打算就这么直接去抓人了。
“你也不要总是这么溺爱你的兄弟们,他们在以后会是你最好的帮手——我说你该不会到现在都没有告诉过他们你们今后要面对的都是些什么事情吧?这样可就太过娇纵了,养孩子可不能这么养。”
乔月客起身的时候这么问了练红炎一句,接收到了他的沉默之后难以置信的反问着,看起来还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红明和红霸都知道接下来要做的是些什么事情,这段时间也尽可能的在帮着我,难得休息,还是不要让他们来接触这些了。”
练红炎虽然没有直说,但是言语之中透出来的分明是这么个意思。
“你们家的人倒是什么都好,就你们这一辈都太心软了,尤其是在面对着自己亲人的时候,练白雄和练白莲是这个德性,你怎么也是这个德性?”乔月客也说不上是对这个性格满意还是不满意,反正练红炎看她好像有点生气一样双手环胸瞪了他一会儿,然后才泄了气嘟哝了两句之后没有再说要去把红明抓过来处理公务的事情了。
这一点让他稍微松了口气。
他姑且也算是知道她的性格了,要是红明真的被她抓过来了,可能真的就要被她摁死在公文前了。
还是对自己的亲兄弟好点吧,再说难得休息一次,还是让红明好好休息吧。
“这些东西我到时候会整理一份给你的。”
乔月客看的也有些不耐烦了,英灵的体质赋予了她强健的体魄,区区熬夜对她来说实在是算不上什么大事,但是一直枯燥机械的处理同样的事情就算是英灵也会感觉厌烦的,她将这些东西笼统地看了一遍之后觉得实在是没有必要在这上面耗费太多的时间,到时候还是干脆重新整理一下方案就足够了。
真是的,这些东西又有什么值得她亲自处理的。
“你最好早点自己挑选出点可靠的人手处理这些琐事,我可不会一直帮你处理这些事情。”
乔月客这话说的带上了几分抱怨,显然十分不满意练红炎拿这些事情来消磨自己的时间——虽然的确是她自己自提出的可以帮忙处理一些对方不知道的事情,但是这些事情未免也太无聊了些,就算是她,以前也都是将这些事情尽数分配下去的,从来没有自己亲自动手过。
练红炎听她讲了一晚上心里也大概有点数了,微微颔首示意自己知道这件事情了,之后就动手将桌上的文书收拾起来堆叠在一处,看着被他们两个合力推平的山包,竟然产生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松快。
“别轻松的太早,以后还有的是这些事情需要你处理,所以尽早的选拔自己的人才就是你现在的当务之急,不然所有的事情全都压在你自己身上,你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迟早要被熬垮。”
乔月客似乎是看出了练红炎的轻松,眉峰扬起,语气里头带上了几分嘲笑一般的上下打量了一下练红炎这么说道。
“总归是可以慢慢解决的。”
现在这样的事情也只是因为练白雄他们去世的太过突然,他的父亲掌权的又着实可疑,为了防止异变的发生练红炎才将这些事情捏在手中全权处理。毕竟就算是在他以前,也没有让他全部处理这些琐碎的事情的理由。
现在这么做也只不过是为了稳定人心防止意外发生罢了。
“练白雄和练白莲他们以前留下来的手下我会整理一份可靠的名单给你,至于你能不能用好他们那就看你自己的了。他们大部分都是我们当初在战场上的时候选拔出来的将帅之才,能不能够适应煌帝国的环境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把他们放到合适的位置上去我也不知道,这些事情都需要你自己去亲自着手解决。我能够帮助你的只有这些。”
真的说不知道怎么用人那也是假的,要真的不知道怎么用人,在打仗的那几年乔月客他们就可以死球了,这么说只是为了磨砺练红炎罢了,身为一位王,他本身可以什么都不擅长,唯独知人善用这一点必须擅长。
支撑起一个国家的不仅仅是王,还有构成这个国家的无数百姓和臣子,王的作用是统帅他们,驾驭他们,引导他们,所以王可以什么都不会,但是必须得知道怎么让合适的人在合适的位置上。
练红炎也知道这是乔月客给自己的任务,但是他也欣然接受,这毕竟也是他的事情了,没有道理让乔月客这个名义上的神官什么都替自己处理好。
乔月客到目前为止也算是满意练红炎的表现——除了他们家一脉相传的心软之外,他们家的所有孩子都很适合成为王,只要有合适的人进行合理的引导,他们都不会表现的太差。
“过段时间我还是会出去,我不会在皇宫待太久的,每个月会抽出一段时间回来这里教你,如果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全部积攒到那个时候来问我,有什么紧急的事情你也可以直接用令咒联系我。令咒这个东西虽然用一次少一点,但是你揣着也不会下蛋,改用的时候也记得用就是了。”
乔月客虽然很想当个甩手掌柜什么都不干,但是看到练红炎却又有些不忍心。她虽然不是心软的人,但是在固定的场合面对着特定的人,却又忍不住的心软。
她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开口说:“如果有什么关于练白雄他们留下了的东西造成的麻烦,你可以告诉我。我虽然不打算接管这些东西了,但还是有这么点留下来的威望可以用的。”
练红炎心想她居然还说自己心软,她分明也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不然也不会在雄兄和莲兄走后还留在这里。
依靠她的本事,就算是离开皇宫也有的是人愿意招揽她,她却又偏偏为了白龙和白瑛留了下来,又愿意为了他与雄兄莲兄留在这个皇宫之中,她看起来可比他们心软多了。
“白瑛也挺想你的,你离开也有一周多了,白龙醒过来之后就不怎么爱说话,你要去看看他吗?”
想到白瑛和白龙,练红炎就想起了这件事情。实际上乔月客刚走练白龙就已经醒过来了,但是显然受到的惊吓不小,就算是醒过来之后也经常一个人一整天一整天的发呆一句话都不肯说,就算是他的姐姐练白瑛陪伴在身旁也不能让他多说上一句话,这就忍不住让人有些焦心了。
练白瑛也为了练白龙的事情发愁了许久,整个人本来就在抽条的年纪,这么折腾下来已经日渐消瘦了,兄长与父亲的死亡让原本春花一般明媚灿烂的少女过早的染上了愁绪,就像是早早的堆积上了风霜的早春花朵,依旧灿烂鲜艳,但是却也有肉眼可见的生机封存。
乔月客沉默了一瞬,这个间隔长到练红炎原本以为她会拒绝自己的提议,但是到最后乔月客还是点了点头,双手拢进袖中,顺着宽大的袖摆倾斜的流云飞鹤在褶皱之间飘然欲飞,似乎也要带着她乘风飞起一般。
“你继续忙你自己的好了,我过去看看就行。”
乔月客拒绝了练红炎陪同的提议,没有等他说出什么话来就转身离开了书房带上门,练红炎思考了一下之后还是觉得不放心,召来侍从吩咐了几句之后才重新坐到案台前,正打算继续批阅文书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有件事情忘记和乔月客提起了。
曲折的回廊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一样让人心焦难熬,乔月客面无表情的穿行在其中,越过层层宫墙,重重人潮,跨过高高的门槛,穿过狭窄的小径,回到了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正巧推门出来的练白瑛显然没有想到能够在这里看见乔月客,手中拿着的书册哗啦啦的落了满地,像是一朵朵绽放在青石小径上的金黄菊花,洒出一地的萧瑟。
“乔……姐姐?”
她的声音轻微的像是生怕惊醒一个叫人不肯醒过来的梦境,天蓝的眸子之中似乎一瞬间有水光闪过,但是很快就被蒸发干净。乔月客还没作出回应,就看到眼前一花,自己的腰身已经被练白瑛紧紧箍住了。
“您去哪了?”
少女的声音里面还带着如释重负的鼻音,似乎随时会哭出来,但是却又平静的不可思议:“您打算离开这里吗?”
乔月客抬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轻轻圈住了练白瑛的肩膀将她拢在自己的怀中,低头的时候发现小姑娘竟然已经拔高了不少,她已经可以不用费太大的力气就轻松的将自己的下巴抵在对方的发旋上了。
“我不会离开的,”乔月客垂下眉眼,黑黢黢的眸子尽数被遮挡在垂落的睫羽之中,“只要你们还在,我不会离开你们的。”
“那你为什么要走?”
这个问题显然已经纠缠了练白瑛许久,以至于她开口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都有几分迫不及待的迫切,那双水洗过的宛如晴空的眸子似乎想要抬起来注视乔月客,却被她按在了怀中不得抬头,只能发出闷闷的像是小动物嘤嘤细语一般的轻声询问,甚至连大声质问都不敢:“是我做的不够好吗?”
“是我的问题,和你没关系,白瑛。”
乔月客长长的舒出了一口气,将怀中身形清瘦的少女抱得更紧几分:“是我的错。”
“你想要什么?”
练白瑛在乔月客离开之前就已经问过她这个问题了,但是显然她依旧不能够忍受对方的离开,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想要什么?你为了什么离开皇宫?如果我帮你得到,你能不能一直留下来?”
她已经开始尝试着用这样的手段试图挽留这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女人了。
“我想要的东西很多,我的野心也很大,”乔月客的掌心贴着练白瑛的背心,几乎能够感觉到她单薄的脊背之下砰砰跳动的心脏,炽热的,滚烫的,不安的,孤注一掷的,“这些东西不该你给我的,白瑛。”
乔月客的声音很低,低的练白瑛甚至以为是自己每个午夜梦回时在耳畔逐渐远去的梦呓。
“为什么我不能给你?雄兄和莲兄也是许诺了你这些东西吗?为什么只有我不行?我也是练家的孩子,我也是煌帝国的公主,为什么不能让我来给你这些东西?”
练白瑛抓紧了乔月客的衣服,指尖陷进柔软光滑的面料之中绞尽,像是死死缠住落水者的藻荇,不仅没有松手的意思,甚至还有将人一同拖下水溺死的倾向。
年幼的公主向她不曾被驯服的神官发起了冲锋。
她从乔月客的怀中挣开,仰着脸朝她望过去,蓝盈盈的眸子一瞬间晴朗的仿佛遥远的天穹,清澈明媚的涤荡出亘古久远的悲凉呼啸,就像是那两双在火焰之中染上了狰狞的光影与刺眼的火光的悲凉眼眸。
像的让乔月客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率先伸手遮挡住了练白瑛的双眼。
她沉默了下来,练白瑛被她遮住双眼之后下意识的抓紧了她的衣服,惶惶不安的像是引颈就戮的幼兽,等待着铡刀落到自己脖子上的那一刻。
“虽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不希望你承担这样的重担……”
“但是有些理由……仅仅只是说出口也让人觉得是在自欺欺人。”
那个理由梗在喉头,最后伴随着干涸的眼泪被重新咬碎了咽回肚腹之中。
你们为什么长得就这么像?
为什么……就这么像。
“……我也真是的,”乔月客哑然了一瞬间,自嘲道,“我还总是想着不要再在意这件事情了……结果最常提起这件事的反而是我自己。”
“进去吧,” 乔月客摸了摸练白瑛的发髻,微微垂首低声说道,“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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