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之泽跟付里躲在里广场最近的一间房子后面,两颗脑袋交叠在一起探出来。
“我们这样没问题吗?”付里问。
“有啊,要是被发现那我们估计就死翘翘喽。”姜之泽回答得倒挺轻松,如果忽略内容和他死死盯着那块碑的眼睛的话。
“不至于——”
付里嘴巴再次张开,但他还没来得及把问题问完就被姜之泽一把捂住嘴往房子后面拖。
“闭嘴。”姜之泽刻意压低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紧张。
付里虽然搞不明白,却也被带动了情绪,不敢随便乱动。
而在他们后撤过程中,怀丘瞥见那块碑中间似乎有什么东西蠕动着。
与此同时,周围那令人窒息的腐臭味掩盖了原本的血腥。
刀疤跟马费两人也没了动静,他们好像突然被那块碑吞噬,连尖叫都没有留下一声。
“啪嗒”
“啪嗒”
他们身后传来脚步声。
沉闷、黏腻,像是行走在沼泽。
“你们怎么出来了?最近大家伙都在忙,村子里有些空,没吓到你们吧?”
是马费的声音,但似乎不只是马费。
怀丘想了很久,但怎么也想不起来,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强制性地掐断他的思绪,让他的大脑无法运作。
等他把自己从那潭泥沼中拉出来,姜之泽两人已经跟着马费来到一处宅院。
是的,宅院。
跟他们第一次过来时见到的屋子不同,是一座两层自建小楼房,两人高的围墙把它围成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白墙青瓦,看起来和这个泥巴村子格格不入。
跟那个碑一样。
按理来说,一栋两层楼房在这里应该很显眼才对,但在他们第一次摸到这边时,不管是怀丘还是姜之泽好像都没有留意到。
“让你们见笑了,我们村里穷,楼房少,大多数都还是泥胚房,要是你们住不惯的话我把我这间让给你们吧。”马费笑着开口,倒了水递到他们身前,一如既往的憨厚老实。
他把两人到处乱跑的原因归咎于糟糕的居住环境。
“不不不,不用,不用麻烦了,我们住得惯,住得惯。”付里连忙摇头摆手,生怕晚一步这个院子就会易主。
“是吗?我看你们穿得这么好,还以为肯定住不惯呢。”马费看似在跟付里聊天,但他话里话外指的都是旁边一言不发的人。
姜之泽又不说话了。
怀丘同样留意到这一点,姜之泽唯一一次在这些人面前开口还是之前他独自出来,那时他应该顶着一个村民的壳子。
为什么?
他肯定是故意的,但是为什么要这样?
是在装弱还是有其他原因……
怀丘有些头疼,跟这次比起来,他突然觉得之前那些噩梦都不算什么了。
至少问题不会像现在这样一股脑地累加。
“没有啦,”付里好像已经习惯了他这死出,替他回答道,“我们不挑,有个地方歇着就行。”
“是吗?”马费又往姜之泽这边看了两眼,“我看这个小哥一直不说话,还以为他嫌弃我们这地方破,不想沾晦气呢。”
这次他几乎是等同于把话筒递到姜之泽嘴边。
付里耸耸肩给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后就退到旁边看乐子,怀丘也期待着他的回应。
“没有。”
他们并没有看到什么有趣的画面,姜之泽只是正常地回答了这个问题,虽然声音很小。
小到再低一点估计连坐在他旁边的付里都听不清。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马费倒是不在意,又寒暄两句就以替刀疤道歉为由提出要好好招待他们。
眼瞅着付里乐呵呵地就要答应,姜之泽抢先出声:“不用了,我们没什么胃口。”
“哎呀,多少吃点,你们到这儿这么久都没怎么吃过东西吧,没事,敞开了吃,我们这儿虽然穷,但是吃的还不少,都是自家种的,安全得很。”马费并不在意他的推脱,一边说着一边朝厨房走去。
这时付里悄悄挤到他身边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干嘛啊?你刺刺我差不多得了,马大爷人挺好的,你还这样就过分了啊,说不定我们之后还得指望他给线索呢。”
“那你吃呗,吃完说不定就成下一道菜了,到时候连收尸都省了。”姜之泽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意思,说完就朝大门走去。
听完他的话后,付里的脸色明显白了一个度,杵在原地皱着眉纠结。
怀丘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但他不知道姜之泽为什么这么确定马费会是那个拿刀的人。
明明之前付里给给出的结果中并没有人遇害。
或许他只是想得比较多,毕竟要是真的有人遇害那就晚了。
怀丘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但他始终无法说服自己忽视这个村子中无处不在的血腥味。
或者说是那孩子得出的结果是错的,毕竟这是个概率——
“咚!”
一声巨响强迫怀丘从自己的世界中脱离出来,入目便是那条狰狞地蠕动着的伤疤。
刀疤挎着篮子推开屋门,他好像还无法掌握好推门的力度,又把门拍到墙上。
姜之泽见状只好先退回屋内观察情况,对于他们来说现在就撕破脸还是有点太早了。
刀疤把篮子放在墙边后就和他们坐在一起,三人围着桌面大眼瞪小眼,就连一向闲不住的付里都老老实实地待着。
怀丘打量着其余两人,自刀疤落座后付里就板板正正地坐着,是手也不扣了头也不晃了,刀疤也老实,一坐下连眼睛都不带眨的,他好像在单纯把手放在桌上后就关了自己的电源。
这座房子并没有刷漆,只是简单刮了腻子,一盏电灯通着不知哪里来的电挂在他们头上,怀丘观察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它的开关。
不多时,马费就端着一盘子搪瓷碗从角落里的厨房出来,碗里是各种家常菜,土豆丝、土豆饼、土豆炖牛肉……
闻起来香极了,拌着那油乎乎汤汁,香到怀丘有些反胃。
那已经不像是食物的味道,更像是一种能强行侵入大脑的“本能”,让人忍不住想要吃掉它们。
付里很快就动筷了,似乎即使没有任何米面也不影响他享用这顿大餐。
而怀丘则是得益于他本身处于抽离的状态,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只是眼前相应地出现重影。
以及……油花在上面漂浮着,向他招手。
他极力阻止这双手靠近,但是却感觉自己被丢进太空,无论如何摆弄身躯都无法对周围造成丝毫影响。
“砰!”
一块陨石撞上他的躯体,那双手渗出鲜血,混杂着丝丝苦味涌进鼻腔。
“嘶,完蛋,”他听见了姜之泽的声音,“搞错了。”
那双手最终还是在触及到目标之前落下,顺便拉下了他的眼帘。
他这边的动静并没有影响到付里的食欲,只是引得马费多看了两眼。
等到付里也睡过去,他这才招呼刀疤拖着两人向广场走去。
……
“……一直在这儿?”
“嗯哼,我直接掉到这儿了,这里没有出口,只有很偶尔能听到一些声音。”
“我滴个乖乖,你这运气跟我有一拼啊。”
付里?他在跟谁说话。
香味似乎仍旧弥漫在鼻尖,怀丘想要睁开眼睛,但是任凭他怎么努力眼前都只有一片漆黑。
黑暗中,对话仍在继续。
那是一个女声,听起来年纪不大,但话里却透着老练:“刚刚你的意思是那个光头大爷请你们吃饭,饭刚端上来你就没意识了?”
“对对对,而且村里人都怪怪的,长得一模一样。”
在两人谈话的间隙,怀丘隐约感觉到有影子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
随后他缓缓睁开眼睛看清了他们。
“是饭菜的问题吗?那不应该吃下去才会——
啊,你朋友醒了。”
她很敏锐,即使怀丘没有任何动作也还是察觉到了变化。
“哎,你可算醒了!”付里一听到消息就兴冲冲地凑过来,“你是不知道你睡了多久,起码……”
他突然意识到这里并没有可以判断时间的东西,这让他止住话头,但还不等前一句话落在地上他就再次开口:“哎呀反正很久。”
怀丘失笑出声,这次他跟这具身体出奇地默契。
“其实你等的时间跟你晕的时间差不多。”
和这话一起传来的还有一阵咔叭咔叭的声响。
他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个黄衣女生盘腿坐在不远处,她扎着高马尾,一边嗑瓜子一边观察他们两个的反应。
在她面前,瓜子皮已经堆起两座小山,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她空出一只手往地上一指:“喏,这堆是等你们俩醒的时候嗑的,这堆是醒了一个之后嗑的。”
“啊,对了,这是林奈,她说她一直都待在这儿。”付里介绍道。
怀丘静静等待着姜之泽的回应。
但结果又是沉默。
“哎,你怎么还躺着啊,不会是被搞傻了吧?”见他躺在地上迟迟没有回应,付里上前戳了戳他。
他这才意识到,这具身体的主人似乎还没有苏醒。
他尝试着动动手指,感受到指尖传来一阵湿润,他的大脑瞬间宕机了。
怀丘踉踉跄跄地爬起来,犹豫再三后还是决定吐出那个名字:“我叫……姜之泽。”
“知道,”林奈起身把没嗑完的瓜子揣兜里,然后拍拍手倒,“卷毛跟我说过了。”
“喂!都说了我叫付里,什么卷毛卷毛的,很没礼貌好吗?”
“我爱怎么叫怎么叫,你管得着吗?”她并没有把付里的叫嚣放在心上,转头对着怀丘道,“既然醒了就干活吧。”
“干啥活儿啊?你不是说没出口吗?”付里依旧不服气,但是林奈已经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走吧,”怀丘还不太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掌控了这具身体,决定先看看情况,“先去看看再说。”
“不是,之前怎么没见你听过我的意见,”付里还在挣扎,并且试图挑起他的情绪,但他只是停滞一瞬,将紧皱着的眉头抚平后便再次迈开脚步。
见两个人真不打算管他,付里也只能认栽,老老实实地追过去。
黄、黑、棕三人依次走在这一片灰白之中,最前面的林奈嗑着瓜子悠哉游哉,跟她比起来,中间位置的怀丘就显得脸色很难看,付里追上来想继续跟他扯皮都被他的脸色给逼退,于是干脆直接越过他窜到林奈身边。
“我们这是去哪儿啊?就这么瞎转悠吗?”付里问道。
“不然呢?”林奈垂眸回答。
“哎,话说你就这么让我们跟着,不怕我们是坏人啊?”付里继续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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