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有消毒,有纱布,还有防止感染的药水。
楼下店里,岳清妍认真地把温将离的胳膊,用棉棒轻轻地擦拭着。
注意到他的胳膊轻轻颤抖了一下,岳清妍皱了皱眉,柔声地问:“疼吗?也许,还是去医院比较好。”
她从没有见过有人伤的这么重,这种伤不像打架打出来的,更像被虐待了一样,她不知道他是怎么伤成这样,也担心搞不好会更糟。
“随便弄弄就好,哥哥想让你弄。”因为从刚才就没怎么吭声,他声音带了一点许久未开口的低沉沙哑。
岳清妍的爸妈还在楼上睡觉,没有听见有人进店。
温将离坐在柜台前的椅子上,躬着身,把一条有两三道极深伤口的手臂,伸到了她的眼帘底下,是疼的,可他还是笑眯眯的。
外面偶尔有夜风的声音,流进店内这盏昏黄的灯光下。
岳清妍只能尽量帮他包扎好伤口,缠完了纱布,又给他端来一杯热白开,想着他可能需要。
“只是比较粗糙的包扎,我可能包扎的也不好,等一下要出血的话,还是去外科看一看吧。”
温将离接过了她双手捧过来的水,感到水杯上有一点余温:“担心哥哥?”
他把水杯放在薄唇上,嘴角没正经地扯了扯地看向她。
岳清妍耳廓稍稍发红,失措地避开视线,侧过身看去柜台里面。
但温将离这次没继续吊儿郎当下去,又突然一句:“谢了。”
岳清妍看到他把包扎过的手臂放在叉开的腿上,后背仰着靠上柜台,样子比刚才深沉了一些。
她不知为什么,心里会有种他好像从来都是孤独一个人的感觉,尽管他身边从来不缺朋友、女生。
“这些,多少钱?”温将离说。
岳清妍刚才没想那么多地一怔,只是看的揪心,想立刻帮他止血伤口。
“不用……”她摇摇头,“是家里的东西,不是店里的商品,而且,你之前在这里存的也足够了。”
“八十块估计不够吧?”温将离喝了水嘴里还是一股铁锈味,啧了一下嘴。
他用包扎的这只手的手背擦拭了一下嘴角,僵硬的手臂,把一道罂粟红的血迹也涂在了他冷白的脸颊上:“能不能先欠着?”
岳清妍不太明白他的意思,看到他站起来:“没有你,哥哥在刚才就死了。“
温将离那双瞳孔仍然了无生气,笑容却温和地在她面前躬身下来,说:”所以,小便宜,哥哥的命是你的了,拿它怎么样都可以,想要回去的话,也随时都给你。”
*
数学课上,岳清妍做完了一道题,听到窗外篮球场的声音,休息着用手托腮看去窗的外面。
她想起昨天晚上,温将离那一句难以理解的话。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说,要是我想让他死的话,他就会那么……做吗?
岳清妍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不安,但在同时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在意,分不清是因为自身老好人性格才会那么在意,还是别的……什么。
她不自觉地看去讲台的时候,不小心和坐在前面的项承对上了视线。
项承愣了一下,然后就转回头继续学习像是没有看见她一样。
在公交车上,当时没有选择和他们坐在一起去书店自习,岳清妍能感觉到,和他们之间如今形成了隔阂。
岳清妍从小到大,从幼儿园到现在高中,身边有过很多朋友,但总是持续不久,很快就会关系变淡。不知不觉谁也没有再找谁,她习惯了。
于是继续埋头做题。一上午的课程下来,岳清妍形影单只。
中午也是一个人在食堂里吃了饭。
到下午第二节课去上体育,岳清妍去水龙头这边洗手,看到项承刚好也走了过来。
他先犹豫了一下,安静地走到她身边打开了另一个水龙头。
水流声让两人之间的沉默越来越尴尬,岳清妍洗完了手,正要转身离开,身边的项承才开口:“岳清妍。”
“那个高二的男生,温将离……”他说,“我听说,他把附二中的一个男生差点打死,而且还和社会上的一些混混认识。”
岳清妍停了下来,想知道他告诉她这些是为什么。
项承也看着她:“岳清妍,要是你被他欺负了,最好去告诉老师,相信,一定有什么办法的。”
“我没有被他欺负。”岳清妍摇摇头,谢谢他的关心。
项承皱了皱眉:“那为什么?你要跟他这种男生走这么近。”
岳清妍也不清楚和温将离的关系算不算近,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但在项承看来,这更像是被说中了的心虚。
“你,喜欢他吗?”项承握了握拳,问。
岳清妍微微张了张口,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不会真的喜欢吧?那种男生有什么好的?整天就知道打架,长大后也只会去当混混,像城市的垃圾一样被扔进什么暗巷里腐烂,相信也不会有人注意到。”项承难以置信的样子。
岳清妍有些困惑,不知道项承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
“岳清妍,你明明值得更好的,你值得一个以后能带给你更好生活的人,而不是那种下三滥吧。”项承抬头看进了她的双眼,像是把心里一直想说的话说了出来,“我原以为,你自己也清楚,你和我,要在一起的话,这些人都会被我们远远甩在身后,将来……”
“项承……”岳清妍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也皱了皱眉。
“对不起。”她说。
项承浑身一颤。
岳清妍老好人的性格让她不想伤害他,她只把他当成一起学习的同学,并没有那种想法。
如果是以前的话,岳清妍觉得自己或许会假装答应他的告白,只为了让他好受一些。
但这一刻,她心里似乎有什么变了,尽管很细微,但足够让她不愿意去假装。
“即便如此……”项承用手推了推眼镜,说,“岳清妍,你在那种男生的身边,要是让老师知道了的话,对你影响也不好吧?老师会怎么看,家长怎么想。”
岳清妍一只手攥着胳膊:“为什么……你觉得温将离,一定就是坏人呢?”
她发出的声音很小,也是第一次与人争辩。
“他可是在差生班里,你知道高二差生班里面都是什么人吗?他们以后也只会是社会的蛀虫。”项承不屑地说。
“难道成绩……决定一个人的好坏吗?”岳清妍用手攥住校服的衣服,努力地发出声音。
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会听不下去,头一次不想就这么闭口不言地附和。
“只是死记硬背下课本上的知识,只是理解了数学公式,就会成为一个好人吗?”她说。
项承忽然被堵住了嘴似的,没再开口。
而洗手池旁边的墙转角另一侧,温将离正散漫地靠在墙上,也一言不发。
“至少,我不觉得,在背后一直贬低着,看不起别人的人,算得上好……”岳清妍的性格,仅仅这几句回嘴,就已经消耗了大部分力气。
她只能说到这里了,就礼貌地点了一下头再见,迅速走回运动场的方向去上体育课。
随着她的身影差不多快走远了的时候,项承还不想结束这场谈话,似乎不甘心,握了握拳要追上去。
咔哒,打火机的声音。
项承回过头,看到走出来的温将离对他勾了勾手指,表情温和,眼神却莫名令人忌惮。
“聊聊?”高大的少年说。
*
项承缺了一节课,在下午最后一节课的时候才回到教室。
他身上没有受伤,但是样子上好像刚从过山车上下来一样,恍惚着又有一点紧张。
岳清妍知道他从来不会逃课,不明白在那之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项承在前排座位坐下,同为好学生的同桌女生问他怎么了,他摇摇头,避而不谈的变沉默了很多。
放学的铃声响起,大家都收拾着桌位离校。
项承很早就离开了。
岳清妍的学校生活回到了平常一个人,收拾着课本和刚发下来的试卷,书包很快就装得沉沉起来。
她从身后提一下,好把书包的肩带勾到肩膀,可是双腿却不禁向后倒退了两步。
她感到背后撞到了谁,在同时,背后的书包也变得轻盈很多。
一只修长带伤的手托住了背上的书包,岳清妍向上抬起头,高身长正弯着腰的温将离一手托着书包,站在她身后,另一只手捏住了她仰着的下颚。
“小便宜,不认识哥哥了?”他垂着眼,声音带了一点故意的撩人。
后背贴在他带有弹性的腹部上的岳清妍,只能保持仰起头的角度里,看着少年的睫毛显得更长了,睫毛影子落在岳清妍的脸上,一阵风吹动起了教室的窗帘,光影变幻,她才注意到自己一直与他那双漂亮的浅瞳对视着。
淡淡的棒棒糖味道,从他身上传来。
岳清妍一下子站定,心跳突然加速了几秒,让下颚从温将离的手掌心里溜走地走出几步:“谢……谢谢。”
“对哥哥就这么见外?”温将离吊儿郎当地一手撑在旁边桌子上,说。
大庭广众之下被他自称哥哥还是第一次,岳清妍用小拇指勾起红耳根的一绺发丝。
“叫哥哥?”温将离温柔地把肩膀靠过来,好像在引导着一样的轻声细语。
也许是太惊讶他的出现而理不清思绪,也许只是被他的声音不小心蛊惑,岳清妍乖乖叫了声:“哥哥……”
岳清妍皮肤白皙得透明,一脸红的话,能明显的烧去耳根,双眼湿漉漉在男生们眼里很明显。
一起跟来的寸头男生,对旁边的白雄说:“我说,这不是你要追的妹子吗?”
白雄看了岳清妍一眼,又看去温将离嘴角带着的不温不冷的笑。
他倒是想追。白雄自信心再爆棚,也知道赢不过温将离,反正也是想玩玩,就继续给别的女生发消息,不以为然地说:“不打算追了。”
“哥。”白小莹刚才就站在座位上,目睹温将离走了进来。
她走过去,问白雄:“你们怎么来了?”
“谁知道呢。”白雄只是跟了过来,也不知道温将离来高一是想干什么。
在他的视线里,温将离笑眯眯地用食指,勾住了岳清妍的书包的肩带要帮她拿着,岳清妍不知害羞还是不想麻烦而犹犹豫豫。
白雄又看了看周围岳清妍的同学们。
班里还有很多高一的男生女生没走,一些是因为温将离长相太惹眼而被吸引,一些只是害怕,班里几乎没有谁没注意到他。
他听说过,岳清妍好像在班里不怎么合群,还受过欺负。
白雄猜着,随口一句:“温哥,估计是来标记领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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