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东窗事发

飞花酒家宽敞的房间里,一阵哭哭啼啼。

萧潜又找来了上次给他上药的郎中,叫延年的青年,给他上药。

荀子都本来娇气,磕破的时候,因为当着林墨的面,死死地坚持住没有吭声,被萧潜看见的时候,心里想的全都是尴尬狼狈。

此刻萧潜在旁边静静的看他上药,看着萧潜面无表情的脸,荀子都委屈的直哭。

直到萧潜变了脸,延年出了一头汗,眼神威胁他不许再哭了,他也没能忍住,抽抽搭搭哭的更凶了。

延年想问荀子都几岁了,是不是跟他有仇,每次哭的像他才是那个罪魁祸首,奈何背后始终被冷冽的目光盯着,找不到机会,只能迅速上药、包扎、撤离现场。

荀子都哭累了,见萧潜一直不理他,擦干眼泪:“哥哥,我回家去了。”

萧潜嘴角向下压着,冷冷的。

“哎哟。”

荀子都刚站起身,腿上敷了药的伤口冰冷,一阵疼痛,原本就哭肿了的眼睛瞬间涌出眼泪。

他站不稳,磕到桌角。

萧潜坐在窗边的矮榻上,扬声:“延年。”

“哥哥,我不要延年大夫来了,他上药太疼了,我娘就不会这样。”

荀子都急了。

延年到门口正好听到,眉头一跳,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行礼叫了一声主子,萧潜没理他,只好等在门口。

荀子都还坐在地上揉手,抱歉的看了一下延年。他被桌角磕到了,手背立刻青了一块。

萧潜过来了,站到他身旁。

荀子都以为萧潜要来拉他,腿太疼了,一动就疼,荀子都怕疼,不想动,忙张开手臂伸向萧潜,还要他背他。

萧潜顿了顿,压了一下眉峰,嘴角压的更低了,看着荀子都白皙温软的脸,哭了半天脸色潮红,眉头皱着,眼睛红红的,水汪汪的,嘴唇委屈的嘟着,两只手臂软软的向他伸过来,好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手上还缠着纱布,只露出一点点圆润可爱的指尖,轻轻颤着。

萧潜鬼使神差的伸出手,顺着他伸过来的手臂揽住他,另一只手圈住了他的腿,把他横抱起来。

“啊,哥哥……”

天旋地转,荀子都惊呼了一声,万万没想到,脸红过耳,心砰砰砰的跳起来,无措极了,把脸和身体都缩在他怀里,紧紧揪住他衣襟。

“备车。”萧潜冷淡的说。

“是。”延年忙去了。

飞花酒家生意兴旺,人来人往,萧潜一路抱着荀子都往门口走,荀子都哪里敢看人,还怕被别人看见,不停的往萧潜怀里钻,脸紧紧贴着萧潜。

马车停在门口,一直走到马车旁,荀子都还一无所觉。

萧潜提醒他:“上车。”

荀子都一动不动,在人怀里闷声说:“我不。”

萧潜无奈,掀开帘子,抱着他一起钻了进去。

“好了,现在没人了。”萧潜一只手关了窗。

荀子都悄悄从萧潜身侧打量了一下,车内空间狭小,像是为一个人乘坐准备的,门窗关上以后,光线不是很好,只有他们两个人,他还紧紧的贴在人身上,呼吸相闻,萧潜身上干净清冽的气息霸占了整个车厢。

荀子都觉得自己更没脸见人了。

萧潜轻轻叫他:“子都。”

“荀子都。”

荀子都:“我不在。”

萧潜:“……”

只好抱着他坐下来,让他坐在腿上,缩在怀里。

车内十分密闭,马车平稳,萧潜呼吸时身体的起伏一下一下带着他,荀子都的心要跳出胸膛了,砰砰砰砰砰,他怀疑萧潜听见了。

萧潜低笑一声,嗓音喑哑:“子都,你抱我太紧了。”

荀子都忙放松揪着人衣服的手指,虚虚的搭着,他在人腿上身体不稳,额头抵着他更紧了,脸颊滚烫。

不知道车夫是怎么赶车的,突然,车轮重重的颠了一下,荀子都险些掉下去,用力抱紧萧潜的腰。

他本来缩着,慌乱中舒展了不少,侧脸贴上萧潜的心口。

砰砰砰砰砰!

荀子都呆住了,听见萧潜的心跳的和他一样快。

僵持了好半天,荀子都终于鼓起勇气,决定要看一眼萧潜。

他低着头稍稍坐直了一些,手指轻轻抓在萧潜宽大柔韧的衣袖上,借着力气身体后仰,和他拉开了距离,如果忽略掉他此刻还坐在人腿上这一点,再忽略掉他滚烫的脸,亮晶晶的眸子,已经很有几分正襟危坐的样子了。

终于做好了最充分的准备和最充足的心里建设,鼓起勇气抬头,车夫突然收紧缰绳,马车毫无预兆的停下了。

荀子都跟着车厢,重重的扑回萧潜怀里。

刚要抬起的头因突然刹车用力过猛,不遗余力的撞上萧潜下颌。

荀子都疼哭了,萧潜闷哼一声,重重呼出一口气。

过了好半天,荀子都抽泣声才小了,萧潜松开抱着人的手,冷淡的说:“下车。”

“哦。”

凶死了,荀子都委屈极了,揉了揉头顶,还想帮他揉下巴,伸出手又不敢,满脸泪痕,一瘸一拐的下了车。

“公子,公子回来了!”

“呀,公子这是怎么了?谁敢欺负我们荀府的公子?”

“还能有谁?”

“是不是那个姓林的举人又欺负公子了?”

荀府大门口的小厮看见他,都关切的围上来。

“没有,我不小心摔倒了。”荀子都声音温温柔柔的,“你们怎么都站门口啊?”

小厮里显然没有相信他是自己摔倒的人,但都一副习以为常又无奈的样子。

“我们在等你啊公子。”

“等我?”

“老爷找你呢,我才从书院回来,没见到公子,没想到公子自己回来了。”

荀子都:“爹爹找我?正好,我也有事要找他。”

小厮们都对他关心的不得了:“公子我背你。”

“不用了,我能走。”荀子都礼貌拒绝。

“都走开,轮得到你们吗?软轿来了!”

“公子快请!”

七嘴八舌的请荀子都坐好了。

荀子都回过头,抽空看了一眼赶车的车夫,是那个郎中延年,车门没关严,延年不敢出声,悄悄点头向他打招呼,一脸的崇敬。

荀子都对他神乎其技的赶车技术十分无语,从门缝悄悄向马车里看了一眼,什么也看不到。

软轿被抬走了,大门跟着关上。

一进主屋的门,荀夫人就伸长手臂,抱了他一个满怀。

荀子都不好意思起来:“娘,这是干嘛,我已经长大了。”

荀夫人拉着他看:“看你脸红的。”

他脸红吗?荀子都自己摸了摸,“没有吧。”

顺手揉了揉发疼的头顶,想到萧潜,不知道门口萧潜的马车走了没有,还生不生气了,脸更红了些。

“还说没有。”

荀夫人仔细的看了他,“手上又怎么了?腿也是。”

荀子都只好又说了一遍:“在河边摔了一跤。”

荀夫人心疼起来,他忙说已经上过药了,跟他娘撒娇。

荀夫人还是非常紧张,连连感叹:“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荀子都顺着袖口从一沓商契里抽出长意坊的那张,捏在手里,想要拿给爹爹看:“娘,我爹爹呢?”

“你爹爹找你去了!”

“啊?”

“不过你回来了,就没事了。先回去洗洗,看你脏兮兮的,娘等等你爹回来了,一起过去看你。”

荀夫人把荀子都送到门口,叮嘱门外的小厮们:“最近都跟紧了公子,不可让公子一个人。”

郑重其事的样子,让荀子都留了心。

他以前是万事不操心的性格,是注意不到爹娘这些变化的,但是现在,重活一次,涅槃重生,荀子都敏锐的感到,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爹娘不告诉他,爹娘在保护他。

荀子都惭愧不已。

从来都是爹娘在保护他,而他什么也不管不问,什么也做不好,只会给家里添麻烦。

他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会了,他长大了,可以照顾爹娘,可以承担很多事了。

他出了门就悄悄的问人。

小厮里不少都是铺子里管事的儿子,每个人的消息都很快,见他问,七嘴八舌的跟他讲起来。

小福说:“公子你不知道,隋家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荀子都手里还捏着长意坊的商契,对此格外上心。

小福小声:“公子,我听我爹说,前几日,河边有个樵夫被人谋害,官府查到害人的,竟然是隋老板!隋老板在江城呼风唤雨这么多年,这一查,查出他不少事来。”

“对,我爹也说,隋老板在江城只怕是无力回天了。”

荀子都不解,信口说:“可是我刚在西山街,看到长意坊还好好的啊?”

萧潜给他商契,说一点问题都不会有,那就是不会有。

小莱说:“外面的人都猜测,隋老爷的铺子是被他的大靠山收走了。”

荀子都惊讶:“大靠山是什么人?”

“不知道。”小厮们纷纷摇头。

“隋老板已经被抓捕上京,今日就出城了,奇怪的是,他家眷明明没有被牵连,但是一下子,全都不见了,而且,他家的铺子一点事都没有!全部都在正常营业。”

“那就是换了东家了吧。”

“我听我爹说,隋老板的靠山就在京城,要不,也不敢那么高调的经营盐铁生意,啃那么硬的骨头。这次去了京城说不定还有转机呢。”

“我爹也是这么说。”

“吴掌柜说了,不知道隋老板的事是怎么突然闹起来的,他势力大,这事必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咱们公子目睹了隋老板当街行刺的事,老爷夫人担心有人报复,对公子不利,让咱们这几天都特别警醒着点。公子,这几天,您可千万别出门了。”

荀子都讷讷的点头,原来是这样。

人高马大的小厮马上拍胸脯,争抢着向他保证:“公子你别怕,我们都保护你。”

“谢谢……”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围着荀子都,一道走远了。

荀子都还在想,这事与萧潜有关吗?

他拿着长意坊的商契仔细的看,看出了问题。萧潜之前给的那些商契,只有铺位信息,没有任何东家买卖记录。

而长意坊的商契,与其它铺子是不同的,上面写明了转手的记录,由虞老板转给荀子都。

荀子都不傻,萧潜说放心,是把与隋老板有关的一切都拦在了“虞老板”这个名字那里。

爹娘没说,萧潜也没说。

荀子都心中五味杂陈。

不过,既然长意坊已经在萧潜名下了,那隋老板别的铺子,会不会也有不少落在萧潜手里了?

隋老板势力很大,说不定有不少人在抢他的铺子,何况他还有大靠山在京城。

萧潜,不会有危险吧?

荀子都把商契叠好了,和其它的契书一起揣在袖子里,第一次觉得,这一沓纸,十分沉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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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东窗事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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