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房间内,只有滴答的时钟声,以及苏熠禾的声音。
在苏沫莲的要求下,他还是终于把实情一五一十说了。秦卿的心跳随着故事的**而狂跳,她不敢看苏沫莲的神情变化,只感到一种浓烈的不安感。
泛着皱纹的手捏紧被角,止不住的颤。
“证据确凿,他们会面临处罚。”苏熠禾将话说完,企图将手里的温水递给苏沫莲,但却被她一手撇开。
“小禾...!”,她脸上的每一寸皮肤似乎都在用力一般,盯着苏熠禾眼睛上攀上红血丝,“你知道的!妈妈根本不在乎这些!”,她说话时下巴颤抖,每一个字都是嘶吼出来,“我不在乎他们会怎么样,我只在乎我的儿子...,小禾,妈妈已经没办法再承受一次那种画面了..”
她掩面放声大哭,泪水浸湿了秦卿的心房。
“...那会丢了半条命一般,你究竟还想怎么样..?”
苏熠禾面色严肃,握着水杯的手微微用劲,他盯着杯壁水波泛滥,水面上小而大的波纹不断,无论他再怎么努力保持平稳,里头的水就是如此容易起波澜,哪怕只是一丝丝轻晃。
“妈...”,苏熠禾的神色松了松,“妈,你冷静一点好吗?”
他的声音细如蝼蚁,苏沫莲一点也不受影响。
“——妈!!”
下一秒,水杯里的水被震颤着洒到他的手上,冰冰凉凉。
一切都安静了。
苏熠禾:“无论精神紧绷到什么地步,都无法阻止意外的到来,我希望你能接受,我已经长大成人。”
苏沫莲怔怔抬头看向苏熠禾的脸,他的眼神坚定而利锐,她甚至怀疑刚刚那个声音到底是不是她的儿子发出来的,字字句句都像将她推开一般。
还没掀唇,苏熠禾却一下起身,径直离开了房间。
“——小禾!手!”,她嘶吼着,却只听到了他将房门关上的声音。
“阿姨...”,秦卿已经脑袋宕机,想握过苏沫莲的手,却不知道该不该这么做,不曾想,手却被抓了过去。
苏沫莲:“卿卿!你劝劝小禾...那么长一条伤口,必须要重新处理!不对,要去医院,你去劝劝他...”
...
等到苏沫莲情绪冷静下来时,秦辰已经加班结束回到了家。
似乎觉察到什么不对,他没上楼,而是一直待在楼下。
秦卿将重新倒的一杯温水递到苏沫莲手心。
喝下一口后,她的脸色看起来总算缓和了不少。
“这也是我必须要选择和秦辰离婚的原因..,我和小禾的生活接受不了变动,我宁愿一直生活在象牙塔里,也不想再遭受任何风险。”,苏沫莲将杯子放下,握过秦卿的手,“卿卿,你是个好孩子,阿姨知道。阿姨并不是怀疑你爸爸,只是我的状态和小禾的状态...确实不适合再有新的变动,这是阿姨的错,阿姨和你道歉。”,她的眼眸停在相握的手指间,盈藏柔意,“只是摔碎了一个瓶子,都会让阿姨吓坏了,又让熠禾情绪失控...”,她的眼眶又泛起红丝,揪着秦卿心脏。
“阿姨...您别...”,话没说完,就被拥入了怀里。
“卿卿,你也是个不容易的孩子,阿姨知道。但是阿姨没有办法保证做一个稳定的妈妈,我尝试过了,但..我做不到,但阿姨是希望你有更好的生活的,希望你能原谅阿姨。”
秦卿的四肢僵硬,只觉得左肩膀变得湿热。苏沫莲的拥抱很柔软,就像她在耳边吐出的话一样,像一股酸涩的暖流,一下填满了秦卿的心口。
“当然,阿姨不要脸的替你想一下,若你舍不得哥哥,舍不得阿姨,你依然可以住在这里,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拥抱持续了三两分钟,秦卿像被胸口这汹涌的感受狠狠堵住了喉咙,以至于苏沫莲的话也回答不出来,她只是盯着墙面,怔怔地感受。
房门没关,原本在楼下坐着的秦辰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楼上,他的声音很小,没有人听到脚步声,他轻轻靠在门侧墙壁,将屋内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带着深意的眼眸将天花板上的小圆吊灯看了又看。
...
答应了苏阿姨帮忙照看苏熠禾手臂的事后,她安然睡着。
秦卿将房门轻手关上,楼下亮着灯,探头看去,沙发上空无一人,玄关处也没有秦辰的皮鞋。
这么晚了,他又去哪?
没心思多想,秦卿又轻手轻脚靠近苏熠禾的房门。
房门紧闭,往门缝看,是一片黑暗。
睡着了?
秦卿看着金铜色的门把手,手抬起又放下好几次,最后,她决定先把左手上那个又大又沉的医药箱放到地上,先去洗个澡再说。
天快亮了不说,她今天忙活了一整天,身上的疲惫感迫切需要被狠狠冲刷一下!
况且,刚刚苏熠禾走出门那会,她盯见他手臂上被撕开一侧的纸胶带不知什么时候被摁了回去,伤口一时半应该不会有大问题,等洗完澡,天彻底亮,再重新包扎一次也不迟。
垂着即将合上的眼皮,秦卿费劲吧啦拿好换洗衣物,放好水,慢吞吞爬进浴缸。
温暖的水漫过锁骨,将整个身体包裹,紧绷的肌肉一下松懈不少,一股强劲的困意漫上来。
不行,不能睡。
秦卿扶着浴缸,将身体坐直了些,手探过置物架,打算洗个脸清醒一下。
咦?闭着眼睛摸索半天,就是摸不到洗面奶。
睁开眼瞧,才发现架子上的瓶瓶罐罐都消失了!秦卿一拍脑袋才想起,那天打算搬走时,她随手将用完的一些日用品先装进了纸箱里,然后拿去了楼下。
最近事情太多,一下就全给忘了。
叹了口气,秦卿起身拿过浴巾,将身上的水擦个半干,又拿了条浴巾将身体包紧扣在胸前。
门外静悄悄,她在门口努力往下瞧,一下就看到了楼梯下的那几个纸箱子。犹豫几下,她光着脚丫子,轻手轻脚下楼,楼梯台阶铺设的都是瓷砖面,踩上去特别光滑,秦卿尽量慢一下,生怕自己会滑倒。
现在已是凌晨五点半,落地窗外的天空呈现灰蒙蒙的蓝,不时有叽叽喳喳的鸟叫声。秦卿踩下最后一个台阶,蹲下身,双手扣过箱子底部,使劲将箱子抱起来。
恍惚间,瞥见一个熟悉的硕大方正东西放在茶几桌上。
她直起身子,重新看去,那个大而方正的医药箱不知什么时候被放在了那里。
这?不是被她刚刚放在苏熠禾门口的医药箱?
歪着脑袋怔愣两秒。
不好?!
秦卿脑袋警铃大作。
下一秒,一个高大人影从阳台踱出,苏熠禾发丝凌乱卷曲,站在门框那抬眼看她,劲细的指尖夹着根到燃一半的香烟。
“你...”
清脆的男嗓穿过客厅悠悠飘进秦卿的耳朵里,她的手脚一下全麻了。锁骨处涌上一阵炽热从她的耳洞漫延倾灌满全身。
目光从她的脸缓缓下移,苏熠禾的眼神停在交叉裹紧的浴巾上。
“别着凉了。”
他的眼神依旧淡漠,嘴角轻轻勾了些,抬手便咬过香烟,准备将玻璃门关上。
“我我...你!,不准看!”
秦卿的声音和她此刻一样别扭,她飞速转身,踩上台阶。
哪想知!脚底这会却突然打滑了,她一愣,紧急抓过一旁的扶手。
吁——幸好!她没有摔倒!
秦卿把住扶手,顶着一头汗,冷静地抱着箱子,一步步走回了房。
一上楼,她就放下箱子,飞奔到浴室的镜子前。
不看还好,一看她整个人脚底刺得疼,差点原地起跳!
她的脸颊和耳朵尖,甚至锁骨上都泛着明显的红晕,整个人红得像一颗苹果。
她抬手给自己右边脸颊冷不丁来了一下。
秦卿:?
打到了吗?
她疑惑一秒,才缓缓脱去浴巾,重新爬回水中。
...
等洗好澡躺到床上,她整个人清醒得不像话,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
薄唇咬烟的画面忽地闪过脑海,秦卿抓紧了被角。
别逼我再扇你一次!
她在心里这么警告自己。
想完,她郑重的闭上眼皮,努力将自己的思绪放平,企图进入睡眠。
半小时后...
秦卿一脚踢开被子,垂着眼打开房门。
门正对楼梯口,往下努力看,能够看清玄关的鞋子。
秦卿垫垫脚,看到了一双白色的拖鞋静静摆在那。
他出门了。
于是乎蹑手蹑脚下楼,秦卿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喝,再神经兮兮地扫视一遍厅内,她忽地想起了什么。
朝吧台的柜子走出,她在几个大而宽的柜子前停下脚步。
“他的病例本塞满了一整个柜子,到现在还放在楼下。”
昨晚苏阿姨的话响彻脑海。
秦卿拉开第一个,空的,于是顺势拉开下一个。
这个比上一个竟然沉了快一倍还多,秦卿甚至需要双手一同使劲往外拉,才勉强将柜子拉开了一半。
白花花的纸张瞬间映入眼帘,上面无不有钢笔记录的密密麻麻文字,不过看不懂,应该是医生写的。
其中唯一能够一眼认出的,就是病人的姓名,是无数个苏熠禾,从柜子顶端的纸张,到底下堆叠的翘出的纸张,全都是苏熠禾苏熠禾苏熠禾。
秦卿眨眨眼,再使了把劲,将整个柜子都拉开来,病例,袋子,药盒,全数敞开了。
秦卿坐在了地上,抬手拾过一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