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男子拂袖而去。
江灵竹抱着新被褥,虽目不能视,却闻一阵关门之声。宋烑接过被褥,置于床榻之上,长叹一声。
“他们欺你!?”江灵竹愤愤不平道。
“此非欺辱,他们对待自家人亦是如此。日后遇见那男子,你需避之,他长姐之病,亦与他有关。”
宋烑说罢,点点太阳穴,“他们,这里有问题。”
随后师父盘着衣袖,道:“正好,教你第一课,这江湖人心叵测,各色人物皆有,挑刺者、寻衅者、妒忌者,不胜枚举。若心有不快,不妨直言不讳,以泄胸中郁结。但切记留有余地,免得伤及友人。”
“师父,那搬弄是非、挑拨离间、造谣诽谤的该怎么办?”江灵竹问。
“横刀立马,斩草除根,春不复生。”
“嗯!”江灵竹狠狠点头。
宋烑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唉,那碗药呢?你饮得如此之快,定是汗珠涔涔而下吧,过来,我摸摸。”
江灵竹悄然张开双手,如羽翼合并,她在掌心吐了些唾沫,快速抹在脸上,不忘自我宽慰:这点程度,不算什么,连那猪都不愿踏足的地牢,她都曾涉足。
宋烑似有所觉,眉梢轻挑,在床尾摸到一碗尚有余温的药液,她好笑道:“你刚才在做什么?”
江灵竹皮笑肉不笑,用袖子擦拭脸上的汗珠,说:“没,没做什么。”
“那这药为何没喝?”宋烑询问。
“师父,您是否时常饮药?”江灵竹衣物尚带湿气,面庞能擦拭洁净,她揣测着,莫非宋烑常感不适,寻常之药难以根治,故而索性以大量草药浸泡,以此作为日常饮水?
若宋烑真这般,那日后她岂非要为此忙碌不已?
“难道苦?”宋烑端起碗喝了一口,不料立刻喷了出来,洒了江灵竹一脸。
江灵竹怔在原地,心中生出一股打人的冲动。
“咳咳……咳咳咳!”宋烑掩口咳嗽,用袖子擦了擦嘴角,随即拍了拍江灵竹乱糟糟的发丝,戏谑道:“抱歉,我许是忘了,这药我已抓过一次,此番又抓了一回,太过苦涩,我且倒了它,再去熬制一碗。”
说罢,宋烑推门而出,将那碗药倒在了篱笆旁的“宋屋”木牌下。
江灵竹见状,心中松了口气,原来并非有意为之。见宋烑再次进来,江灵竹便紧跟其后,仔细看她这次抓了多少药草。
宋烑笑而不语,这次只抓了些许药草,江灵竹这才放心地退到一旁。
看宋烑再次生火熬药,那火焰似夜海的夜光螺,神秘璀璨,让多年后的江灵竹每每想起,仍觉其色天下仅师父独有。
“此番火焰何以呈紫蓝之色?”江灵竹好奇地问,记得前次还是赤金之焰,而今竟似还有玄色隐现,犹彩般斑斓。
“异术之火色,随天气温度而异。”宋烑解释道。
“原来如此。”江灵竹点点头,走到床边看了看新换的被褥,却因自己太过脏污而不敢触碰。
她转身对宋烑说:“师父,我想沐浴,但此处似乎没有木桶。”
宋烑这才想起忘了让江灵竹沐浴,她片刻思量,道:“木桶……之前被我卖了。不过,后山有一处清泉,水清如镜,你可在那里沐浴。”
“那可有野兽?”江灵竹有些担忧地问。
“野兽……有一条龙,它……”宋烑话未说完,江灵竹已惊得合不拢嘴。
江灵竹捂住嘴巴,惊诧道,“龙?世间当真有龙?我前世都不曾见过。”
宋烑哈哈一笑,“当然有。”
说着,她走到药柜前,拉开一个抽屉,从中取出一本厚重的书籍。
那书封面呈古典蓝色,侧边用细绳穿过封住,江灵竹惊叹于这书的厚度。
此书厚三指,竟被绳线巧妙地穿透侧面而封之,封面呈现出典雅的古典蓝色,江灵竹不禁惊叹。
宋烑随意翻开一页,指着上面的内容对江灵竹说:“过来,你看看这个。”
江灵竹走近看,那字迹清秀而有力。但她并未细看内容,而是先问宋烑,“师父,你如何知晓它在何页?”
“这是我师父所著之书,他精通各地人文地理,生前逼我背诵。我既已背下全书内容,自然知晓每页所记。”宋烑淡淡地说。
江灵竹眼如铜铃,“师父,你花了多久时间背诵此书?”
宋烑微抬首,眉峰微聚,缓缓道:“约莫……已有半年之久。”
江灵竹眸光警戒,似是防备某种即将到来的地狱,她嘀咕着,“师父,您会命我背诵这些吗?”
宋烑微微一笑,反问她,“你心中可愿?”
江灵竹轻摇其首,依旧保持着那份戒备的神色,“徒儿不愿。”
“哈哈——”宋烑开怀大笑,“无妨,日后我们外出执行任务,你只将我这师父当作活的书库,我所说所问,你需对答如流便可。我知你心思细腻,但为师尚在人世一日,你便无需过分担忧。”
江灵竹撇了撇嘴,撇成了索马里海盗钩,终是不再直视宋烑,转而翻阅起手中的书页。
【书中师祖记载——
世间传闻有龙三条,青元国初代国君为囚赏龙,以千两黄金铸笼,囚一白龙,此龙绝美,碧眼如潭,年幼未显神通,入笼绝食而亡。
南镜国君得绿眼龙,善泽自然之灵,国君以之为坐骑,后死于安林之战。
第三条龙,隐于世间,据卦象星象,此龙善引导,亦善战斗。】
江灵竹读罢,望向宋烑,此刻她求知欲高涨,“师父,那后山泉水中的龙,便是第三条龙吗?”
宋烑颔首,合上书页,点点头,将此书妥善安放于书柜之中。
“正是,它名唤黑八,已有一百一十八载,喜好珍珠与睡眠。它昔日常开导于我,只是我未曾见其战斗之姿,故而卦象星象之说,我亦觉虚妄。”
江灵竹闻言,心中欢喜,忍不住拍打着大腿,一步一拍地走到宋烑身边,探头问道:“黑八,黑心王八啊,那它身形如何?”
“你这小孩,什么黑心王八。”宋烑忍俊不禁,低下头对上她的脸,即使双目失明,也知江灵竹此刻探寻的目光,“若你愿往,我们此刻便可动身前去。”
……
这里昏暗无光,深绿的野草丛生,密布其间,时有荆棘阻道,宋烑似乎对此地了如指掌。
即便她手杖未触及前方荆棘,亦能知晓何处该转弯。
此径狭隘,江灵竹穿行其中,尚需穿越前方的洞窟,难怪此龙得以隐匿,九曲十八弯的路途已然削弱了人们探寻的兴致。
但是,历经一百一十八载,果真无一人踏足此地?
“师父,除你之外,尚有人知晓此龙吗?”江灵竹问道。
宋烑颔首,“然知其者皆已逝,他们初对其示好,冀求其鳞片,欲携归献予君王,各国皆有律令载于册,凡发现龙踪并告知君王者,赐良田九百亩,免赋税,赐宫中美姬四人,三代受皇家庇佑,安享太平。”
江灵竹难以置信地摇头,若真如此,岂非人人趋之若鹜?
“但黑龙聪慧异常,凡对其构成威胁者,皆不得生离此地。昔年我居住在这有三载,某日黑鳞不小心附身,有委托者寻我而至,发现我身有龙鳞,翌日便率众兄弟遍山搜寻,时龙负伤,幸而无一人生还。”
“此龙……”江灵竹听罢,她们已步出洞穴,眼前景象让江灵竹叹为观止。
江灵竹与宋烑所立之地,群山环抱,绿茵如毯,清泉潺潺。
上方虽为小山所掩,仍留有缝隙,阳光得以洒落其间。
江灵竹此生未曾睹此景,纵然在皇城之中,见惯异域来客,无论是本国的瑰丽珠宝抑或是外邦的珍稀贡品,都不及此处夺目……
地与洞穴相隔绝,无论此处琼楼玉宇、冰壶秋月,都不波及幽暗之地,后方洞穴依然深邃无光。
山峦与大地交界之处,紫晶石大小错落,月光洒落,晶石闪烁着纯净银白的幽光,映照得这片小山谷如同白昼,使得此地与风花雪月融为一体。
琼浆、露珠、冰鉴、明镜,皆可喻江灵竹在此之感,除却书中所述的迷人妖精,谁又能配得上居住于此?
宋烑步至近前,只见一条玄色巨龙自中央水潭中腾空而起,眼眸呈琥珀之色,龙鳞硕大,触之感觉坚不可摧。
江灵竹向来以为龙乃神话中之物,能翱翔九天,形似蛇般蜿蜒,有须有角。
然而此龙却颠覆了她的认知。
它就像《山海经》中的麒麟,虽高于江灵竹,却不及师父之高,若幻化为人,约莫不过十六年华。
不知宋烑说了什么,此龙闻宋烑之言,转眸望向江灵竹,那琥珀色的眼眸犹如蛇猫,倏忽间由梭棒变为烧饼。
瞬息之间,江灵竹尚未回神,此“龙”已自水面“扑通”跃起,朝她飞扑而来,翼展惊人,遮蔽了江灵竹头顶的月光。
“啊!!”
这一惊非同小可,江灵竹急退,“龙”如犬般以翼拥她入怀,紧紧拥抱片刻,旋即又腾空而去。
江灵竹衣衫尽湿,寒意袭人,宋烑走来,手抵唇下,笑道:“它特别喜你,此地气候清冷,因水晶散发寒气,恰适黑八之体感,待你沐浴之时,吾将燃火堆于水潭畔,你可近水潭取暖。”
江灵竹以掌拂面,拭去水珠,摇头道:“师父,你确信这是龙吗?岂非某变异之黑犬?方才它竟伸舌舔我头发?!”
“哈哈,师父目不能视,仅闻其破水之声响,此刻黑八又潜入水中,想必欲赠你珍珠。”宋烑笑言,一排牙齿又露了出来,她继而又道,“我外出寻柴,你可近水潭,黑八会护你周全。”
1-改了一些设定,这样更不受局限
2-特别注意!!特别注意!!师徒情义纯!人的一生不止有爱情!!师徒情义就是师徒情义!!(尖叫之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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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黑心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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