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柠吹完头急匆匆跑出来。

一眼就看见坐在出口处的三人，她小跑过去。

“不好意思啊，让你们等我。”

谈月瞬间站起来，嘴唇翕动又放弃，最后一把挽住她手臂。

“怎么了？”岁柠疑惑问，她看了看谈月，又看看站起来没说话的江淮峥跟周亦驰。

“走吧，回酒店。”江淮峥倒是神色如常，甚至还问了句：“要吃夜宵吗？”

没有吃夜宵，但买了点零食回去。

回到房间后谈月第一时间拿出电脑，直接坐在床上就开始霹雳啪里敲起来。

岁柠没有出声打扰，谈月看起来像是灵感突然爆发，情绪昂扬记录着。

轻手轻脚在浴室洗漱，回来后躺上床，找到耳机准备刷短视频时，谈月终于开口了。

“结束了。”谈月松了口气，把电脑一盖松了口气，随后转头紧紧盯着岁柠。

“啊。写完了吗。”岁柠被她看得有些紧张，“我没打扰到你吧？”

“没有，完全没有。”谈月爬到床边，握住岁柠手说，“你可是棒了我大忙。”

岁柠一头雾水，只见谈月已经盘腿坐在床上，手拖着下巴，看着她像是在思索什么。

“有，有什么事吗？”从温泉馆出来她就觉得有些奇怪。

一路上除了江淮峥神色如常，周亦驰跟谈月两人十分奇怪奇怪，目光只要对视，必定同时转移。

如果不是下午在房间内有过聊天，岁柠真要坚定上午的想法。

“没有啊，什么事都没啊。”谈月装傻，她才不会说此刻抓心挠肝，火急火燎跑回来是为了记下灵感，还有江淮峥说的话。

“我说真的，岁柠。”谈月突然认真喊了她名字，甚至还不是网络上的称呼，正经的让岁柠有些不自在，“你要不要试着去主动表明心意。”

岁柠被她突然跳跃的话题一愣，下意识回：“啊？”

“表白啊，对喜欢的人表白。”谈月是真急了，“大胆一点儿。”

“这，喜欢，喜欢也不一定要表白吧。”岁柠被谈月突然的激情吓到。

谈月急了：“喜欢为什么不表白？你不想跟他在一起吗？”

想吗？

岁柠早已无法欺骗自己，内心深处无法隐藏的渴望。

“我们不合适。”岁柠想了想，吞吞吐吐说出这句话。

“哪里不合适？”谈月可不许她退让，“你都还没谈过，怎么就值得不合适了！我还说你们就是天造地设，绝配顶配超级无敌黑白配。”

原本稍显落寂的心情，被谈月一通形容词给逗笑。

“没关系的。”岁柠说，“我真的觉得现在就很好。”

能成为朋友，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不好，一点儿也不好！”谈月说，“碎碎你值得更好！”

谈月蓦地想起江淮峥，他坦然承认喜欢岁柠后，自己站起来追问。

“那你为什么不给她说呢！”

江淮峥沉默，他顺势坐下背对的椅子，谈月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见到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兀的笑了一声。

“你觉得呢。”他说。

谈月不知道，她差点脱口而出岁柠的喜欢，但幸好及时收住。

无论是看小说还是写小说，她始终认为，喜欢这件事因为由两个当事人亲口说出。

“我，我哪里知道。”谈月怯怯，她看向周亦驰。

周亦驰连忙摇头：“我不知道。”现在他聪明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就这样承认了。

真的承认了？

“这件事还希望你保密。”江淮峥仰头看向谈月，他的手随意搭在椅背上，闲逸的一点儿不像刚被人猜中小心思。

还没等她追问出来，岁柠就出来了。

只来得及听见江淮峥那一句。“我希望这份喜欢，对她而言不是麻烦负担。”

怎么会呢。

一路上谈月都在思考，她不理解。

相互喜欢怎么会是一种负担，直到此刻看见岁柠眼中的闪躲，比起在网上聊天时她退缩的文字，更能感受到她的不安。

可是明明——

无论是网上认识的那个碎碎，还是现实中的岁柠。

谈月都觉得她很坚韧优秀。

“我一直都很羡慕你。”谈月突然说，岁柠有些震惊，她想不到自己被羡慕的原因。

“一直以来有明确的目标，哪怕偏离了轨道航线，其实还是没有改变。”谈月说，“刚跟你认识的时候你才上大学吧，知道你大学我可羡慕好久。”

“也，也还......”那个‘好’字岁柠说不出口，因为谈月此刻是认真在说，她当年的艳羡。

“我大学擦边考上了一个本科，虽然当年说什么合并，没有二三之分，实际上也就比大专好一点儿吧。”谈月说，“我妈觉得可丢人了，花了那么多钱给我补习，每天逼我学到深夜，咋就还是起不来呢。”

“我也问自己为什么。”谈月说，“但那时候我可不敢表现出来，我对外可一定要是无所谓，坚决不能让别人发现自己私底下偷偷努力，结果什么也没成。”

“后来无聊写小说，虽然成绩也不咋，但我第一次有收益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我好像也不错，其实只有几块钱，好像刚好一顿早餐。”

“还记得几年前我突然来找你吗。”谈月突然问。“就是你大四准备毕业论文那一年。”

彼时谈月跟岁柠已经好久没聊天，岁柠写完那一本后就开始专心学习，两个人倒是在彼此第一本时畅聊，建立起很联系很奇妙的友谊。

【你毕业后还是要去当记者吗？】

【当然呀，做自己喜欢的就好了。】

“做自己喜欢的就好了。”谈月说，“我就是喜欢写小说，所以我要去写，我要去做。”

“你也一直都是这样的呀。”

“无论是最开始还是现在，一直都是那样。优秀善良到让我时常有些羡慕的人。”

“其实我，我不是。”岁柠一直觉得‘优秀’这个词离她很远，至少不应该用在她身上。“因为要付出了很多努力，所以才能到这一步。”

“努力后有成果，这不是更厉害吗？”谈月说。

“我知道自己不是学习那块料，我妈让我毕业后争取考研究生，对我来说也太缥缈啦，所以我开始认真努力码字，写的一般我就多写，别人骂我文笔差内容不行，我还是继续写，只有写才能不断进步，只有写才能积累。”

“我全职可不是因为出了一本好成绩，只是突然发现写的多了，每个月收益也还行。”谈月想到自己当初给父母提全职时的勃然大怒，以生活费威胁。

可那时候谈月已经靠自己的勤奋，用字数还有慢慢的进步累计出了地基。

“努力能获得成果，这不代表我们付出的所有都有回报吗。”

“这件事是一件值得普天同庆的喜事！”

一夜难眠，窗外还下了雨，枕着雨声岁柠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好像做了梦，又是读书时，醒来的时候脸颊眼睛还有些酸痛。

“你眼睛好像红了。”谈月说。

岁柠用手背摸了摸眼角，不确定说：“啊？可能进东西了吧。”

吃完早餐赶回江城，岁柠下午还要跟着公司团队出发。

周亦驰闻言热情说：“校友你安心去，作家我来招待，保证让她体验到江城特色。”

谈月看了一眼周亦驰，又盯了盯坐在副驾驶的江淮峥后脑勺，自然满是答应。

岁柠在车上跟同事约好时间，大家先开车送她回家，岁柠回去换了身衣服，拿了电脑，又送她去公司。

“工作加油！”谈月降下车窗对她说。

江淮峥也降下车窗，他好像白天有点困，一路上一直在睡，此刻眼神倒是清明了些许，也对岁柠说道：“路上小心。”

周末中午的江边不少人，车子靠着马路不能久留，周亦驰在后车催促下缓缓行驶离开。

岁柠站在原地看着车子离开，转身走向公司前门。

谈月从后挡风玻璃看不见岁柠后，立马转头目光炯炯看向副驾驶。

像是感受到来自后排强烈的视线，江淮峥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又看着前方。

“别装了江淮峥。”周亦驰直接喊了他全名，“舍不得我载你回去，让你姐给你弄个编外职位，也不用干啥，有任务就跟着出差那种。”

“你很闲？”江淮峥收起手机。

“闲死了。”周亦驰也替坐在后排的谈月说出心声，“也急死了，你吊着我就算了，让新朋友着急死了。”

在岁柠离开后，从吃瓜激动心情中冷静下来的谈月突然意识到，车上只有她跟两位刚认识不久的男人。

目前看来人品是没有问题，但突然弥漫全身的些许尴尬，让她恢复成社恐。

但周亦驰这句话，让她颇为赞同，甚至忍不住出声：“是真的。”她确实是心急死了。

既然周亦驰主动开了话口，谈月原本忸怩的心情，瞬间又被想要吃瓜的心情占据。

尤其是昨天突然冒出的灵感，她很需要这个当事人给一些答案。

谈月可不是想要帅哥陪玩，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背着小包到处闲逛。

只是没有得到答案前，谈月怎么都睡不着，甚至好几次点开群组里江淮峥头像，差点就要按下好友申请，直接贴脸开问。

江淮峥车窗没关，江风有了初春的暖意，吹进车内倒也不冷。

他右手转着手机，明知道两人再问什么，但就是闭口不言。

直到车子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江淮峥才开口。“有什么急的。”

他这话一出，周亦驰跟谈月几乎同时说话。

“喜欢不追你搞暗恋呢。”

“什么时候才告白啊。”

周亦驰昨天回酒店就直接问江淮峥，怎么直接在岁柠朋友面前承认了。

“你不会要学公司那个谁吧，自己喜欢女孩子不好意思追，故意告诉她身边朋友。”周亦驰不敢相信江淮峥还要耍这种手段。

“呵呵。”江淮峥冷笑，“连告白都要假借他人，用周围人逼迫女生意愿的手段，你倒真是看不起我。”

“确实。”周亦驰也看不上，他也不认识甚至记不得名字，但公司闹挺大，直接害得女生辞职。“那你承认干嘛。”

“她说的是事实，我为什么要否认。”江淮峥不以为然。

“......”周亦驰差点就无法反驳，“那你还挺诚实。”

周亦驰也弄不明白江淮峥在想什么，他认为不是自己聪明的脑子转不过弯，只是深陷恋爱中的人脑回路都奇怪，他这是经验之谈。

“没说暗恋啊。”江淮峥被两个人围攻，语气依旧不急不缓，“等她愿意的时候。”

“你怎么知道她不愿意！”谈月急得双手搭载驾驶座皮椅上，摇晃的动作周亦驰都有感觉。

周亦驰还要认真看着前方信号，只能跟着附和一句。“就是就是，当然要是维持这样，就算你长了一张不错的脸，有什么用！”

还是有用的。

谈月内心忍不住回答。

“不是作家，你还没说呢。”绿灯亮起，周亦驰一脚油门也让自己脑子转起来，“昨天你套我话半天，今天总得说说，让我听听校友到底喜欢谁好吧。”

谈月激昂的情绪戛然而止，甚至瞬间有些心虚看向江淮峥。

也就是这瞬间，视线对上，谈月心中突然醍醐灌顶。

他知道。

他知道岁柠的心思。

谈月心中先是瞬间涌出愤怒，有些生气或者可以说讨厌的情绪出现。

知道对方的心意，明明嘴上说着喜欢，为什么——

——等她愿意的时候。

岁柠愿意吗？

江淮峥没再说话，谈月也若有所思靠在背椅上，认真思索。

只有不敢分心专心开车的周亦驰，还在喋喋不休对江淮峥进行着教育，没有注意到车上另外两人的状态。

“作家，等下想去哪里玩？”周亦驰知道江淮峥性格，他不想，旁人说破天也不会开口吐一个字，干脆懒得追问。

谈月抱着背包正在认真思考，周亦驰乍然一问让她茫然，直到他再问一遍。

“不用的！”岁柠连忙找借口拒绝，“你等下把我随便放一个路边就行，你们忙，不用管我。”

“那怎么行。”周亦驰断然拒绝，“我可是在校友面前保证了的。”

“我——”谈月还想找借口。

周亦驰突然嘿了一声，兴高采烈说：“想起来了，他们今天要去玩桌游呢，你喜欢吗？”

谈月有些心动，她有兴趣，但之前没时间也找不到人玩。

周亦驰几句话就让谈月答应了，在绝对的兴趣面前，社恐都是云烟。

江淮峥心不在焉听着两个人说话，他也要去加班，周亦驰直接送他去公司楼下，挥挥手带着谈月直接离开。

“如果你工作也很忙的话，真的不用管我哈。”谈月想到两个人都在同一个公司，害怕周亦驰是因为客气，耽误自己来招呼朋友。

“没有，我可没他那么忙。”周亦驰开着车吐槽说，“周四都快直接住公司了，昨天晚上还抱着电脑加班呢。你们作者外出玩的时候，是不是带着电脑就可以了。”

“是啊。”谈月很少连载期出去，她可不想玩得开心的时候还要赶回去写稿子。

想到这里，谈月突然恍然大悟。

什么嘛，他超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