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应考

“婴宁,若我今年再次落榜,你会看不起我吗?”

婴宁坐在床边看书,王子服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没来由地问。

他躺得有些久了,免不得胡思乱想。婴宁很快地瞥了他一眼,随口答道:“你妈有令,还没考呢,不许说丧气话。”

这样的话在王子服听来,无非就是一种对残忍答案的回避。他虚弱地闭上眼,沙哑的嗓音难掩嘲讽:“这有什么答不出的。如今你我今非昔比了,你眼界高些也正常。”

婴宁平日里也是要废些力气才能听出这些弯绕,如今心在《灵枢》而不在焉,更是毫无觉察。她只“嗯”了一声,便接着翻书了。

王子服一时气闷,酝酿了半晌,阴阳怪气道:“秦老板日理万机,也注意身体吧。”

而婴宁听了这话,果然将书一放,蹙眉道:“说了别这么叫我。几次了?”

对于婴宁来说,秦氏并非血亲,而是血仇。

王子服自然不会不知道这一点。他直起身笑了笑:“这几日总也不见你正眼瞧我,这会儿倒好了。”

“我忙着呢,别撒泼。”婴宁终于看出他蓄意挑衅,干脆卷起书准备出门去读,“与其在这里没事找事,不如好好养病,早些回去读书。”

可讲完她便后悔,觉得自己说话重了,脚下一顿,补充道:“我是叫你别胡思乱想,不然好得更慢。”

王子服听了,脸色更是惨白。他嗫嚅片刻,终于有些泄气:“……抱歉,我实在着急,心里乱得很。”

其实婴宁并不能理解这一场考试对于王子服意味着什么,她只晓得对方不论风霜寒暑都要赶路进学、平日在家也总是书不离手。如此朝乾夕惕,为的正是八月里的放手一搏。

“左右是还没考呢,就算考不上也是之后的事了。”婴宁不由得又心软了,回到床边坐下,指背摩挲王子服滑润的脸颊,“现在可不是丧气的时候。”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区如抽丝,王子服在家中休养了好几日,一面养病一面读书,身子总也不见好。

毕竟大事在前,婴宁也放下手里积压的活计。王子服躺了几日,她就在家里陪了几日——自然是有母亲的命令在先,不然她也舍不下城里正如火如荼的生意。

婴宁起初还有些着急,后来也看开了。她就在家里看看书、算算账,权当是白得了个长休。

而王子服自然没有这样良好的心态。他相当摇摆不定,一会儿萎靡不振,一会儿又下笔如神,胸有成竹了。

“教谕说我用典精确文辞清通,只是笔力稍弱,欠缺筋骨。只要考官不苛刻,还是很可能取中的。”

每当王子服用这样的的话自我安慰,婴宁也只能在一旁点头。她听不明白,只能盼着王子服早些考完,无论是死是活,至少给个痛快。

待王子服痊愈,彻底养好了身子,最严酷的暑热已过去,秋闱开考的日子也随之而来。

母亲忙了两三日,恨不得连饭碗都打进包袱里,收拾出一整车的行李。一家四口借了牛车,浩浩荡荡地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到布政使司贡院应考。

婴宁听人说了陪考的难处,遂也下了血本,在贡院附近定了初六至十五整整半月的客舍。论位置,离贡院不能太远也不能太近;论三餐,也得是大鱼大肉清粥小菜俱全,免得考生因外物而发挥失常。

连小泥鳅都兢兢业业地替王子服提了一路的考篮,看见别人带着书童,也挺起胸脯装个样子撑场面。

全家上下鸡飞狗跳,一直到八月初九清晨时分,终于老老实实整整齐齐地将王子服送到贡院门口。

这日贡院门前人头攒动,天还没亮透,就已吵出了晚间菜场的架势。婴宁拽着王子服的手冲在最前面,卯足了力气挤开了成百上千人,这才听见门口唱名的声音。

她一回头,见王子服垂着眼睫、看似波澜不惊,额上却蒙上了密密的细汗,便知道他心里慌乱得很。

“一会儿别急着走,等人群散开些再回去,千万小心。”王子服苍白着脸,还晓得分出心来嘱咐婴宁,“我不在,你们几个女子行事不易,尽量少出门。明日你一个人接我就好,不必都来。”

婴宁将他往怀里一搂,安抚道:“有我在有什么好怕的。你只管考完就是,中不中的,总有你一口饭吃。”

王子服喉头一哽,连忙推开婴宁:“行了,我进去了。”

这时母亲才牵着小泥鳅跟上来,又拽着他的袖子嘱咐了半天,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他走。

王子服就着婴宁的手啃了最后一口饼子,挥挥手,终于上门前排队搜身去了。

母亲踮着脚远远张望着,见了王子服平平顺顺进了考院大门,这才放了一半的心。她转头看看婴宁,忽然泄气道:“我说话确实难听,是不是?”

“还行吧。”婴宁倒不是和她客气,只是姨甥两人讲话的风格实在半斤八两,再难听也不是她能评的。

“要是我平日里不那么逼他就好了,”母亲叹了口气,手指不停搓磨着袖角,“他在里面,会不会害怕我骂他,怕得连文章都写不出来了?”

此时忽然飘起了极细的小雨,伞面在送考的人群中零零散散地盛开,像雨后墙角生出的白蕈。婴宁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拉着母亲到檐下躲雨,望着天色沉默。

三人就这样站了许久,趁着阵雨小憩的间隙离去。

……

趁着王子服考试的时候,婴宁在州府上转了一大圈,推销自己的名头。

她的想法很简单——村里有百人,县里就有千人;县里有千人,州里就有万人。

州里有万人,整个布政使司的人口还不得过十万?

婴宁还不知自己估得保守,只美滋滋地想,那可是相当有得赚了。

好巧不巧,婴宁合作的马场直属于布政使司,又背靠辽东边镇,规模虽小,地位却相当不一般。

主簿大人告诉婴宁,如今孳牧严苛,本州府是近些年才开始养马的。莒州牧马场是青州府的第一家马场,其中官吏均是从济南分派而来的,在布政使司也算说得上话。

他为婴宁写了一封引帖,叫她去见济南府马场的一名群长,以便扩充她的生意宏图。

然而主簿大人当时的笑容实在可疑,婴宁于心不宁,在街上乱晃了三日,才壮起胆子向马场的方向而去。

群长未必识得几个字,落款却认得清楚,见了帖子立刻喜笑颜开。

他先是将婴宁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地恭维了一通,绞尽平生文采,也只挤出些“仙人之姿”、“悬壶济世”等滥辞。

最后,群长以一句“姑娘家就是心善,适合做这行”收尾,对自己的发挥颇为满意,给婴宁斟了慢慢一大碗马奶。

午后,待各路群长马头聚齐了,婴宁才弄明白主簿大人将自己诓来这里的用意何为。

“从前朝廷以为东西诸府贫富相异,只令西府牧马。如今济、兖、东三州马户积怨良久,实在是交不上岁课。”为首的那人气度不凡,不似寻常白身,开口便叫婴宁不自觉地跑神,“不久前我们与青州商议,暂将部分马事移交莒州马场。”

婴宁听了忘忘了听,老半晌才进入状态:“我明白了,可主簿大人叫我来做什么?我只是个看病的,不懂什么马政。”

“听闻姑娘出师不足整年,已在莒州新建的苜蓿草场任医师一职,想必是大人对您寄予厚望。”为首的忽然露出个令婴宁很不舒服的表情,胸有成竹地一笑,“如今我们这里也有些积压的痼疾,得先请您看过才行。”

等等,婴宁很快抓住了对方话中的重点。

马场的医师属于官府职务,她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新官上任了?

……

乡考共三场,直到八月十五考生交卷出场才算结束。

王子服对自己的发挥还算有数,虽不算完满,却还是有希望中榜的。考完最后一场,他也顾不上和同窗应酬,关上门来蒙头一睡就是一天一夜,婴宁只得续了一日的房费,等到他第二日正午悠悠转醒才问:“饿不饿?要书还是要饭?”

她一手持书一手端碗,想试试他是清醒了,还是仍糊涂着。王子服死人般的眼珠缓缓在她两手之间来回,最终锁定在她脸上。

“……要水。”王子服的声音沙哑得吓人,婴宁这才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放下东西给他倒水。

她前前后后地忙活,王子服的视线便黏在她身上,和新出壳的雏鸟一样呆滞。

“缓过来了吗?”婴宁将他头顶上竖起的一撮短硬的毛发按下去,又弹起来——瞧瞧,才考完一天,都长新头发了。

王子服点点头,默默牛饮了一整壶茶水后才开口:“我又让你为难了。”

婴宁摇摇头,腰间钱袋子随着发出轻巧的脆响。

母亲听见风声,连忙从隔壁跑来,望着王子服明显褪去青黄、开始红润起来的面色哽了好一会儿,也只下意识地挖苦道:“哟,大少爷可算歇够了。”

又出差。。。。。我嘞个13小时工作制啊。。。。。。。。。

话说前两天被一个二次元中学妹忽悠着报警了,感想1现在出警速度真的蛮快2大家真的不要随便拿跳楼开玩笑啊110120119全都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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