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城的六月，总是被黏腻的梅雨包裹。

陈砚站在“雾城旧书店”的木质门廊下，看着雨丝像针一样扎在青石板路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手腕上一道浅淡的疤痕——那是三年前那场火灾留下的纪念。

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口，那里别着一枚银色的消防员徽章，边缘被反复触摸得发亮，是队友林舟留给他的最后一样东西。

书店的门是老式的推拉门，上面刻着模糊的花纹，推开门时会发出“吱呀”的声响，像老人的叹息。

店里弥漫着旧书特有的油墨味和霉味，混合着窗外雨水带来的潮湿气息，形成一种独特的味道。

书架从地面堆到天花板，上面摆满了各种旧书，有的封面已经脱落，有的书页泛黄卷曲，像是沉睡了很久的老人，等待着被唤醒。

陈砚走到柜台后，拿起一本摊开的笔记本，上面用工整的字迹记录“着今天要装的旧书清单：“《鲁迅全集》3套，《红楼梦》2套，《平凡的世界》5套……”他的字迹像他的人一样，严谨、规整，甚至带着一丝刻板的强迫症——每一项后面都画着小小的方框，装完一箱就打一个勾，绝不允许有任何偏差。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显示着一条新消息：“我到门口了，你在哪？”发信人是“沈野”，那个在货车论坛上联系他的人。

陈砚收起笔记本，走到门口，推开一条门缝。

雨幕中，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年轻人站在对面的屋檐下，背着一个巨大的摄影包，手里拿着一台相机，正低头看着手机。

他的头发有些凌乱，额前的碎发被雨水打湿，贴在额头上，露出一双明亮却带着倦意的眼睛。

“我在这。”陈砚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店里的旧书。

沈野抬起头，看到陈砚，眼睛亮了一下，快步穿过雨幕跑了过来。

“你就是陈砚？”他的声音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活力，和陈砚的沉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嗯。”陈砚点点头，侧身让他进来，“进来吧，雨大。”

沈野走进店里，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你这书店挺有意思啊，跟个迷宫似的。”他伸手摸了摸身边书架上的一本旧书，封面已经看不清名字了，“这些书都要运到敦煌？”

“嗯，敦煌图书馆要的，都是些老版本，他们说有收藏价值。”

陈砚走到柜台后，拿出一张路线图，铺在柜台上，“这是我们的路线，从雾城出发，走国道，经过湖南、湖北、陕西、甘肃，最后到敦煌，大概需要十天左右。”

沈野凑过去看路线图，手指在上面比划着：“十天？这么久？”

他顿了顿，又说，“我没问题，只要能赚钱，多久都无所谓。”

陈砚抬起头，看着他：“会修轮胎吗？”

沈野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当然会，我以前拍过货车维修的特写，跟着师傅学过几天，换个轮胎还是没问题的。”

他拍了拍胸脯，“放心吧，绝对靠谱。”

“能熬夜吗？”陈砚又问。

“熬夜？我以前赶摄影稿，三天三夜不睡觉都没问题。”

沈野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得意，“跑长途嘛，不就是熬时间，我扛得住。”

陈砚看着他，沉默了几秒，然后点了点头：“行，那你留下来帮忙装车，今晚就出发。”

“这么快？”沈野有些惊讶，“我还以为要明天呢。”

“货主催得急，早点出发，早点到。”

陈砚说道，转身走进里屋，拿出一套工装，“穿上吧，装车的时候别弄脏了衣服。”

沈野接过工装，是一套蓝色的工作服，上面印着“雾城旧书店”的字样，和陈砚身上的衬衫是同一个颜色。

他笑了笑，走进卫生间换上，出来时，陈砚已经在门口的依维柯旁边等着他了。

白色的依维柯停在书店门口，车身有些旧，车身上印着“雾城旧书店”的字样，边缘已经有些褪色。

车厢的门敞开着，里面铺着一层厚厚的帆布，陈砚正弯腰把一捆旧书搬上车。

“我来帮你。”沈野快步走过去，伸手接过陈砚手里的旧书。

旧书比他想象中要重，他差点没站稳，陈砚伸手扶了他一把。

“小心点，这些书都是老版本，很脆弱，别摔了。”

陈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知道了。”沈野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把旧书放在车厢里。

两人一起装车，沉默地重复着弯腰、搬书、放书的动作。

雨声敲打着车顶，发出“哒哒”的声响，像是在为他们伴奏。

沈野偶尔会偷偷看陈砚一眼，他的侧脸很轮廓分明，睫毛很长，专注地看着手里的书，像是在对待什么珍贵的宝贝。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沈野忍不住开口，打破了沉默。

陈砚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搬书：“消防员。”

“消防员？”沈野惊讶地看着他，“那你怎么不开消防车，跑来开货车了？”

陈砚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搬着书，像是没听到他的话。

沈野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识趣地闭上了嘴，继续帮忙装车。

直到天黑，他们才把所有的旧书装上车。

陈砚锁上车厢，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好了，我们去吃点东西，然后出发。”

两人走进附近的一家小饭馆，点了两碗面。

沈野饿坏了，大口大口地吃着，陈砚则吃得很慢，小口小口地咀嚼着，像是在思考什么。

“你不吃快点吗？一会儿还要开车呢。”沈野说道。

“不急，慢慢吃。”陈砚说道，放下筷子，从口袋里拿出笔记本，翻开，在上面写着什么。

沈野好奇地凑过去看，笔记本上写着：“2023年6月15日，雨。装书完毕，共32箱，无损坏。副驾：沈野，会修轮胎，能熬夜。路线：雾城-敦煌。”

字迹工整，像是打印出来的一样。

“你每天都记这个？”沈野问道。

“嗯，习惯了。”陈砚说道，收起笔记本，“吃完了，我们走吧。”

两人走出饭馆，雨已经小了一些，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陈砚发动依维柯，车子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缓缓驶离雾城旧书店，汇入雨夜的车流中。

沈野靠在副驾上，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心里有些感慨。他没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开始一段长途旅行。

他转头看了看陈砚，他正专注地开着车，左手依旧时不时地摩挲着胸口的徽章。

沈野知道，这个沉默的男人身上，一定藏着很多故事。

家人们第一次写[求你了][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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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雾城旧书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