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月色朦胧,时子瑜独自一人行走于苍茫夜色中。背影孤寂,仿佛世间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足足走了一个时辰,终于在一座高门处停留,他曾以为自己永远都能摆脱这里了。

结果他还是回到了原地,他忍不住想弯下腰,蜷缩起身体,像以往一样,体会细密的痛疼蔓延到全身的快感,甚至连脊椎都在战栗。

老管家时田正要出门去抓药,迎面打开了门,一打眼便瞧见时子瑜神色晦暗不明地站在门口。

时田惊喜地开口:“三公子!你可算回来了!这一年多你去哪里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好给你备上点吃食。老婆子做了枣糕总是念叨着要让我带给你呢!”

回想起时田的夫人给他带的枣糕,绵黏香甜的口感就好像在唇舌间。

时子瑜勉强扬起笑容,“对不住,田叔,子瑜走得匆忙,便来不及告知您一声了。”

“不打紧不打紧!”

时田高兴地拉住他往府里走去,小时候的时子瑜经常独自一人,府中的其他孩子都不与他玩耍,装作看不见他。他平日就喜欢在花园里给花松松土,浇浇水,自己玩得不亦乐乎。

时田拂去了时子瑜肩膀上的柳絮,笑得憨厚,“三公子长大了,自是有自己的想法,这是好事,只是可不能像往常一般,忙起来连饭也不吃。”

“你可知道,在你走了之后,二公子便在公孙言处投了官职。”

时子瑜笑笑,“二哥的事,我一贯打听不到。”

时田叹了一口气,“如此也好,如果荆州战败,时家也不至于陷于困境。”

时田望向他,关切地问,“三公子这一年去了何处?过得可还好?”

时子瑜正待回话,眼前突然出现一人,顿时脸色一沉。

来人一身红衣,容貌昳丽,一双魅惑张扬的桃花眼,长得与时子瑜有五分相似。

他正是时子瑜的大哥,时子骞。他一见到时子瑜,便露出玩味的笑容。

“三弟,你可得要好好感谢大哥,为你谋了一份好差事。”

时子瑜的眼睛隐含怒意,时子骞倏然凑近他,微微偏过头观察着他的神情,他期待时子瑜露出不一样的情绪。

他贴在时子瑜耳边轻声说,“你逃不掉的,你永远无法摆脱时家,摆脱我。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

“时家的暗卫,是所有世家中最出色的。”

时子瑜抬眼与他对视,“你想要什么?”

时子骞挑了挑眉,勾唇一笑,“我想知道,你身边的那位六公子,从家里带来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时子瑜嘲讽地一笑,“你真的以为六公子全然信任我,会将一切都告知于我吗?”

时子骞的表情瞬间变得阴狠,“时子瑜!你不是最会蛊惑人心了吗?别跟那个贱人一样不识好歹!郁羡当初要被郁襄送入洛阳,是我动用了一切的关系说服郁襄派你前去。”

“要不然你真的以为凭你的本事便能获得郁襄的青睐?!你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容貌尽毁,被家族驱逐的废物!是我,是我主动要用你,不然你早被父亲杀了!”

“你个杂种!”

这种话时子瑜已经听过了太多次,早已经能做到面不改色。

见场面有些控制不住,时田想要上前劝解两兄弟,“大公子......”

时子骞一记狠辣的眼刀飞过去,“滚!”

时田颤颤巍巍地退下,担心地看了时子瑜好几眼。

时子骞一把扯住时子瑜胸前的衣服,“时子瑜,我劝你不要违抗我的命令!要不然,父亲要是发怒了,连我也救不了你。”

“这一年你也看到了吧,王瞻想要专权,诸侯皆不依从。如今四处都是战火,就连青羽军这帮乌合之众都能占据了好几处城池。我们时家有部曲一万,暗卫五千,如何不能起势?”

“各大世家也该换换位置了。”

他笑得得意,“而你手中的郁羡,便是最好的筹码。”

时子瑜不紧不慢地挣脱了他的束缚,“郁羡并不像你们想象的那般好对付。”

时子骞不屑地说“他一个娇弱的公子,平日里连门都极少出去,据说听到自己要被送到洛阳去的时候,哭闹了好几回,甚至哭晕过去。后来郁襄坚持要把他送过去,甚至不惜以命相逼。”

“这样的人,有什么出息?根本不足为惧。”

时子瑜不置可否,“你是想我如何做?”

时子骞阴狠地笑了,俊美的面庞变得扭曲,“既然要不到郁羡的东西,便把他杀了,嫁祸于公孙言。”

“我要让公孙言,成为众矢之的。谋害储君,这个罪名看他如何消受得起!”

屋外烟雨朦胧,细雨如丝,郁羡撑起窗户,望着窗外荡起涟漪的碧色小溪,溪边还有几个女子在浣洗衣裳。

微微的风吹到她的脸庞上,轻柔抚慰,细细地回想这几天不同寻常的地方。

她们入住的第二天,客馆的掌柜便告知她们近日最好待在客馆,非荆州本地人士不得到处走动,只道是荆州出现了细作,官府正在严查。

时子瑜已经消失了三天了,没有留下任何音讯。齐止戈淡淡地说他回家探亲了,不必理会。昨日,燕殊音辞别了他们,并留给郁羡一枚玉佩。还有全程一言不发的谢轶之。

在山寨的时候谢轶之还说等此事了结,他这条命便是她的了。如今看他现在这幅呆傻的模样,就算把他丢到大街上,估计都会一声不吭地站在原地一整天。

郁羡郁闷地想,谢轶之不会受得刺激太大,已经精神失常了吧,那谢轶之是提前找好了下家啊,自己以后还得养着他。

不行不行,自己得找他去。

正要下楼,秋珉推门走了进来。

“公子,今日便只有粟米粥和青菜了。”秋珉端着餐食说道。

郁羡用勺子搅动了一下粟米粥,粥水寡淡稀薄,米粒倒没见到几颗。

“我们这是钱给少了?”

一开始的食物都是正常的,后面客馆越来越敷衍,搪塞他们说因为荆州因为打仗,导致城中粮食价格大涨,现在有的吃就不错了。

郁羡放下汤匙直奔楼下走去,不对,一切都不对。

还没有到达荆州的时候,路上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包括所有的消息都告诉他们,荆州缺粮,百姓哄抢,粮价不断攀升。

郁羡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他们言笑晏晏,脸上并没有带着忧愁,桌上摆着精美的菜肴。还有客馆的伙计看向她愈发意味深长的眼神。

齐止戈跟在她的后面,冷冷地看着楼下的客人,手不动声色地按在腰间的剑柄上。

一抹淡青色的身影出现在下方,谢轶之转过身剧烈地呕吐。

还来不及消化的食物残渣被他吐在了地上,他邻桌的几个男人哈哈大笑。

谢轶之地用袖子用力擦着嘴唇,直至擦得殷红,他披散长发,露出一张俊美到无可挑剔的脸。

郁羡第一次见到一个男人能美成这样,想起第一次看到他真实样貌的时候还有点恍惚。

脸上的红肿淤青消散,露出他原本的容貌,高大修长的身形,宛如一座玉山,貌若好女,多一分则妖少一分则黛,难怪被人称作江东第一美男。

古人诚不欺我也。

邻桌的男人见他披散着头发,衣决飘飘,神情恍惚,将他认作了女子,便想调戏于他。没想到谢轶之好像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立马脸色一变,恶狠狠地冲他喊,“滚!”

男人不服气,便随手用桌上滚烫的肉块砸向了他。

谢轶之没有躲,却转头吐了。

郁羡噔噔噔地跑下楼,指着男人大喊,“你个大胖子,你想干什么?!”

被称作大胖子的男人眯起了眼睛,打量了郁羡了一眼转而猥琐地笑了,“怎么,你个黄毛小子也想为他出头?!他一个大男人,装成女人的模样,恶不恶心?!”

“我看你是屎壳郎打喷嚏,满嘴喷粪!你哪只眼睛看他是女子?!况且就算他装成女子,又如何了,吃你家饭了?管那么宽!我看你真是东扯葫芦西扯瓢,乱找茬!”

男人愤怒地踹翻了眼前的桌子,汤汁和饭菜撒了一地,“尔等竖子!我看你是活腻了!”

齐止戈沉着脸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早就存疑了,这伙人一直待在客馆,暗中注视着他们,许久不曾离去。

虽然很想知道这伙人的身份,但是现在的形势最好不要与他们起冲突。

今天与他们翻脸实属是意外之举,他缓缓地拔出了剑。

“我乃燕州牧旗下校尉王彪!听你们的口音,不是荆州人士吧!说!你们混入荆州城,是想做什么?!”

郁羡心中咯噔一下,燕褚等人怎么会盯上她?

郁羡装作不慌不忙,冷哼一声,“路过,打尖,住宿,就这么简单。”

王彪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我观察你们很久了,看似相互之间不相熟,实则做事多有默契,颇有章法。这里也住着你们的部曲吧!不是荆州人士,还带着部曲,不是细作还是什么?!”

“来人,把他们给我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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