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入瓮

日上三竿,靳羽柯顾不上用午膳,下了朝便和留下的兵部官员们一道转战御书房商讨议和之事。

等人都站齐,靳羽柯朝他们挨个扫视过一圈,视线最终停在最首的一人身上。

“周尚书,”他开口,“孤希望你殿前所为乃事出有因,而非一时意气。”

兵部尚书周信修是原主父亲的至交,且周家与靳家同出西北。关系紧密又是长辈,哪怕是原主站在这里都不敢这样与他拿乔。

靳羽柯此时却顾不得这许多了,今日大朝会议和一事本是他向六部放出的消息,大朝日提前通知百官与会内容本是约定俗成,却不知又在哪无意间戳到了周信修的神经,让他今日当众给自己摆了道难题。

若是他无视周信修的要求,势必会让本就对新皇不甚信任的军中势力进一步离心;可要是他同意了兵部关起门来商量,代表门阀士族的其余五部及各公卿也必然不会再寄希望于与他交好。

他的身份天然会倾斜于军方,二选一下几乎不存在选择另一边的可能,于是局面就会恢复他联系百官之前的样子——军政之间泾渭分明,而皇帝会无条件地偏向前者。

靳羽柯在朝上几乎是一瞬间就想明白了周信修的打算,也清楚这道二选一很大可能不只是他个人的刁难,而是他背后的整个军方势力在逼迫新皇不得轻举妄动。

也因此,哪怕他明知背后的弯弯绕绕,也要当众质问周信修,让他非得拿出一个远比党同伐异能服众的理由不可。

周信修被晚辈这样当众质问也不见恼,只见他不慌不忙地从袖袋中掏出一物递上,靳羽柯接来一看,发现是被绢布包裹着的一件扁平物事,看起来跟谢蕴清送来的文书有几分相似,只是绢布要更华丽,也更富于异域色彩。

靳羽柯面上不显,心底却隐约有了个惊出他一背冷汗的猜测。

周信修道:“臣先前所为,实是兹事紧急,别无二策,非故而令陛下言而无信。个中缘由,全在此中。陛下一阅便知。”

他说这话时语气平平,好像笃定了等小皇帝看完里面的东西后必不会再发难于他。

靳羽柯看着手中封口完好的西獠文书,虽然这东西确实看不出被拆封过的痕迹,但他总无法相信面前的人对其中的内容毫无所知。

他当众将包裹拆开,里面是由防油纸和亚麻布严密包裹着的一卷羊皮纸,他将里面的东西展开铺平在案上,细细阅读起这封用两国语言写就的古代国书。

卷首就点明了这并非是一封正式的国书,而是由西獠的大皇子代其父向大梁提出的议和草案。若大梁对其中的条件依然拒绝接受,则无需回复,只作不知便可。

靳羽柯微皱了下眉头,对即将变得越发复杂化的国际局势提前感到了头痛。

文书格式随意,几句社交辞令类的套话以后,西獠大皇子就直入主题,言:

金水、金沙、金熔三城,无田无水,但凭往来人傍之无根城耳。君既爱之,臣因以其礼献君,愿修两朝之交而复通其市。

及弟,则倚明公之顾;愿从二国交善,则善待之。

接着往下看,这眉毛越皱越紧,等全部粗略看过,靳羽柯已是面沉如水,抬起头直视着周信修的目光也变得复杂难测。

大意就是西獠自愿割让已经被占领的边境三城,周围关隘的驻军都会撤离。只是作为交换条件,他们要求大梁必须彻底放开西北边境的互市政策,且不得以任何理由阻拦边境平民商贾的自由流动。

文书上还要求大梁放弃让西獠纳岁称臣与偿付军费的条件,与此相对的是,西獠愿意在互市后对贸易条例做出任何让步,包括为大梁的商队提供护送。

以及,西獠第一次在赎回人质一事上松了口,以维护和约为名主动放弃了已经身在大梁皇都的小王子,愿以他为质子与大梁修好。

要知道之前几次议和,西獠那方就对三座城池的划归问题兴致缺缺,提出的诉求一直是为了换回他们的王子而努力。靳羽柯也是因此才知道,小狼崽子竟然是西獠大皇子唯一的同母兄弟,哪怕在不分嫡庶只论长幼的西獠也是身份贵重,并不同于一般王子。

也因此,大梁之前的议和策略一直都是咬死了人质不松口,谢蕴清同意将人送到国都也是为了防备西獠鱼死网破,直接武力攻城抢夺人质。

至于那三座城池,因为过于深入沙漠腹地,离了附近绿洲的供养几乎无法自给自足,西獠本就不重视,大梁也很快发现是烫手的山芋,反而在议和中不声不响被忽视了。

现在西獠是城跟人都不要了,钱也想赖,还想趁机让大梁答应互市——互市若不开,这三座城池大梁供养不起,留着也是鸡肋。可若是开了,边境人员流动频繁,边防压力必不可同日而语。

而且西獠能在这个时间点,对战胜国提出这样近乎苛刻的条款,很大可能是已经察觉甚至洞悉了大梁的外强中干,知道他们根本拖不起。

辛苦半天只换回三座不开互市就成拖累的商业城市,啧,被摆了一道。

靳羽柯还没琢磨明白里面的关窍,他眼下更在意另一件事,诸如这封文书是怎么到了周信修的手里,周信修非要关起门来才肯给他看,他心里又是怎么看这封文书的?

他背后的那些人,那些镇守西北的将领,还有一直坐镇前线的谢蕴清,他们中有谁比自己更早得知这封文书的存在、又对其中的内容知道多少?

或许真正的疑问只有一个,这大梁上上下下几十万军队,和国境以西的“外敌”,究竟关联到了何种程度,又瞒着他这个皇帝多少?

越是往下深想,靳羽柯的心情就越是沉重。然而想到日益捉襟见肘的军费,又不得不承认,这封文书真如及时雨一般。

若一切都能按文书上所言,西獠先行撤军,他们的征西军至少可以再召回半数。介时再以封赏为借口诏令主力回京,又可填充京中守备。再加上互市能带来的各项收入,少了一大笔军费的支出,一向贫苦的大梁也能更快地休养生息起来。

靳羽柯又想到北方,大梁与北鞣,或早或晚必有一战,越快稳住西北的局势越好。西獠背靠大漠,黄沙是他们的天然屏障,虽国散兵弱,实则比北鞣还要易守难攻。继续跟西獠对峙绝对是亏本生意。

想通了这些,靳羽柯内心不免松动几分,但是他盯着周信修的目光依然不减怀疑,连四周站立着的其他官员都意识到了气氛的不对劲,唯恐等下自家上司跟皇帝会吵起来,纷纷低下头作鹌鹑状。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对此事也是毫不知情,看到周信修就那么大剌剌地拿出来域外之物都被吓了一跳。现在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陛下,看了里面的内容后都面有异色,更是让左右的官员不知如何是好。

唯独周信修一人面色如常,苍老的面容上一双虎目依旧炯炯有神,坦然迎上,与案台后的皇帝对视依然不落下风。

靳羽柯看着他许久,才缓缓道:“此书既是尚书所呈,便由尚书代孤回复,其中条款一应应允,唯独互市一事需得仔细磋商。”

“待西獠来使入京,再与孤当面商讨。”

话落,便不顾一室内众人各异的神色,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行了,回去把征西军的处置做个方案出来。”

有的官员反应快些,本欲开口挽留,但先是看了一眼周信修,见这位一脸不出意外的从容,也就默默闭上了嘴。至于反应慢些的,还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准备等出了宫再细追问。只有极少数对此本就知情者,面色如常,却也是暗中捏了一把汗。

靳羽柯说完就甩袖走了,连个行礼的机会都没给他们。出了御书房,上午的阳光暖洋洋地扑到他身上,靳羽柯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皇都前日才下过春雨,昨夜万里无云,今日也是一般的光景。

倒是个适合安逸享乐的好天气。

抬腿朝景阳宫行去,靳羽柯随口问道身边的小内监“赵霖人到哪去了?”

对方谨慎回道“回陛下,赵大人这时辰应该还在御膳房候着菜呢。您用膳时候就能看见他了。”

靳羽柯脚步一顿,沉思了一下,“倒是孤忘了,该嘱咐他日后不必等孤用膳了。”

他穿来以后忙的很,远不如原主生活规律,如果每次吃饭都得拖累着所有人一块等他,倒不如让别的人都去自行解决,等他忙完正事再来管他。

小内监这时不敢回话了,靳羽柯也不在意。御书房离景阳宫还有一段距离,烈日炎炎下,他才走出来几步,便觉得心跳有些快,身体上的不适促使他放慢了脚步,也没什么多余的心思去想事。

一个多月的时间足够靳羽柯认清这具身体的体质有多差,别说只是走几步路了,有时他伏案久了都觉得眼前一阵发黑,时不时还能看到银色的斑点在眼前忽闪。靳羽柯怀疑原主是有什么血管上的毛病,导致他老是觉得脑供血不足。太医也说过原主先天不足,常年气血两虚,不宜操劳过度。

靳羽柯叹了一口气,他倒是想不操劳。

哪又有他清闲的余地呢。

大朝会上的插曲在暗处掀起了几多风雨,暂且不论。单说议和一事,诸卿百官为此筹备已久,临门一脚却被通知小皇帝要拉着兵部的关起门来论了,自是不肯善罢甘休。

于是又一番多方扯皮,靳羽柯自知不了解其中门道,干脆躲在兵部背后默不作声,左右他也没在正式场合提及过议和之事,别人不能直白质问他。拐弯抹角的则一律只做不知。

一来二去,朝堂上下已是心知肚明,这议和,恐怕要变成他靳家的内务了。

自然有官员不甘如此,但苦于从兵部到边境都是铁板一块,他们本就缺乏话语权,唯一能做的也就是上折子指责周信俢欺君罔上。靳羽柯替他按了一阵,看折子越递越多,想也知道堵不如疏,翻翻他们参奏的由头,挑了不太重要的几条采纳,让周信俢自己请罪,卸职思过去了。

靳羽柯也清楚此事症结不在周信俢一人身上,因此事后又抬了一批礼部跟户部的官员以做安抚,又承诺论功行赏时必有户部调配粮草之劳——至于赏赐几何具体还要看以后,靳羽柯想得很乐观,左右给几个虚名的事,顶天了也不过从皇帝私库里挑几样东西送了。

权当破财消灾,何况户部也算兢兢业业,正好趁这次鼓励一下。

景阳宫内,赵霖早就等在殿前,常遂安不知去了何处,只有他一个守在殿门口。

隔得老远,就能远远看到一袭明黄色龙袍的陛下朝这走来,身边只跟着一个小内监,被派去接陛下的轿子却根本不知踪影。

赵霖只看这样子,就大概猜到怕是朝会上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眼看现在时辰也不早,赵霖吩咐底下人先去传膳,自己先迎出宫门去到他们陛下面前。

靳羽柯看到赵霖后神色松动了一瞬,赵霖琢磨这意思,火应该是烧不到自己,就安心开口道“主子回来了,就等您用膳了。”

又补了一句“偏殿那边到了时辰已经自己用过了,您这边的是现做的,刚热好正新鲜。”

听他这么说,靳羽柯有些许讶然地看了他一眼,他没想到赵霖办事这么自觉,而且昨天晚上才出过纰漏的部分,他今天就已经妥善地做出了相应的避免措施。

这不免让靳羽柯重新评估了赵霖的行事能力,想起原主那时虽然也并不倚重这人,但每次交给赵霖的事他的确做得很漂亮。

靳羽柯眼下着实没什么人可用,既然已经看到了赵霖的能力,自然而然地开始将对方视为能干的下属,并开始思考一些更重要的事是否也可以交给他去办。

常遂安已经被他派出去混迹官场、学着处理政事了,如果赵霖也可以为他所用的话,对眼下内外交困的他的确是个不小的助力。

“你一说到偏殿那人,孤这头就又开始疼。”靳羽柯说着还揉了揉额角,他此时还是真有几分难受在,并不全都是演技。

他看着近在眼前的景阳宫,又状似随意地接着道“太安殿的老家伙也要跟孤作对。”

赵霖听他说起前朝之事,也不好冒然搭话,只得转移话题道“主子若是被这些人和事搅得心烦意乱了,不妨暂且将它们搁置一旁,学宫外的公子纨绔们寻些乐子。”

又劝道:“您贵为当今天子,何苦与底下的臣子们置气,气伤了自己更是不值。”

靳羽柯听他这样应答,就知道鱼儿已经上钩,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说得在理,孤就觉得昨夜那名舞姬的技艺甚为优异,应当坐在台下再好好欣赏一番才是。只可惜为此等小事频繁出宫终是不妥。”

赵霖顺口应道:“那也简单,召她进宫便是。”

靳羽柯见他如此上道,也不装了,立刻拍板道:“那就叫整个戏班子进宫来,赵霖,此事就交给你去安排。”

赵霖干脆应了是,脑子转过来了方才后知后觉,“主子,您这是……”

这是早就存了把人叫进宫来的心思?

他当时就是一皱眉,显然是误会了靳羽柯特意绕这么大一圈子的目的。

疑心隔墙有耳,靳羽柯也不出言解释,只是提醒他“这次是外面人进来,不比宫中寻常走动。巡视一定要做到最好,孤不想看见有贼人鱼目混珠,弄出另一个钩吻案之类的出来。”

他说到这的时候语气变得严肃了些,赵霖也正了正色,言说自己知道利害,必不会松懈。

靳羽柯就不再纠结此事,等到午膳之后,他将赵霖单独留下,才问道:“孤记得你也是武将家的公子,那天那个舞姬的身法,你看如何?”

赵霖想了想,“初看时只觉得那番演出着实是精妙奇异,您问起我才想到,她能作那般表演,想来轻功必然不俗。甚至,就是内家心法都未必不通一二。”

靳羽柯点点头,“即是说她会武功,是练家子。”

还应当不是普通的练家子,靳羽柯想,她飞身而来的那一下子,恐怕比整支舞来得还要厉害。

赵霖听他这么说,也回过味来了,孩子气的大圆眼眨巴眨巴,“您是怀疑她的身份有问题、是被有心人安插在京中的细作?”

话未落地,他自己又先否定了,“不应该啊,她在西北时名声就很响,是远近闻名的戏班班主,师承的杂耍老师傅也是曾经的名人。这样一个人怎么能被冒充呢……”

靳羽柯敏锐地发现了关键,“你说她来自西北?”

赵霖点点头,“她是陇原人士,西北起了战事后,带着戏班从甘、凉二州一路东行,虽然到京城后才声名鹊起,但一路行来,认识他们的人也不在少数。”

也就是说,这伙人在边境打仗前没跑,西獠劫掠边境时也没什么反应。等到大梁的军队集结攻打西獠去了,才突然不远万里跑到了上京城来。

而且他们一路上恐怕行路很赶,否则按寻常戏班行事,又不是逃荒,不可能不边演边走。

单凭那舞姬的一身绝技,在能人异士群英荟萃的上京城都能脱颖而出大放异彩,若不是行路匆匆,怎么会连几分虚名都未曾留下?

靳羽柯掩目沉思,原本他还疑心是自己神经过于紧张以至于草木皆兵,此刻却当真品出了一丝不对劲来。

但他并无任何直接的证据能证明这丝怀疑,于是只能做出一副被说服了的态度道:“那就好。此事便交给你安排。”

赵霖又想了想,“主子的担忧不无道理,叫她进宫若是想试探一二,我必定能给您安排得明明白白。”

听他这么说,靳羽柯心下稍安,对他来说此事即使称不上攸关生死,也足以叫他寝食难安,故而非得早早弄个明白不可。

解决了一事,靳羽柯又想到隔壁住着的另一桩麻烦,心有戚戚然,干脆趁赵霖还在的时候问道:“偏殿的那人,今早可有态度和缓的迹象?”

赵霖回忆了一下,“他还挺安静的,可能是知道您无意再针对他了,也没了惹事的念头。”

“您不是说想起他就头疼吗,这下倒是好了,可以井水不犯河水地相安无事了。”

等议和的事都敲定这人应该就要随使团回去了,赵霖心想,也不用再在一个屋檐下待多久了,横竖两个人互相都要不了对方的命,何必成天闹腾呢。

当然这话他肯定不能说出来,也就在心里想想。

赵霖一直觉得自家主子跟对方都挺孩子气的,当然主子现在已经成熟很多了,而且看样子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意气用事,两人起冲突的可能小了许多。

可是对方还一直是那副没什么长进的样子,半点不知饶人的道理,两人再闹起来,反而让他们主子比之前还憋屈。

唉。

这倒是个好消息,靳羽柯想,也许可以试试从他身上找到西獠态度骤变的原因。

但是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告诉对方他很可能已经被自己的家人放弃的事。

靳羽柯猜想是西獠的政局发生了什么变动,西獠的国王之前一直是想让冉重钧平安归国的,为此即使大梁提出再苛刻的条款,对方的态度也永远是“都可以谈”。

但很显然,现在的有些人不想看到他回去。

甚至往最坏的地方想,西獠很可能有人想让他死。

靳羽柯揉了揉眉心,心道,他自己还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怎么反倒有闲心担心起别人家的小孩儿来。

而且小孩儿还特别不待见他,靳羽柯想,这下倒好,再不待见也得捏着鼻子陪他关在这深宫里了。

靳羽柯第二次出现在景阳宫偏殿的时候,偏殿的宫人虽然没有表示出来,但大家都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陛下自从钩吻案后警惕了许多,每次到哪都会让哪里当差的宫人退下,再让他们自行找个地儿待着,就是躲个懒也没人会说什么。

只可惜偏殿因为住着的人身份尴尬,昨日之前一直都没挨着过这好待遇。

他们伺候的主子又是个脾气暴的,两相对比,就更盼着陛下什么时候能来偏殿这一两回,也放他们出去喘口气去。

靳羽柯在偏殿的外间没看到想找的人,再看看角落里即使那人不在依然作鹌鹑状的众人,脚步顿了顿,开口道“你们是不是不愿在这里。”

众宫人齐摇头。

靳羽柯:“行了,都出去。”

还在摇头的众人立刻就排成一条长队鱼贯而出,动作简洁、队列齐整,一看就是受过专业的训练。

靳羽柯看着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琢磨这里的宫人好像看起来最不怕自己呢。

可能是他们抗压能力比较强吧。

靳羽柯走到内殿门口敲了敲门,不出所料,没人应。

他又敲了一回,这次门开了,冉重钧探出半个脑袋看他,原本阴郁如暴雨将至的神情变作了怔愣,像是刚从睡梦中惊醒的小动物。

那副模样太过不设防了些,靳羽柯没忍住在他睡翘了的小卷毛上胡噜了一把,软软蓬蓬的,被手掌压塌了还会自己弹回来。

可爱。

冉重钧反应过来后下意识地就是一巴掌拍了上去,被靳羽柯躲开不说,还反被他在手背上轻轻拍了一下。

拍完靳羽柯就飞快地收回了手,不给他再还手的机会,而且假装刚才幼稚鬼一样的行为跟自己毫无关系。

下一刻那只捣乱的手就被牵了起来,一股大力将他扯向身前的人,靳羽柯站立不稳差点跌进对方怀里,根本没机会躲闪。

他只看到一片阴影朝自己袭来,再抬头时,早已经被困在门板背后的狭小空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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