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邪肆,腔调温柔。
满头暗红色长发无风而自动,袍摆里蛰伏着的飞禽走兽、凶神恶煞、人面鬼怪竞相怒吼哀嚎。
封黎漫步而至。
仪态肆意不羁,端的是妖冶又渗人。
哪怕是多长了一张嘴。
就也还算可人。
既是想通了。
再听见封黎说那大逆不道的逆言逆语,伯玄便也没那么气了。
当然,想弄死这个红毛孽徒的心还是在的,不过他暂且能忍。
伯玄端量着封黎的神色。
见封黎冷了脸,伯玄就还挺高兴的,甚至有心情含着笑怼封黎了:“小凤梨,你怎么就学不会说人话呢?可是为师教导你教导的少了?”
瞧瞧。
他家师父的心就是这么大呢!
他那般僭越,竟是出去杀几个人的功夫,他家师父就杀意尽敛,又是一脸老父亲的慈爱了。
封黎冷笑。
这份慈爱,本尊能消受,他可消受不了。
慈爱是吗?
就叫本座瞧瞧,这份慈爱到底能端上多久。
动念瞬移至云床前,封黎捏住伯玄的下巴微微一抬,垂眸俯视着伯玄,轻笑:“师父确实教导的不够。”
这个红毛孽徒。
不是教导的少了,是他妈的挨揍挨得少了!
伯玄眯起眼,语重心长:“这好说,待为师出关之后必定好生教导你。”看我揍不死你!
封黎低笑。
指腹摩挲着伯玄残留着冷笑的嘴角,一点一点摸到唇珠上,曼声道:“倒也不必等师父出关。”
伯玄:“???”
伯玄这一脸懵懂的模样,着实愉悦了封黎。
封黎眼尾含着笑,俯下身,嘴唇贴在他依旧按在伯玄唇珠上的、拇指的指背上,近乎一字一顿地说:“道侣双修之事,师父若是愿意教导,现在就可以。”
这个红毛孽徒!果然跟他和解不了!
伯玄当即冷笑出声,张嘴狠狠地咬住按在他唇上的拇指,直接见了血。
然而,泄了心头愤,却失了一片城池。
封黎非但没有急着抽回几乎被咬断了的手指,甚至直接顺势噙住伯玄的唇,强势地攻城略地,扣关入城,来了一个充满血腥味的吻。
吻完,封黎用染血的指腹,细细地涂抹伯玄的唇:“多谢师父赐教。”
就好气!
这个红毛孽徒绝对不能要了!
伯玄朝着封黎呸了一口血水,冷笑:“封黎,你可还记得本尊乃是你师尊?”
“当然。”
封黎心气儿顺了些,说话时眼尾眉梢都挂着近乎纯粹的笑,“我此生念的、想的、要的都是师父,岂能不记得?”
伯玄深呼吸,咬牙切齿:“孽徒,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混账话?”
既然言语已经挑明,封黎便愈发肆无忌惮。
用自己的血给他家师父细细地涂抹好胭脂,封黎看着影壁上,他家师父那被他的血晕染得愈发诱人的唇轻笑了一声,指尖顺着伯玄的脖颈滑进隐有游鱼游弋、又似是有飞禽翱翔的银色领缘里,曼声道:“我说,我一直记挂着师父。”
伯玄深呼吸,再深呼吸:“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封黎失笑。
仿佛听到了天地间最为好笑的笑话,扶着伯玄的肩笑了好一会儿,才问伯玄:“我辈灵门修士,素来是渡己求大自在。师父平日里最看不惯的就是那起子满嘴纲常的儒门书袋子,怎么今日师父却跟我讲起了纲常来了?”
伯玄气结。
这个红毛孽徒已经不是打一顿就能解决的了,必须得弄死才行。
封黎仿佛没看出伯玄眼底蔓延的杀意,透过影壁与伯玄对视着,一字一顿地道:“师父,请为弟子解惑。”
可去踏马的老父亲心吧!
黑毛小凤梨也不能让他克制心底的杀意了!
伯玄盯着影壁里、站在他身后的那个红毛孽徒,目光森冷:“本尊不与煞笔费唇舌。”
封黎莞尔。
甚至看着伯玄眼中的杀意,感觉也要比那老父亲一样的目光舒爽百倍:“师父既是不愿意多说,便由弟子来说。”
伯玄手脚不能动,神念法力不能用,杀不了也躲不开这个糟心玩意儿,索性闭上眼,眼不见为净。
封黎捏着伯玄的下巴,迫使他微微抬头,视线滑过轻颤的睫毛,着落在殷红的唇上,温声笑问:“师父可是在向弟子索吻?”
伯玄倏然睁眼,怒瞪封黎。
封黎指尖轻挠伯玄眼尾,仿佛是想在那总是染满风流的眼里搅起无尽风情。
挠了两下,总是不经意间勾人心魂的眼里始终只有冰冷的杀意,封黎失了兴致,垂着眼,眸色沉沉地盯着伯玄,曼声告知:“师父,我心悦你。”
伯玄咬牙切齿:“放屁!本尊是你师尊!”
封黎专注地看着伯玄的脸,漫不经心地反问:“那又如何?”
伯玄瞬间心梗。
封黎轻笑,掌心摩挲着伯玄颈侧,慢条斯理地道:“好叫师父知道,师父旧日的老相好,合欢宗宗主阴娇娇的绮罗账里,最得宠的就是她座下大弟子。”
狗屁大弟子,娈宠而已!
伯玄眉心轻跳,怒火压过了理智,冷笑:“本尊没有把弟子当娈宠用的癖好。”
封黎唇边笑意加深,愉悦地建议:“师父何不试试?弟子很好用的。”
伯玄气极口嗨:“这天下向本尊自荐枕席的美人无数,环肥燕瘦,各有姿色,本尊没兴趣啃窝边杂草。”
封黎眼底柔情逐渐转冷,合拢手指掐着伯玄的脖颈,警告:“师父,我劝你听话一点,不要挑战我的底线,不然我不保证不会就此向师父讨教双修之妙法。”
掐在他脖颈上的手,前所未有的用力。
伯玄艰难地深呼吸,冷声怒斥:“滚。”
封黎垂眸盯着伯玄,眸色晦暗不明:“师父。”
伯玄不应。
只恨不能骨埙入手,弄死这个欺师灭祖的红毛孽徒。
封黎有点控制不住指尖的力道。
一点一点掐紧掌间细嫩的脖颈,看着伯玄那张昳丽的脸,从莹白如玉渐而染满诱人的云霞,封黎心头的欲念沸反盈天,迫切地想把他家一生坚强的师父弄哭。
但是,他不能。
有个本尊克制着他,他还不能为所欲为。
封黎近乎凶狠地盯着伯玄,用露骨的视线一寸一寸品鉴着他家美味的师父,柔声说:“我不喜欢听你让我滚。”
伯玄冷笑。
红毛孽徒的视线如有实质,近乎专注地盯着他看的模样,像极了被饿了万年的狼王,又凶、又狠、又胆大妄为,仿佛恨不能将他拆吃入腹。
而且,这个红毛孽徒竟也真如狼王一般,狡猾又谨慎,疯狂的表象下掩藏着最为冷静的思维。
伯玄随之冷静下来,审视了封黎片刻,又慢悠悠地说了一句:“滚。”
掐在他脖颈上手又加重了力道。
封黎眼底弥漫的血色,浓郁得几乎要溢出来,却很好的把力道控制在了他脖颈所能承受的极限。
伯玄愈发确定了——红毛孽徒有顾忌,也有理智。
只要不刺激得他失去理智,那他就是一只只能虚张声势的、草纸糊的饿狼。
伯玄看着红毛孽徒笑,笑得眉开眼笑,眼波里漾起说不尽的风流。
最受不得的就是他家师父的笑。
不经意间漾起的如斯风情,便能软了他的心肠。
封黎缓缓松了手上的力道,轻抚着伯玄脖颈上的青紫淤痕,问:“笑什么?”
伯玄轻吐了一口胸口闷气,笑着说:“本尊迟早要清理门户。”
封黎又有点克制不住心底的躁郁了。
他喜欢鲜活的师父,又忍不住想要把这个不听话的师父变成之前那种听话的模样:“师父。”
伯玄依旧不应声。
封黎蹭着伯玄脖颈上的淤青,眼底弥漫的血色竟是隐隐有褪去的迹象,但转瞬便又染满了更加浓郁的血色。
伯玄盯着封黎若有所思。
觉醒血脉出岔子,岔成了封黎这样的他还是头一次见着。
封黎眸光深邃地盯着伯玄看了好一会儿,倏然轻笑:“我就是告诉你一声。”
伯玄扬眉:“?”
封黎掌心顺着伯玄的脖颈往后滑,穿进发丝里,扣着伯玄的后脑勺,慢悠悠地低头,含住依然染着血色的唇,慢条斯理地,犹如品鉴珍馐美馔一般,一点一点,品鉴了好一会儿,才贴着伯玄的唇,笑道:“我心悦你。”
这红毛孽徒太能作死。
伯玄都要分不清他是因为神念和法力皆不可用影响了心境,还是经过时空的消磨,心境也跟着不够圆润了,他只知道他又要被气炸了。
封黎却是正相反,心情十分舒爽:“无需你同意,你只要记住我心悦你就好。”这样你就不可能再用爹看儿子一样的目光看我了。
伯玄深呼吸,再深呼吸,再再深呼吸。
封黎忍俊不禁,又得寸进尺,咬着伯玄的嘴又厮磨啃咬了一会:“师父,弟子助你呼吸。”
伯玄闭紧嘴巴,用眼神示意封黎——滚!
待他恢复修为,不弄死这个孽徒都对不起他今日作的大死!
他家师父眼中的杀意若是能化成实质,足以把他凌迟八百遍了。
封黎却没有半分忧心,心底只有亢奋,甚至迫不及待地抱起伯玄,想要把他关进他预备好的静室里,在他家师父躺了三千余年的万年寒玉床上,替他家师父宽衣、解带。
视野从影壁上朦胧的身影,变成宫殿顶上以玄奥轨迹运转着的“星空”。
伯玄失神了片刻,看着封黎抱着他穿廊过室,忍不住问他:“你又要作什么妖?”
封黎抬脚踢开后殿最深处那间静室的门。
抱着伯玄漫步而入,走向静室中那张大得离谱的云床,俯身将伯玄放到云床上,手搭伯玄腰间玉带钩,锋锐的眉眼含笑:“想请师父教我双修。”
伯玄:“……”
伯玄十分认真地开始考虑,抛却这具皮囊,以秘术送真灵再次入轮回转世重修的必要性。
尚未在利与弊中做出取舍,令他心生此念的红毛孽徒就突然一头栽倒在了他的身上。
好壮一孽徒,冷不丁砸下来。
伯玄毫无防备,被砸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好在灵门尊主法体强横,除了有点疼,并没受多大的内伤。
伯玄歪头看着整张脸扎在他脖颈处没了动静的红毛孽徒,幽幽地叹了口气:“封黎。”
封黎一动不动。
有了两次目睹孽徒突然昏倒的经验,伯玄倒也猜出要发生什么了。
既觉得这走向很操蛋,又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毕竟红毛孽徒太捉摸不定,还是黑毛小凤梨可心。
封黎这一次“变身”时间略长。
他的头发从红到黑,又从黑倒红,反复变换,就好像封黎体内有两个灵魂在进行着势均力敌的拉锯战。
伯玄不禁开始怀疑封黎到底是不是觉醒血脉出了岔子,从没听过觉醒血脉出岔子搞得像是走火……
等等!这个情况……
心魔?!
不不不!没有哪个灵门修士会蠢到去豢养心魔!
伯玄不信他的徒弟会那么蠢!
他座下弟子个个天资卓绝,都猴儿精猴儿精的,尤其是封黎,十岁就能称霸流浪界统领满城流浪汉,绝对不可能蠢!
必须赶紧搞清楚小凤梨到底是什么状况。
他是一个讲道理的师尊。
要搞清楚了才好决定这个孽徒是揍还是丢。
脖颈上突如其来的温热气息,打破了伯玄才刚建立起的“讲道理人设”。
伯玄艰难地转头想骂人,扎在他颈窝处的那一把乌黑如墨的长发让他直接在线表演双标,溜到嘴边的冷言冷语出口的时候就变成了一句嗔笑:“莫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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