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盛宗的人可没空搭理江湖上的闲言碎语,整个万盛宗都在一片诡异的氛围中布置礼堂,虽说是他们宗主的大喜事,可这喜事处处透着诡异。
自从柳函风回到万盛宗,徐执一日日黏在柳函风身边,也不管柳函风对他冷淡地态度,徐燕送了礼服过来,徐执一便兴高采烈地拉着柳函风试衣服:“小函,来试试我们的礼服。”
柳函风并不理会他手中衣物,只道:“徐执一,我弟弟的尸骨在哪里。”
徐执一手中微颤,故作镇定道:“你先试衣服,成完亲我带你去看他。”
柳函风心中钝痛,他竟然不知道徐执一是这样不择手段的人:“我竟不知堂堂万盛宗宗主是这般无耻之徒。”
徐执一道:“小函,叫我名字可好。”
柳函风并未回应。
徐执一眼中爬满红血丝,狰狞了脸色:“无耻?这不是你答应我的吗?你说过会与我成亲。”
柳函风凄然一笑:“那般誓言,早不作数了,我现在不想跟你有任何瓜葛,我只要带我弟弟回家。”
徐执一抓起柳函风手腕,怒吼起来:“你说不作数便不作数了吗?你只记得柳思风,那念念呢?我呢?念念就该死,我就该承受这份痛苦吗?”
柳函风发了狠瞪向徐执一,从小到大这是他第一次失态:“对,徐念念就该死,既然不喜欢思风又为什么要嫁给他,为什么要对思风下手!若没有你们我弟弟还活着,我现在该怎么跟我爹娘交待啊。”
“徐执一,我不问你对思风做了什么,我只要你把他给我,我要带他回家。”
徐执一捏紧了柳函风手腕,好似要把眼前这人揉碎:“柳函风!念念是做错了事,可罪不至死,柳思风连全尸也不给她留,那也是我一手带大的亲妹妹,你有想过我吗?”
柳函风用力甩开徐执一:“是,思风做错了,也承担了自己做的孽,我只要带他回家,也请你离我远一点,我们彼此不见,所有恩怨都停在那里,可你现在像条疯狗一样咬着我们不放。”
徐执一歪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听到柳函风的话低头狞笑了起来:“疯狗?你就这么看我,我们之间的感情在你眼里算什么?”
柳函风闭上眼睛,伸手指向门外:“滚。”
徐执一整理情绪,缓缓走近,握紧柳函风伸出去的手指,手上用力将柳函风的手按在身侧,俯身低语:“既然如此,那我便做一回疯狗。”
徐执一在柳函风颊边落下一吻,柳函风偏过头去,徐执一对门外呵道:“徐燕,通知武林各派,今夜我便与柳庄主拜堂。”
对于徐执一突然的改变,徐燕一点也不吃惊,她甚至不太理解,徐执一没在柳函风回来的第一日成亲,徐燕乖乖领命。
“是,主子。”
万盛宗早已将请帖发往各派,各派的人这几日也陆陆续续到了万盛宗附近的客栈住下,徐燕通知到了各门各派便去了万盛宗贺喜,徐燕亲自去了玉柳山庄请照顾柳函风长大的奶嬷。
徐燕道:“王妈妈,柳庄主成亲您该去看看。”
王妈妈领着家里几个老仆围着一口棺材坐了一圈,摇了摇头:“不了,我们要在这里看着小少爷等大少爷回来。”
徐燕无奈,转身回了万盛宗,柳家跟徐家的恩怨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
当夜,万盛宗张灯结彩,红绸满堂,众人都在礼堂等候新人拜堂,万众期待中,徐执一身着喜服打横抱着同样身着喜服的柳函风出现。
众人暗自嘀咕:“倒真是一对璧人。”
“绝世无双啊”
“柳庄主果真仙人之姿。”
“徐宗主真是仪表堂堂、英俊潇洒。”
“妙啊妙啊。”
“不过柳庄主怎么是被抱来的。”
后面的话被徐执一自动屏蔽,他低首悄声道:“小函,听到了吗,我们是天生一对,任何东西都不会分开我们。”
为了确保婚事顺利进行,徐执一给柳函风用了软骨散,此药会让人浑身无力,并无他用。
拜堂时,徐燕和徐二一起搀着柳函风行礼,柳函风只能任人摆动,可他的身体都是软的,若是无人搀扶,站都站不住,滚烫的眼泪从柳函风眼眶滑下,他曾经期盼的事,现在却如酷刑加身,思风怕是要怪他了。
礼成,送入洞房~
满座宾客,俱是高声笑语。
徐执一为他轻拭泪痕,抱他回房间,靠坐在床柱边,扶着他饮下合卺酒,满目深情:“小函,以后我们便是彼此唯一的亲人。”
柳函风察觉到软骨散的作用在渐渐消散,可他体内却升起一股燥热之气,他试图推开徐执一,可手上无力,费尽了力气倒像是主动将手搭在徐执一胸前:“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
徐执一体内同样升起一股燥热之气,运内力是能压下去的,可他不想压下去,他看向屋里的香炉,扬声道:“徐燕!”
徐燕清了清嗓子:“主子放心,内堂的香是徐四跟医圣讨了方子制的,绝对安全可靠,主子跟柳主子尽管共享良宵。”
这香可是徐燕一片苦心,一则是为自家主子创造一个美好的新婚之夜,二则,徐四之前闯了祸,借着这香讨徐执一一份赏,算总账时,能罚轻些。
柳函风呼气吐在徐执一耳畔:“解药。”
徐执一心中火热,作势找徐燕要解药:“徐燕!解药。”
他嘴上这般,心中却道,要是徐燕拿出解药,徐燕才真是要完。
徐执一什么德行,徐燕还是明白的,不然也不会是心腹中的心腹了,她手上把玩装着解药的瓶子道:“主子,此药无解良宵苦短,您二位还是别浪费时间了。”
徐二徐四看得一愣一愣的,对徐燕竖起了大拇指。
徐执一拥着柳函风躺下,哼笑道:“小函,你也听到了,无药可解,我便作你的药吧。”
柳函风看他这般痴态,心中一窒,他们似乎很久未曾这般亲密过了,他伸手抚上徐执一脸颊,默许了徐执一的行为。
第二日一早,徐执一满面红光,徐燕上前:“主子可欢喜。”
徐执一斜睨她一眼:“说吧,想要什么赏。”
徐燕双手抱拳,单膝跪地严肃道:“主子,这香是徐四制的,属下想为徐四讨个赏,之前的事还望您能从轻处罚。”
徐执一冷哼:“就知道你没憋好屁,让他去刑堂自领五十棍便了了。”
徐燕欣喜道:“多谢主子。”
屋里响动,徐执一忙向里走去,是柳函风醒了,他周身钝痛,徐执一亲自伺候他穿上衣服,柳函风道:“徐执一,我弟弟呢,现在,我总该见见他了。”
徐执一动作一滞,喉咙几次翻滚,终于答应了他:“好,吃完早饭我带你去见他。”
柳函风拿起自己的剑,坚定道:“现在。”
徐执一拗不过,让人准备了马车去玉柳山庄,车上准备了吃食,柳函风却是滴水未沾。
站在玉柳山庄门口,柳函风一阵恍惚,原来思风一直在玉柳山庄么,徐执一想去扶他,柳函风推开了,他一步一步向里走去,徐燕领着他们往柳家祠堂走去。
祠堂门口,一片白绸,正对祠堂门口放着一口棺木,旁边坐着柳家老仆为柳思风守灵,看着柳函风,王妈妈缓缓起身,走到柳函风面前握住他的手,一派镇定道:“大少爷回来了,看着瘦了。”
柳函风道:“奶嬷,我回来了。”
“回来便好,回来便好,去看看小少爷吧,小少爷一定在等你呢。”
“好。”
柳函风脚下发颤走向棺木旁,咣当——
柳函风摔倒在棺材旁边,徐执一要上前却被王妈妈拦下了:“徐宗主,我们家小少爷恐怕不想见您。”
柳函风撑着剑自己站了起来,手颤颤巍巍扶上棺盖,棺木盖了棺却并未钉死,柳函风手上用力推开棺木,里面躺着的只有一副枯骨,并无血肉。
柳函风红了眼眶,喉咙发苦,几近失声,试了几次才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这是思风吗?”
旁人不敢出声,王妈妈铿锵道:“是!,徐宗主行刑我亲自看着的,小少爷是我们亲自背回来的,错不了。”
柳函风一手紧紧抓着棺木支撑自己不倒下去,另一只手伸向棺木里,轻轻抚上柳思风的头骨,滚烫的眼泪砸在柳思风尸骨上,无声悲戚,那个跟在自己身后叫哥哥的孩子,再也不会出现了,他永远地失去了弟弟。
柳函风抚摸着柳思风尸骨柔声问道:“思风,还疼吗?”
可没人能回答他。
柳函风声音嘶哑,低声抽泣:“他的一身血肉在哪里?”
王妈妈道:“已经烧了,装在他棺木里的小坛子里。”
柳函风伸手去摸,快要触碰到时却收回了手,倏尔转身,拔剑指向徐执一心口:“徐执一!!!,我弟弟一身血肉是怎么没的?”
徐执一看着胸前的剑,面色惨淡,好似被剔骨的人是他:“柳思风扒掉我妹妹一身皮肉,我便剔除他一身血肉,很公平。”
柳函风忽然笑了,笑得凄惨:“公平、哈哈哈。”
徐执一想为他擦拭眼泪,他甩了甩剑,逼退了徐执一。
柳函风哀泣道:“既然要公平,他们之间便算是扯平了吧,可我们之间还差一剑,那日你刺我一剑,今日便还了吧。”
徐燕挡在徐执一身前紧张道:“主子,万万不可。”
徐执一推开她,对柳函风道:“这一剑后我们之间的恩怨便一笔勾销了么?”
柳函风道:“是!”
徐执一扯开衣物,露出紧实的胸膛,两指轻夹剑尖左移几寸,愈发靠近心口,停在和柳函风胸口的伤同一位置:“小函,来吧。”
柳函风深深看他一眼,迅疾刺出,不待徐燕惊呼,剑已经入了鞘。
徐执一吐出一大口血,徐燕忙道:“主子!我送您回去找医圣前辈。”
徐执一按着伤口,眼神直勾勾盯着柳函风:“徐燕,帮我守好他。”
“知道了,徐二快带主子回去。”
其他人按照徐燕的指示守在玉柳山庄各个出口,徐燕不忍道:“柳主子,您这一剑刺得深了些。”
柳函风好似没有听见,只握紧了手中的剑。
入夜,祠堂里烛火飘摇,柳函风盯着烛火半晌对王妈妈道:“把思风抬进祠堂吧。”
柳函风和一众老仆一起抬起棺木送入祠堂,将徐燕关在祠堂门外,柳函风对一众老仆道:“谢谢各位叔叔婶婶一直不离不弃照顾我跟思风长大,从今往后,江湖上再没有玉柳山庄,大家愿意在庄子上生活的,拆了玉柳山庄的牌匾继续在这里生活,想去别的地方的,庄上的钱财大家自行分一分带走便是。”
大家纷纷道:“少爷,我们会一直在庄子上照顾您与柳家。”
王妈妈却道:“大家先回去休息吧,今天也累了一天了。”
“好,我们去准备些吃食来,少爷一直饿着吧。”
祠堂里只剩王妈妈与柳函风,王妈妈满目慈爱:“大少爷,这烛火很亮吧。”
柳函风心下惊诧,莫不是王妈妈猜到了自己所想。
王妈妈拉着他钻到香案下面,掀开地毯,拆开木板,下面是一个密道,王妈妈道:“大少爷,小少爷不会想看着您陪着他死的,好孩子,你便走吧。”
王妈妈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交给柳函风:“这是小少爷临走前给我的,他让我告诉您,带着他那份念想好好活下去,去看看这个世界,去帮更多的人,别为他死。”
玉佩是他们生母给的,他跟柳思风一人一块,这两块玉佩是一对,能镶嵌在一起,柳思风那块比较小一点,柳函风那块稍微大一点,中间是镂空的,柳函风掏出自己那块玉佩将柳思风的镶嵌进去。
他握紧玉佩道:“那您呢,您留在这里是想替我去死好掩人耳目吗?”
王妈妈哭了:“我这一把老骨头换你自由,值得。”
柳函风道:“不要!要是您为我去死,我走不安心,您替我看着这个家吧,看着思风。”
王妈妈哽咽不已:“好,好孩子,走吧,这下面有一些金银细软,你带着走得越远越好,这家我一定看好。”
柳函风点了点头:“奶嬷,我走后,帮我烧了祠堂吧,我不想思风的尸骨被利用。”
“好,奶嬷一定烧的干干净净。”
天边刚放出一丝亮光,柳家祠堂却烧起一场大火,徐燕闯进祠堂地上满是火油,火场里只有王妈妈一人,柳函风不见踪迹,火势汹涌烧得很快,徐燕没再调动万盛宗的人。
几日后,徐执一醒来,得到的消息便是,柳家祠堂烧干净了,柳函风不知所踪,徐执一大怒:“徐燕!我让你守好他,人呢?”
徐燕面带不忍:“主子,是属下无能。”
徐执一一脚踹在徐燕胸口:“你自去刑堂领罚,徐二调动人手,去找他。”
金大娘端着药碗缓步而来,她长叹:“强求不来的,何必呢,不若放他自由。”
徐执一眼神偏执哀伤:“他是我的命啊,他答应过,要与我相守白头,他那么笨一个人去外面会被人欺负的。”
徐燕不忍心,想要说些什么,徐执一眼神一变,凶狠道:“任天高路远,我绝不会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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