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下午一场考试就要迎来七天长假了,胜利就在眼前,即将迎来解放。
一中里人人喜气洋洋,到处洋溢着迎接节日的喜庆气氛,性格外向的同学见到人就说恭喜恭喜,只差不能敲锣打鼓。
各班的同学都回到了自己的班级午休,到考试时才需要去考场。
说是午休,但没人睡得着,除了路棠。
睦和单手撑着下巴,侧着身子看着路棠的睡容,很难想象她在这样沸反盈天的环境里是怎么睡着的。
老师们开会去了,之前高三的教导主任退休了。
新上来的主任姜学毅外表粗糙,中等身高搭配企鹅身材,是位堪称中年发量王者的大汉,平时纪律风纪抓得巨严,一言不合就要记过请家长。
但糙汉偶尔也有细腻心肠,今天他极为反常的没有抓纪律,任由学生们欢天喜地。
“高三嘛,能快乐的时候就让他们尽情快乐吧。”在开会的时候,姜主任这么和各位老师说。
班里的同学有在兴致勃勃地讨论七天假期是怎么规划的,有在抱怨被家长安排了一大堆补习课程的,也有一言不合就抱在一块切磋武艺的。
在这样的环境里,能静下心来学习的真的不是一般人。
睦和往四周看了一圈,又稍稍站起身。果不其然,小久和他的同桌就不是一般人。
但很明显,她是一般人。
睦和觉得她是认清自己了,她现在也是无心复习,昨晚复习得也够多了,不差这一会儿。她一边给自己找借口,一边穿上校服外套。
此时正是午后,外边太阳那么大,虽说不那么燥热,但气温还是很高,她不想被晒得肉疼。
出了教室门,睦和站在走廊向两边看了看,好几个人在外面。就说吧,嫌教室吵跑出来的不只她一个。
睦和抬头看天,天空瓦蓝透亮,广博高远。云彩纯白无暇,绣着金边,像山峰,也像棉花糖。
还有一个小时才到考试时间,提前十五分钟到考场就行,第一考场就在五楼,用不了两分钟。
她垂下眼想了想,回到教室打开自己的储物柜,从里面拿了个东西,而后关上柜门,走出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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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眼前露了一条细缝的门,睦和疑惑了几秒,难道她上次离开的时候忘记锁门了吗。
一中教学楼的天台以前是公共区域,谁都可以上来。两年前有几个学生在这里约架,结果一个人不慎掉了下去,最后没有救回来。从那以后每栋楼的天台的出入口都安上了大门并且上了锁,不允许学生进入。
除非有钥匙,或者有高超的开锁本领。
没有多想,睦和双手握在门把上,费力地打开了面前的这扇门,生了锈的铁门发出一道悠长沉闷的响声。
跨过门就是知行楼的天台,睦和小心翼翼地把门关上,拿出口袋里的一包湿纸巾,从中抽出来一张,仔仔细细把手上沾的细碎铁屑擦干净。
这里没有垃圾桶,她把纸巾反过来叠好放回口袋,准备等下出去后再丢到垃圾桶里。
做完这一切,睦和嘴里哼着歌,浑身轻松地转身,带起一缕轻柔的风,风拂过她乌黑柔顺的发尾。
然后,她就看到了一个半小时前还坐在她身边,告诉她歌名的周云野。
睦和眼皮跳了跳,这也太巧了吧。他怎么也会有天台铁门的钥匙呢,难道也是从李老师那里撒娇卖萌得到的吗。
这个想法一出来就被睦和排除了,她想象不出周云野撒娇卖萌的样子,但这绝不是因为她想象力太匮乏的原因。
天台的边缘是围栏,围栏底部有着类似于一级台阶的设计,周云野就坐在那里。两人的视线撞到了一起,睦和心里无声叹了口气,她和周云野今天对视的次数真是不少啊。
睦和抬起手,招财猫似的和他打了个招呼。他还在看她,这个时候扭头回去或者往其他地方走好像都不太合适,睦和吸了吸鼻子,慢慢悠悠踱步走了过去。
离周云野还有几步的距离,睦和停了下来,小幅度的向右歪着头,说了句很老套的打招呼语:“好巧,你也在这里。”
周云野神色淡淡的,他看着睦和,点点头:“很巧。”
睦和低头看着他校服心口处的校徽,不由地问出了刚才的疑惑。
但她的脑袋还没被头顶的太阳晒冒烟,尚能正常运转,所以在问题出口前换了措辞:“我刚才看到门缝,估计是我上次走时忘记锁门了。”
周云野平静的目光在睦和脸上逡巡,十多秒后,他微微摇头:“不是,我开门后没有关紧。”
睦和挑挑眉,他还真的有钥匙,他怎么会有钥匙呢。这句话睦和没问出口,人家为什么不能有钥匙呢,她可以有,他当然也可以。
场面一下静了下来,天台的地面是水泥材质,四处没有任何遮挡物,太阳发出的每一束光都毫无保留的照射在这上面,呈现出很盛大的光明来。
睦和状似随意地拢了下耳边的头发,眼睛望向远处的香樟树,脑袋慢悠悠地转,接下来要说什么呢。
她和周云野虽然有过好些次接触,但他们的关系并没有什么大的改变或进展,她和他依然只是同学,并没有成为朋友。
那么,和一个并不十分熟悉的同学实在是没有多少话可以聊。尤其是周云野也不是一个会主动开启话题和擅长接话的人,那次主动告诉自己他手拆线的事大概只是个例外。
睦和的视线从香樟树上收回,在路过周云野的时候,无意间瞥到了他右耳带着耳机。
其实刚才睦和站在门口时远远就看到了一截耳机线,只是当时在思考他是不是有天台门钥匙的事情,所以把这个发现给忽略了。
“你是在听歌吗?”他会听什么类型的歌,抒情,摇滚或者说唱?
“是的。”周云野说完,低头拿起另一只耳机,抬手给睦和。
睦和凝望着眼前的他的手,那枚白色耳机静静地在他骨节分明的掌心里,折射着熹微的光,耳机线的那头是他右耳的那枚耳机。
睦和从他的掌心里拿起耳机,指尖触碰到他的掌心,软软的,有一点凉。
这个人真奇怪,30度左右的天气怎么手居然还是凉的,那他是不是不怕热呢。
脑子里胡乱想着,睦和坐在周云野身边,带上耳机,从那根线里传来的是让她上头的旋律和声音,那么清晰那么动听。
“Oh I just can't get enough.
I said I wouldn't ask for much.
But your eyes are dangerous.
So the thought keeps spinning in my head.
Can we drop this masquerade.
I can't predict where it ends.
If you're the rock I'Il crush against.”
睦和睁大眼睛,眸子一亮,侧过头看向周云野。
居然是上午考试前听到的那首歌,她还是从他那里知道了歌名是什么。
像是知道她会有这样的反应,周云野冷清漠然的眼底沁出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他向下的眼尾微微上扬,淡淡的绯色让他多了几分少年气。
睦和的双手放在膝上,心平静下来,她什么也不去想,一切的情绪在这一刻都抛逐在脑海之外。
两人并肩坐在空阔的天台,除了他与她这里没有其他人,楼下的喧闹声此刻离他们很远。
天越来越高,蓝的不像话,澄澈到几乎透明。云朵变得一大团一大团,既厚重又轻柔。
初秋的风缱绻而深情,徐徐柔柔拂过她的黑色头发,继而路过她的校裙一角和他的校裤。
谁也没有说话,睦和左耳里是歌声,右耳里是风声。
身边人是周云野。
校服口袋里的手机传来震动声,接着自带的铃声响起。
睦和拿出手机关掉闹钟,上天台前她担心自己会错过开考时间,所以定了一个闹钟。到时间了,该去考试了。
睦和拿下耳机,把它还给周云野。像他给她时那样,她把耳机放在了他的手心。
她的指尖再次触到他的皮肤,轻轻软软。周云野的手指不可控地微微颤抖了一下,是折磨也是恩赐。
“走吧,我们去考场。”睦和边起身边对周云野说。
站起来后,睦和拍拍校服底部,这就是衣服宽大的好处,能够遮住她的屁股,所以她刚才顺势就坐在了上面,把它当成校裙和台阶的隔档。
睦和扭头向后看,应该拍干净了吧。其实台阶并不脏,她坐下前还用湿纸巾擦了,只是洁癖的原因让她习惯性这样做。
“这边有片碎纸屑。”身边的周云野突然开口。
“啊,哪里?”睦和没看到,应该是在她的视线盲区。
她正要脱掉外套,周云野阻止了她的动作。
“不用。”他说。
然后,她感觉到左侧腰窝处有极其细微的触动。只那么短短一瞬间,他的手就离开了,但触感却像一粒雪落在了她的眼皮上。
“好了。”
雪在上面化成了一滴水,睦和抬眼,轻轻地、慢慢地眨眨眼睛。
“走吧。”这次是他对她这么说。
“啊,好。”睦和往旁边走了一步,两人向外走去。
“明天国庆节,晚上会有烟火晚会,你听说了吗?”看着他锁门的动作,睦和想起了前几天她爸爸跟她说的这个新闻。
周云野说没有。
“就在护城河旁边的栖凤广场,不过到时候广场上人肯定特别多。那里离体育场不算太远,在体育场应该也可以看见烟花。”知道了周云野是陵溪人,又知道他来秣州才两个月,对这边估计还不太熟悉,所以睦和跟他说得很详细。
门锁好了,周云野转身,低头看睦和。
他的唇瓣很薄,红得像玫瑰,他说:“那你会来吗?”
睦和的头歪了歪,迷茫了几秒,接着反应过来,问:“你明晚是要去体育场看烟花吗?”
周云野不回答,只是问她:“你会来吗?”
睦和不说话,明亮秀致的眼睛盯着他看。
铁门将风隔绝在外,只有一丝风倔强地、固执地从门缝里挤了进来,带着点似有似无的树香和花香。
清新淡雅,沁人心脾。
睦和笑了,她对他眨了眨眼睛,清亮有神,神采飞扬,俏皮又灵动。
“会啊。”
风作见证。
歌词大意:哦 我只是无法满足 曾答应不再向你索取 然而你的眼睛摄人心魄 对你的思念 挥之不去 我们可否坦诚相对 纵使结局无法预料 我仍愿意飞蛾扑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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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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