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玏把人抱得紧,生怕松了手下一刻人就消失了。
黑暗里,关荣没用玄力,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觉到对方有力的心跳。
早已习惯的体温下,他听着耳畔的呼吸声,感受着秦玏呼出来的热气。
以前讨厌和这人接触,现在却愣住什么都做不了。
秦玏下巴搭在他肩上,低笑两声,半是抱怨半是庆幸:“找了你半年,结果跑这儿住大别墅来了,真是令人伤心啊关师哥。”
关荣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你找我干嘛?”
秦玏直说:“想见你。”
关荣脑子里闪过一瞬“这人脑子还没治好”的想法,想了想找不出话题,还是忍不住说:“没什么事还找我半年?”
“想见你不算事?”
“这算哪门子事。”关荣站得笔直,托着秦玏,回想着,“上次我就说了,非必要的面可以不用见。”
“屁,你明明说的是‘没必要的面可以不用见’。”
“……”明明都没区别,关荣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争那么一个字。
“我觉得就是有必要的。”秦玏轻声说,转而骂骂咧咧起来,“不就去了趟妖界么,怎么还兴坐牢的?无期徒刑?你们轮回道太狠了吧。”
“和这个没关系。”
“那和什么有关?”秦玏脸皮一如既往地厚,“难不成你跑这儿来其实是专门躲我的?”
关荣一脸莫名其妙,十分正直地问:“我干嘛躲你?”
秦玏张口就来:“你喜欢我,怕和我说了之后被我拒绝,但是你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对我日渐浓厚的爱意,爱而不得,只得躲起来。”
“?”关荣语塞,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的语言可以这么歹毒,足以把人毒瞎。
他闭着眼夸了句:“想象力很丰富,适合去做编剧。”
想了想,一方面怕秦玏当真,另一方面关荣还是瞒不住良心,最后睁开眼忍不住问:“你没疯吧?”
秦玏自己倒还笑出声。
两人抱了半天,秦玏还是没有撒手的意思,关荣有些受不住了。
虽然他不是活人,呼吸不是必要的,不用管自己喘不喘气,但是依照秦玏这个力度再抱下去,他怕自己肋骨要断了。
而且谁家老友叙旧这么个叙法?
关荣想把他推开,手放上他腰身的时候怔了一瞬。
“你身上……”关荣神色突变,紧紧蹙眉,摸到胸膛,感受着源源冒出的热液,“血?”
他立马把灯打开,只见秦玏一身破破烂烂,像从血池里刚奔出来,新鲜血液汩汩外淌,浑身上下没几处好的,比半年前在幻境里被妖怪拖行伤得还重。
关荣皱眉:“……怎么弄的?”
“小伤。”秦玏还有心思和他说笑,“你们轮回道可是明文规定不准我们来,还特地把我的名字描粗了,黑名单第一人,我可真出息。想来找你就只得费点功夫了。”
“你怎么不先治疗?”
秦玏摸摸鼻子:“我的玄力在这里好像会受到抑制……”
关荣攥着他胳膊,也不敢太用力,把他按到小沙发上,衣服布料都快和血口长到一起了。
他小心翼翼地给秦玏处理伤口,银白玄力在秦玏周身流窜。
关荣着手给他清理背部的伤口,抿唇半晌又开口:“他们说我死了,你没信吗?”
“本来是信了的。”秦玏头埋在靠枕里,声音朦胧不清。
从妖界出来后,他几乎每天都要想一遍关荣说的那些话,因为没有识魂,他随时可能会消失。
后来掌今道因为田素缠境异样又去要人,但不仅没要成,对方还说他人早没了。
秦玏当时是真的信,以为他已经不在三道三界了。
他闷在屋子里哭天喊地,足足伤心了十分钟。
为什么只有十分钟?因为他在十分钟后反应过来被骗了。
他还能感受到灭缠刃的存在。
如果关荣不见了,那把刀应该会自己找回来,但是消息传出至今灭缠刃也没动静,那就意味着,关荣还存于三道三界。
于是他一天有事没事就去关荣人界的家里蹲点,隔壁的葛天斌都把他认熟了。
不仅如此,他还去堵白皓年,不过运气可能有点背。在人家车库蹲了半年,一次都没见着。
他起初追踪不到灭缠刃的位置,还以为关荣或者其他人在上面动了手脚,万万没想到轮回道还有信号屏蔽功能……
一想到这半年的忙活,秦玏就憋屈,愤愤道:“关师哥,欺骗人感情你是有一手。”
“又不是我传的。”关荣说得十分无辜,转身拿了件干净的长袖塞他手里,“而且拓清说得也不错,我本来就是死人,你们自己不会玩文字游戏而已。”
秦玏脱下身上的破布烂衫,拿着他衣服往头上套,结果卡头了,好不容易老实套到脖子肩膀上,领子都开线了。
一件普通的纯白棉长袖,关荣穿还有松的,他穿上都成紧身衣了,肌肉线条都被勒出来,十分不成样子。
他动了动别扭手臂,看了看周身,小声嘟囔:“这也太小了点吧……”
“我还没嫌你给我把衣服撑破了。”关荣无奈,捏着开线的口子,自己都没穿过,有点心疼,“凑合穿,你要是觉得实在不舒服就光着吧。”
本来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秦玏倒还当真了,揪着衣摆就要脱掉。
关荣见状忙按住他的手,服气了,警告道:“但是别在我屋子里光着,我不喜欢看肌肉男。”
秦玏就要反驳:“我这肌肉是——”
“哪种肌肉都不行。”
“……”秦玏老实不动了,扯了扯衣摆,“那我还是穿着吧。”
关荣起身给秦玏倒水,水满一杯,他拿着看了会儿水里自己的倒影,语气如常:“我等会儿送你出去,别来了。”
秦玏从沙发上跳起来了:“为什么?”
他以为关荣会和自己说一堆大道理,或者扯些哲学理论,就像那次在狐妖木屋里的那段话,但他只说了四个字。
“我很危险。”关荣转身递水给他,“离我越远越好。”
秦玏不接,只愣在原地盯着他,神眸深沉。
关荣把杯子放在沙发旁的圆玻璃桌上,目光垂落,淡声说:“别不信。”
“我没有不信。”秦玏看着他单薄侧影,粲然一笑,打破凝重的气氛,“不是有句歌词么,‘为什么最迷人的最危险,为什么爱会……’”
“……”关荣想缝住他的嘴,扶额指门,“再发疯就给我滚出去。”
这么沉重的话题下,和他认真说半天,结果他跑这儿来开演唱会,上句不搭下句,搁谁谁气。
秦玏笑完才正经了几分,他眨眨眼,认真说:“我不知道你说的危险是什么,但选择远离与否应该是我的事。”
关荣顿了少刻:“我没在害你。”
“我知道。”秦玏向他走近几步,搓搓袖子,“所以你可以告诉我有什么危险吗?”
关荣哑然良久:“我不知道。”
他自己都不知道危险是什么。
但就是有人拿着喇叭在他耳边警告他,他是个定时炸弹。
可定了多久的时,又有什么样的威力,他都不知道。
他也想去探究背后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有什么。
自己真的只是一个没有识魂的小鬼吗?答案是否定的,拓清亲口否定了的。
迷雾重重,而自己身处何处?在关乎三道的局设里,自己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没有人告诉他,先前好像所有人都在把他推往真相,现在又好像所有人都在阻止他。
推拉扯拽,他被蒙着眼,成了这些人手里的提线木偶,只能静静等着线断肢残的那一天,静静等待自己被分尸。
麻木的、绝望的、无能为力的。
而他身边的人,也会被卷入这个局,无一幸免,到最后他们又会是什么样的结局,谁都说不准。
秦玏大概猜到了些,想是和他识魂脱不了干系,一个不得不面对的困境却又无法更进一步地探知。
他不想关荣深陷思维泥沼,宽大手掌把人按沙发上坐着,自己也挤边上兜着,两人挨得紧。
关荣有些别扭,撑着沙发扶手想起来,但被按得牢牢的。
秦玏不以为意地岔开话题,视线紧紧跟着他的面部:“你知道云道这个人吗?”
关荣心陡一瞬,却也没有多的波澜,他又仔细想了想:“不知道。”
“哦。”秦玏拖长尾音点头,一副既神秘又了然于胸的模样。
“怎么了?”
秦玏摊手:“我也不认识。”
“……”关荣钻空子起身,坐到床上和他对望,隔空诊断,“病得不轻。”
秦玏张了张嘴正要接话,却被一声呼喊打断。
“关哥!”
白皓年的声音从陡然外面响起,而后又传来一阵阵敲门声。
“关哥快开门,我刚去地阴司那儿领了个人,就那个新人!她要见你!”
关荣秦玏对视一刹,前者惊然起身,揪着秦玏往衣柜里塞。
他关衣柜门的时候,秦玏一把挡着,仰头奇怪道:“咱们又不是偷情,你咋还怕被人看见?”
“……”
好像确实无伤大雅,而且白皓年也不会乱说什么。
但塞都塞进去了,关荣心想,关他一会儿也好。关荣一言不发,最后“砰”一声,关严实了。
他拍拍手,扭身关灯掀开窗帘,进了光,再去开门。
白皓年二话不说直接进了屋子,一屁股坐到小沙发上,甚至还能感受到某个人的余温,然后毫不客气地拿起某人没喝过的杯子就开始灌水。
“你带的人呢?”关荣在手忙脚乱中还留了一耳朵,勉强听到白皓年刚刚说了啥。
白皓年身子往前倾,神神秘秘说:“你绝对猜不到是谁!”
然后,他冲门口说:“你进来啊!不是你说要见他我才带你来的嘛!”
话落一瞬间,门口处缓缓化形出一个女人,缠骨小腿往前挪步,涟漪依旧却无幻生,整个房间收敛在她褐色眸中。
关荣动了动眉,似为不解:“是你。”
女人朱唇微动:“上次忘了介绍,我叫皌仙姑。”
“上次见面闹得不愉快,当是我赔罪来了。”皌仙姑朝人微微躬身,她随手化出什么递给关荣。
淡紫色缀满花枝,簇成一团,分量不轻。
关荣没有立刻接,端详片刻后才开口:“梧桐花?”
“是。”皌仙姑说,“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我有个故人喜欢这个,我想,或许你也会喜欢。”
关荣施手接过来道了谢,盯着某朵的花蕊,眼也不抬地问:“你那个故人,是当时你口中那个姓林的?”
“是。”
关荣隐隐约约有了猜想,试探问:“那个人,到底叫什么?”
皌仙姑苦笑一声:“他叫——林皌。”
ooc小剧场
秦玏(灰头土脸):我受伤了。
关荣(动手治疗)(一言不发)
秦玏(喜笑颜开):嘿嘿,我装的!
关荣(无语):……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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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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