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的天光刚漫进房间,宁离便醒了。
身边的人依旧不见踪影,他乐得清静,起身推开窗。
干净的白墙映着晨光,一公里外的小镇轮廓清晰,层层叠叠的屋顶红瓦在薄雾里泛着浅淡的光,像一片片浸过晨露的枫叶。
那些建筑与粗犷的巢都截然不同,瓦砖的那一头飘来似蜜又似麝的浓郁异香,宁离在记忆里依稀找到对相应城市的描述:绯香镇,血人的巢穴与面具。
绯暮之眼的训练场与生活区域离绯香镇的中心极远,而在这个房间里,可以清晰地看见城镇的情况。
一眼望去,家家户户的窗口阳台,晾晒着的都不是衣物,而是各种暗红色的植物,偶尔看见几道身影从楼上一跃而下,周身带着缕缕血雾辅助跳跃。
宁离不免看得有点入神,高岩之上的香料厂恰似这座城市的中枢神经,所有建筑皆围绕它铺展排布,下方血人的生活境况也因此一览无余。
他的神识还沉浸在对下方景象的打量中,耳畔却突然掠过一股气流,那里面混着晶噬兽特有的腥甜血气,尖锐的刺激瞬间将他的心神拉回现实。
后颈处被贴上一股热意,受惊的宁离瞳孔一缩,视线重新聚焦回眼前,身旁不知何时出现了归来的邬菏泽,她正把一双沾满血水的手放在他的后颈处。
宁离颈后的寒毛瞬间炸起,身体先于意识猛地一颤,随即才强压下躲避的冲动,只是皱了皱眉。
邬菏泽笑着看他,没有说什么,从身上掏出来了个像是刚打磨好的骨头发夹,一下子夹在了他的刘海上,把他两只眼睛都明晃晃地露了出来。
这是什么东西?宁离总有一种被标记的寒意。他从窗户上的倒影看见自己的模样,在心里吐槽着。
不过他并不打算跟邬菏泽有过多互动,他大概有点摸清了这人的性子,越是理她,她反而越来劲,不理她,可能过会她就自讨没趣走开了。
“这个发夹不准摘下来!”
宁离假装没有听见,往回走打开衣柜拿了几件组织分配的衣物准备洗澡,对血味敏感的他很清楚后颈处的血液是晶噬兽的,大清早去打猎,真是个精力旺盛的主儿。
他打定主意不理邬菏泽,径直走向浴室。但那股血腥味越来越浓,几滴冰凉黏腻的血珠甚至蹭到了他的背部上,激起一阵敏感的痒意,像被冒犯般令人不适。
他身体一僵,强压着厌恶,生理性的呕吐感却不可控地翻涌上来,在关上浴室门的前一秒,满心恼怒的他终于还是没忍住……
“下次摸我前能不能把你自己洗干净?弄到我身上脏死了!”
话一出口,宁离自己都愣了一下,随即“砰”地关上门,心里暗骂自己沉不住气。但说出去的话已经收不回了。
真烦啊又得洗一次澡,宁离连忙把门锁死,之前在巢都和尘光学院,就算被人嘲笑和欺辱,也没谁上赶着黏着他,过几天新鲜感没了,他明知道应该继续冷处理邬菏泽的入侵,可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让他本就不多的耐心真的快耗尽了。
“什么?”
浴室外传来邬菏泽不可置信的质问声,宁离默默地调大了水流,试图用水花声掩盖住讨厌的人声。
“砰砰砰!”
浴室外传出猛烈的敲门声,宁离关掉水流,一脸疲惫地看着这道门。
一,二……
“嘭——”
果然,一个拳头直接破门而入,给门上打了个洞,但是对方好像还是不满意,随即一双脚又踹了进来,可能因为这门框与墙体实在是固定牢固,门整体完全没被推倒。
不信邪的邬菏泽继续手脚并用开始发力,猛地一冲,四肢全被禁锢在门板里,嵌着门板就冲进浴室里。
已经简单冲完澡的宁离见此,有些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邬菏泽也是被这个门板的局部硬度给弄懵了,愣了一秒,立刻在宁离的冷笑里回过神来,直接全身发力把这嵌在身上的门板给碾成了粉碎。
“笑什么?”
邬菏泽上前直接抓住了宁离,粗暴地指向自己手臂的血污,颇有点恼羞成怒的意味:
“脏?我这是勋章!是力量!”
原来蠢货也怕被人看不起。
宁离瞥了她一眼,没开腔,身后的手指一动,那花洒就自动降下温水,把邬菏泽洗了个干净,顺便把再次沾上身上的血迹也冲掉。
就在此时,邬菏泽的终端上传来一道自动播报提示:
“独眼怪发来一条语音:‘组织门损,自行修缮,不予报销。’”
两人谁也没把这个语音放在心上。
水汽氤氲中,邬菏泽抹了把脸上的水珠,瞳孔竖成缝锁着宁离。
那眼神里没了刚才的恼怒,反而烧起一种被挑衅后更浓烈的兴味,像野兽发现了猎物不仅会跑,还会龇牙。
她没再去抓他,咧嘴一笑,露出尖牙,伸手戳了戳宁离刚被热水蒸得泛红的脸颊。
“笑够了?去训练场。”
说完,她也不等宁离回应,转身就往外走,湿漉漉的脚印踩在碎木屑上。对她而言,刚才的插曲已经翻篇。
宁离被邬菏泽夹在腋下一路狂奔到训练场时,差点把五脏六腑给吐出来,风像刀子似的刮在脸上,周围的景物模糊成一片色块。
等他被邬菏泽像卸货一样放在地上时,只觉得天旋地转,唇色泛白,毫无血色。
此时硕大的训练场已经有不少的人在晨练,空气里弥漫着尘土与血液的味道。
等待二人的沈归见状,默默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纸包好的温热烙饼,递给宁离。
邬菏泽金瞳一眯,手快得只剩残影,一把夺过烙饼塞进自己嘴里,三两口吞下去,随后在宁离和沈归都还没反应过来时!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邬菏泽已经跪下插向自己的后腰,肩胛骨处的皮肤应声而裂,从中掏出还是骨液的脊刃,迅速硬化为匕首,没有丝毫停顿,整个人借势贴地化为一道闪电,直刺沈归心口!
战斗,在她双脚落地的瞬间就已爆发!
沈归那总是眯着的温和双眼,在这一刻骤然睁开,露出底下沉稳如磐石的眼眸。面对这毫无征兆的致命突袭,她庞大的身躯展现出与其体型不符的迅捷!
她没有选择同样弹出脊刃对攻,而是用粗壮的双腿猛地蹬地,向后滑步的同时,左臂肌肉贲张,瞬间覆盖上一层致密的骨甲,像一面厚重的骨盾,精准地格挡在胸前。
铛——!
脊刃与骨盾撞击,轰鸣如雷,火星四溅!
邬菏泽攻势如狂风暴雨,一击不中,脊刃顺势下削沈归下盘,左拳携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取面门!每招皆凭超绝速力与野兽直觉,直奔要害,满是破坏毁灭之美。
沈归默立如山,依旧没有动用脊刃,凭淬骨之力护守擒拿。身躯各处瞬时覆甲,硬抗邬菏泽攻势。动作简而高效,格挡闷响连连,她脚下似生深根,在狂攻里稳步后移,丝毫不乱。
一个是最锋利的矛,一个是最厚重的盾。
邬菏泽久攻不下,脸上无半分烦躁,反是兴奋更浓。她猛地变向,脊刃先朝沈归肩膀劈去,中途却骤然折转,直刺沈归防守露出的右侧空档!
这一下变招极快极险,倚立着的宁离止不住为沈归担忧,毕竟是他,才让沈归陷入了这场刺杀。
就在脊刃即将及体的瞬间,沈归做出了开战以来的第一次主动进攻!
她一直垂在身侧的右手终于动了,不是弹出脊刃,而是五指并拢,整条右臂在千钧一发之际完成了局部淬骨,变得如同巨锤一般,不闪不避,直接迎着邬菏泽的脊刃侧面狠狠撞去!
嘭!
这是一次纯粹力量的碰撞!气浪以两人为中心炸开,卷起满地尘土。
沈归凭借惊人的力量和时机的把握,硬生生用骨锤将邬菏泽志在必得的一击撞偏!脊刃擦着她的肋下划过,带走了一片衣物,却只在坚逾钢铁的皮肤上留下一道白痕。
但也就在这一刻,沈归中门大开!
邬菏泽要的便是这个!
她借着碰撞的反作用力凌空翻身,一直被当作主攻手的右臂脊刃突然软化回流,而左肩胛处却爆出更刺目的金光!
第二把脊刃!
这把新生的脊刃颜色更深,形态更不规则,边缘闪烁着锯齿状寒光。
它出现时机刁钻,趁沈归旧力刚尽且新力未生之际,悄无声息地刺向沈归咽喉!
这才是她真正的杀招!沈归瞳孔紧缩,全力回防的右臂已然不及。
生死关头,她猛地偏头,脖颈至下颌皮肤瞬间泛起骨白色光泽开始局部骨化!
嗤啦!
脊刃尖端擦着脖颈掠过,割裂刚凝成的骨甲,在她左侧下巴至旧伤疤尽头,划开一道细细血口。
若是再慢半分,便是穿喉之祸!
训练场全场寂静,都注视着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战斗。
邬菏泽轻盈落地,双刃在身侧微颤,发出低沉嗡鸣。
她舔了舔嘴唇,看着沈归脖颈上的血线,金瞳里满是酣畅的满足感。
沈归摸了摸脖子的血,看了看指尖鲜红,睁开的眼睛重新缓缓眯起,变回平时憨厚沉默的模样。
她对着邬菏泽轻轻点头,从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厉害。”
胜负已分。
邬菏泽哼了一声,收回双刃,背肌愈合如初。
她转身,看向一旁看得失神的宁离,走到他面前,用还沾着一点点血渍的手指,弹了弹他刘海上的那个骨头发夹。
“看见没?”她扬起下巴,指向沈归,语调带着慵懒的得意,“我打的。”
国庆节更的可能会少一点,假期愉快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第十八章 吃瘪后的反击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