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随的车跟在许盼后面,一前一后出了半山别墅。
许盼心思烦闷,看着身后不远不近跟着的古斯特,她加快了车速。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把他甩掉的,见车后没有那个熟悉的车型,她才降下车速。进入喧嚣闹市,她将车停在路边。
看着窗外人来人往,车流穿梭,眉间浮出少许倦意。
今天见到梁随,他还是那副清冷寡欲的样子,眉宇清隽,宽肩窄腰,恣意挺拔。
想起一年前刚和他翻脸时,一群人在酒桌上,梁随给她夹菜,她端起碗躲开了,筷间的瘦肉掉在桌上。席间都是关系熟络的朋友,见到两人这样,也是尴尬了一瞬。
后来许盼起身去洗手间,梁随跟了上来。
梁随身高体长,背脊疏阔,将她掩在墙角,问她为什么生气。
许盼冷哼一声:“我为什么生气你不知道吗?”
这事大家都知道,后来梁随找她解释,许盼正在气头上,许了承诺以后跟他绝交,之后便再没跟他说过话了。
再后来,就是三个月前,在许老太太的病床前,她刚做完一场手术,后怕自己挺不过来,将许盼交给梁随,要他们尽快结婚。
许盼的父母常年在国外,许久都不回来一次,一直都是奶奶陪在身边,许老太怕她突然离开了,许盼身边没人照顾她,就想把她交给自己最信任的人。
老太太躺在病床上,脸色还有些苍白,抓着梁随的手交待他一定要照顾好许盼,刚做完手术,说话费力,没说两句就咳嗽两声,许盼心疼得不行,第二天就扯着梁随去领了证。
出发前和梁随签了一份合约,合约期间两人保持夫妻关系,在老人面前和谐相处,若日后有一天许老太太离世,两人即日离婚。
梁随寡言少语,签字签得果断。
领完证,两人牵着手去看了奶奶,老太太气色渐好,见到两人相处不错,舒心得笑了。
后来梁随就去国外出差了,走了三个月。
手机铃声响起,思绪被扯回,屏幕上跳动的字眼写着“奶奶”。
许盼整理好情绪,嗓音甜腻地接起:“奶奶。”
老人家声音轻快,听上去心情不错:“盼盼,你在哪呢?”
“我刚从袁爷爷家回来,现在还在路上。”
奶奶“哦”了一声,“我听说梁随回来了,你过两天跟他一起来看看我,你爸妈也准备回国了,我想顺便一起拍一张全家福,你觉得怎么样?”
车里沉默了两秒,随即许盼软声软气地回应:“好啊奶奶。”
那头听见回答,开心得不得了,又跟许盼聊了会儿近况,说自己状态不错,电话打了近半个小时才结束。
回家后,许盼给梁随发了条信息——
[明天有空吗?]
他没回复,她就自顾去换衣服洗澡了。
半小时过去,许盼穿着真丝睡裙从浴室出来,手上拿着毛巾擦着头发,走到床边,梁随还没有消息,转头又去拿吹风机。
中途有人发来消息,是今天展会的负责人陈婷。
一则视频底下附着一条语音:“盼姐,这是今天采访的视频,你看看有没有问题,没问题的话媒体那边准备发了。”
收起吹风机,许盼拿起手机,刚准备点开视频查看,屏幕上方弹出梁随的名字——
[有事吗?]
思索了片刻,从和陈婷的聊天框里退出来,给梁随回了一条:
[奶奶听说你回来了,有空的话明天和我一起去看看她。]
他这会儿应该是忙完了,消息回的很快。
[嗯。]
[明早来接你?]
许盼下意识想拒绝,但想起奶奶期盼的眼神,犹豫了半晌,才回复一句——[好。]
消息回完,许盼回头去看视频,基本上没剪掉什么东西,陈婷在下面又说了一句,那边觉得许盼太漂亮了,一分钟都不舍得剪。
回复了一句没问题,那边就去交差了。
第二天一早,梁随的车早早就在楼下等着了。
今天难得出一次太阳,温度不算太低,许盼今天穿了件白衬衣,和一条黑色包臀裙,衬衣扎进裙腰,纤纤腰肢不盈一握。栗色的头发盘了起来,堆成一个丸子顶在后脑勺。
梁随还是简单的商务装扮,白衬衣扎在黑色西装裤里,姿态懒散地靠着车门,骨节分明的指尖夹着燃了半根的香烟,半倚着车门。
见许盼下来了,他默不作声掐了烟头,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请她上车。
许盼也不矫情,弯身坐了进去。
梁随唇边牵着笑意,绕到另一边上了车。
许盼扣好安全带,余光视线里突然出现的冷白腕骨,手中捏着一个红木盒子。
回头看向驾驶座上的男人,他神色淡漠,语气清寡:“你的礼物,新加坡买的。”
出差三月,回来还带了礼物。
许盼是不想收的,正要开口拒绝,下一秒就听见梁随磁沉的嗓音:“一会儿去看奶奶,你也不想让奶奶看到我们结婚才三个月就夫妻不和吧。”
话音落,副驾驶座上的女孩低垂着眼睫,伸手接过。
里面是一条钻石项链,钻石是粉钻,色泽鲜明,阳光下还反射出光亮,耀眼得很,看上去应该价值不菲。
两人一路上无话,好像婚后几十年的夫妻淡了感情,已经无话可说一般,又好像闹了别扭的小情侣,谁也不主动低头。车里气氛凝固,许盼也不愿意开口说话,只偏着头看窗外的景色。
许老太在两个月前已经出院了,现在住在临海的一栋别墅,是以前的佣人在照顾她。
古思特停进别墅的地库,下车后,梁随从后备箱取出提前买好的礼物,许盼在一旁戴他送的项链,双手抬在颈后摸索了半晌也没把锁扣扣进去。
将礼物拿出来放到地上,回头看见因为扣不上项链的许盼,梁随长腿一迈,到她身后,指尖冰凉触碰到她的后颈,跟前的小人跟着颤了颤。
“我来。”
随即从她手中接过锁扣,很快将项链戴好。
那颗粉钻正正好落在她两枚锁骨中心凹陷的肉窝,冷白皮肤被衬得柔和许多。
梁随回头拎上大包小袋的礼物,手臂上突然传来柔软的触感,回头看见许盼已经站到她身边,挽着他的手浅勾着笑。
长辈们不知道他们俩之间的矛盾,一直还以为几个小孩关系很好,奶奶最想看到的也是他们和和睦睦相亲相爱地在一起。
许盼抬眸对上他沉寂的目光,“走吧。”
“嗯。”
两人一起上楼去,照顾老人的张阿姨来开的门,“许小姐和梁先生来啦,老太太正在楼上换衣服呢,你们先进来吧。”
手中的重量被张阿姨分担去一半,梁随腾出一只手牵许盼,但他凉薄的指节还有几分僵硬,许盼反扣住他的手背,与他十指相扣,坐到了客厅。
张阿姨上去请奶奶下来,满脸欣喜。
“老太太,许小姐和梁先生来了,带了好多礼物,在楼下等着您呢。”
许老太刚好换完衣服,听见张阿姨的声音,房门猛地被拉开,就看见老奶奶放着光彩的双眼,“真哒?”
张阿姨也看着高兴,“真的,小两口还穿的情侣装呢。”
“哎哟,”老太太一拍手,高兴得直叫好,“好啊好啊,快,快扶我下去。”
许老太被搀扶着下楼,正巧看见小两口咬耳朵说悄悄话。
“盼盼。”老太太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许盼弯着眉眼回头,“奶奶!”
两人一起站起身,上前接上奶奶,张阿姨让出位置,两人一左一右地扶着奶奶下楼。
“小张,去把前两天院子里新摘的草莓洗了,我们家盼盼爱吃。”
张阿姨抱着手进了厨房。
三人坐到长条形沙发,奶奶落座后,梁随坐到了许盼身边。
奶奶抓着许盼的手,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荡,“你俩真是,来看奶奶还带什么礼物啊?”
梁随牵着嘴角,笑得温润:“一点小礼物,奶奶高兴就好。”
“高兴高兴,你们俩和和睦睦的,来看奶奶,我就高兴。”老太太枯黄苍老的手中有不少老茧,手背的皮肤好像已经和血肉脱离了一般,瘦的像是皮包骨。
许盼眉眼弯弯,瞳孔清澈地一尘不染,冷白的肤色,锁骨间那枚粉钻夺人眼球。
奶奶注意到那条项链,目光示意了下,“盼盼,这项链什么时候买的呀?之前没见你戴过。”
被唤的人坐在那里愣了愣,垂睫伸手抚摸了下,笑了笑回应:“这是阿随出差的时候买的,漂亮吗奶奶?”
“漂亮,当然漂亮啦。”奶奶乐得合不拢嘴。
彼时,张阿姨端着洗好的草莓上来,奶奶让他们尝尝。
梁随俯身取了一颗又红又大的,漂亮的骨节将红肉上的绿蒂掐去,留下令人馋涎欲滴的果肉,送到许盼嘴边。
许盼愣了愣,回头对上他温情脉脉的眼神,恍惚了须臾,半晌才微微张嘴,将草莓咬进嘴里。
老太太躲在后面偷笑,“盼盼的爸爸跟我说,过两天要和她妈妈一起回国,我找人约了摄影师,我们一家人好好拍一张全家福。”
话席间,梁随无时无刻不在照顾许盼,奶奶都看在眼里。
老人家话多,一直聊到中午,要留两人吃饭,许盼欣然接受,吃饭期间老人家也不停在观察两人相处的状态,梁随一直往许盼碗里夹她爱吃的菜,见她呛到又马上倒水拍背,算是做到了无微不至。
从临海别墅回来,车子进到市区,梁随问许盼要回家吗。
她思忖了片刻,说:“去美术馆吧。”
他默不作声,将车开到了天方美术馆,许盼走下车,发现梁随也跟了上来。她抬眸睨他,眼底泛着疑惑。
“能进去看看吗?”男人身姿挺拔,两手插兜,看着眼前占地广阔规模宏大的美术馆。
许盼收回视线,兀自往前走,“你随意。”
梁随浅淡地勾起唇角,跟在许盼身后进入美术馆。
门口的保安见到许盼时打了个招呼,后者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目不斜视地往深处走。
保安的目光追随着许盼身后那个背脊疏阔的男人,他也正盯着自己,保安对着他笑了笑:“先生,您有什么事吗?”
梁随环顾了一下四周,最后目光落在保安身上,“你们馆长,每天都会来吗?”
保安一听,还以为他是为了许盼来的,暗自猜测也是馆长的追求者,看上去气度不凡,应该也是个有钱的老板,“不一定,一般有什么大型活动才会来,平时不容易见着她。”
男人闻言点了点头,转身正要往里走,保安又叫住了他——
“先生,我们馆长有男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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