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怀瑾死了。
南洲地界再没了浓雾侵袭,幻象多变。
姜绾眼神暗淡,鬼使神差的走到将军府最中央。
那棵玉兰树不知何时被挖走了,她一愣。
原来早上的那阵喧嚣,是在院子挖树吗?
姜绾走近,那里早已被铲平,新鲜的泥土还泛着湿润的腥气,那个原本极力护着这棵树的人也已经不在了。
拐角处出现了刘伯的身影,他似乎也注意到了姜绾,朝着她的方向直直的走来:“姜姑娘。”
姜绾生硬的回望:“刘伯,这棵玉兰树被挖去哪里了?”
“宋公子一早便差人挖了,带去保存圣物之地种植了。”刘伯眼中泛起一丝伤痛。
姜绾默不作声的点点头,转身离去。
得知萧策回来了,陆离眼中冒着星星,带着土拨鼠飞快的跑了过去。
萧策看着许久不见的陆离,眼中尽是温柔,缱绻:“跑慢点,小心摔了!”
陆离乖巧的点点头。
赵轶看着陆离怀中的土拨鼠,诧异道:“我的土拨鼠怎么在陆姑娘这?”
闻言,陆离抱得更紧了,略带些敌意的看着赵轶。
赵轶撇了一眼顾清风,顾清风立马把头别过去,装作很忙的样子。
萧策眼神淡淡的扫视了一眼这个被陆离抱在怀里的土拨鼠,又看了看赵轶满脸怜惜的模样,说道:“阿离,还给赵将军,君子不夺人所好。”
陆离失望的点点头,正欲上前,赵轶连忙制止道:“不必了,还望陆姑娘善待于它。”
那土拨鼠是先前叶怀瑾送给赵轶的,很通人性。想必也是因为叶怀瑾是圣物,他的力量潜移默化中被它吸收了几分。
既然陆离喜欢,那便交由她照顾吧。
作为叶怀瑾的父亲,赵轶一夜之间也长出了不少白发,早就无心云隐治理之事了。
他特地向皇上请辞,帖子已快马加鞭送往东渡。
赵轶叹了口气,颤颤巍巍的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等赵轶走后不久,一个人影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当李序看清了那张脸,泪花瞬间在眼眶中打转,萧策此刻虽是笑吟吟的看着他,但心中莫名闪过一丝不安。
只见下一刻,李序便抓起萧策的袖子,鼻涕啊,眼泪啊,什么的,糊在了萧策的衣袖上。
萧策嘴角抽搐,用另一只手狠狠的敲在了李序头上:“把你的脸!从本王身上挪开!!!”
萧策带着愠怒的声音传入李序耳中,李序从他的衣袖中抬起头来,声音哽咽:“殿下,你去哪里了?”
“处理妄城兵。”萧策懒散的看着李序。
那日他们没有等到萧策,是因为他被姜绾叫了去。
姜绾早就发现了妄城兵的异样,特地让萧策前去处理,当然,随行的还有许林枫。
这一去,倒是让萧策捉到了皇宫中某位皇子的把柄,只是到底是故意显露,还是栽赃陷害,得进一步探查。
沈言最近一直在处理南洲的剩余的琐事,已经很久没回府了。
他长叹一口气,顾清风拄着拐杖走到他旁边:“在想姜绾?”
沈言默不作声,他继续道:“她就是昭和郡主吧?你们把她带出来了!”
这次,沈言侧头看向他:“不是。”
顾清风闻言哈哈大笑:“不必装了,能让怀瑾付出生命的人,除了昭和郡主,再无他人。”
“他们到底有什么渊源?”沈言皱眉,忍不住问道。
顾清风嗤笑,眺望着远处:“我也不清楚,但我从始至终都知道圣物就是他。”
“圣物幻化成人型,很匪夷所思吧。你们都错了,那是因为圣物原本就是一个人,只是被一个人封印在这里,才变成了如今世人眼中的模样。”
“那为何你还要挖那棵树,质问他是不是把圣物藏起来了?”沈言很是不解。
“因为我要确保他未来还能变成圣物的模样。”
“那次,我发现他的力量减弱了。我想,那个日子快要到了。”
顾清风扣了扣屁股,指着存放圣物的双轨圆环道:“那是星轨,皇宫里的天机司有一个一模一样的,那是一切的起源。”
“你很幸运,这一世,她选择了你。”
顾清风留下这一句话,便离开了。
沈言曾想找他问清楚,却发现他早已离开了南洲云隐,不知所踪。
这一世,选择了他;那上一世呢?她选了叶怀瑾吗?
难道真的如许林枫所说,姜绾存活了千年之久。
不,这绝不可能!这里是真实存在的历史,怎么会出现这种违背常理的事。
一定是柳下令,改变了这个世界的细节走向!
街巷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云隐大量百姓失踪的事,还是没有结果。
就如同悬案一般。
姜绾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路过拱桥时,她忽然记起雾灯节时,她和怀瑾也是一同走在这里,只是后来她被沈言带走了。
路上她碰见了出府的李序,李序站在老远就给她招手,少年郎肆意妄为的模样猝不及防的闯入她的眼中。
若是怀瑾还在,有时候也会这般吧。
怀瑾性情多变,多半和他是圣物有关,他受到雾中太多人的影响,早已没了自己的性情。
“姜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李序兴冲冲的朝着姜绾问。
姜绾轻笑,眼中泛着忧伤:“随便转转。”
李序收起笑容,似是想到什么:“姜姑娘,生死有命,节哀顺变。”
眼前的李序明明比自己年岁小,却看的如此之开。
倒也应是如此,上过战场,见过了太多的生离死别。对一个将军而言,家国远大于私情。
“嗯,你和殿下一起出来吧。”姜绾转移话题。
李序笑着道:“嗯,姜姑娘要一起吗?”
姜绾瞥见不远处为陆离带发簪的萧策,失笑:“不了,我还有事,你去吧。”
李序点头,立马跑走。
李序没眼力见,她还是有的。
不知不觉,四周变得静悄悄的,姜绾抬眸发觉自己走到了圣坛处。
那棵玉兰树恢复了往日的生机,漫天的花瓣源源不断的随着风起舞,给单调的圣坛增添了几分色彩。
树底下的石凳上坐着一位身穿紫色锦袍的男子,他轻抚着瑶琴,悠扬的旋律飘荡在空中。
是宋声。
她慢慢走近。
“你来做什么?”宋声抚琴的手停了下来,声音平静。
姜绾低垂着眼:“想来看看他。”
“嗯。”宋声不在言语,继续抚琴。
不知过了多久,宋声以为姜绾已经走了,他起身回头。
姜绾靠在那棵玉兰树下,闭着眼睛,睡得安稳。
宋声叹了一口气,拉过自己的衣袍,盖在她身上。
梦中,姜绾见到了一些不一样的画面。
怀瑾张开双臂,金色的箭射入了他的心口,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痛苦,那双眼睛温柔多情......
姜绾醒来了,眼泪还挂在脸上。她抬眼,宋声离她很近,他拿着帕子的手还悬在空中。
“你醒了,擦擦吧。”宋声将帕子递过去,姜绾接过,道了声谢。
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睡着了,身上还披着宋声的衣袍。她站起身,将衣袍递给宋声:“谢谢你。”
宋声摇摇头,做了个请的手势:“坐吧。”
姜绾坐在他对面。
“怀瑾等了你很久。”宋声淡淡的说,“久到他都不记得过了多少个沧海桑田。”
姜绾怔住,指尖无意识地攥紧衣襟,一抹苦涩的笑意浮上嘴角:“我不记得他,我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为什么心会这么痛?”
“这是前世种下的因,结出的今世果。”宋声轻抿清茶“从他这一世认出你的那一刻起,他作为‘人’的力量就在不断消散”
“每一次靠近你,都在加速他变回圣物。”
他放下茶盏,语气中带着几分叹息:“当年你将他留在此地,是要他以圣物之身守护这方山河不移、岁月不改。而给他的唯一承诺,便是终有一日会与你重逢。”
“他守着这片土地,其实就是在守着一个与你重逢的约定。”
如今山河依旧,你们也终于相遇,只是这相遇的代价,是他永远被剥夺生的权利。”
“他恢复人形后,感受到你的存在,在东陵。他想去找你,却离不开这里。”
“而之所以会这样,也是因为你的不信任。你不信任他,所以只要他敢离开这里,那么他将承受百倍的痛苦。”
“真想不通,他明明那么爱你,而你却失去了全部的记忆,甚至......”
“喜欢上别人。”
宋声的语气中带着埋怨。
“对不起,我不记得了。”姜绾紧攥衣袖,浑身颤抖。
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和怀瑾还有这样的经历,所以这就是报应吗?
让她带着前世的感情,感受着内心的挣扎,和痛苦。
宋声看着姜绾落泪,有些于心不忍,他忽然想起怀瑾说的话:
“你见到她,也会喜欢她的,她真的特别好。”
“我死后,不要告诉她这一切,就让往事化作云烟消逝吧。”
他依旧记得怀瑾那时提到她,温柔的面庞,和多情的眼。
本就是前世的因,何必带到这一世,惹得所有人不痛快呢。但他就是想让姜绾知道,怀瑾有多痛苦。
“你并不完全是她,可惜,她到死都不知道,怀瑾是自愿留在这里的,因为他早就爱上了她。”
“你不必自责!我想,怀瑾要是活着,他也不希望你这个样子。这是前世的因果,和现在的你没什么关系。”
“我只是让你知道这些缘由而已。”
宋声淡淡道。
姜绾通红着双眼,点点头,起身告辞。
宋声看着那棵树,叹息:“你一定在怪我吧,告诉了她这么多!”
“不过,她应该很快就忘记了吧,毕竟她有那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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