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章

“把手抬高。”

浴室里一片氤氲,杨柳乖乖地把左手举高,他的眼睛在雾气满满的浴室里更显纯良和温驯,他就用这种眼神望着陈嘉树,嫣红的嘴唇轻启,唤了一声,“哥,我后背痒。”

陈嘉树依旧面无表情地拿着花洒,对他的眼神无动于衷,但是手却虚揽着他,在他后背挠了两下。

“下、下面一点儿,再左一点点,过了过了,对对对,就腰那……嘶,舒服了!”

“……”陈嘉树把花洒关了,拽了条毛巾将两个人随便擦了一下,就领着他往外头走,“坐那儿。”

杨柳接住陈嘉树扔过来的内裤穿上,就看见陈嘉树拎了医药箱过来,于是主动把那条血窟窿手臂送过去——

血窟窿大概有两枚硬币那么大,陈嘉树一言不发地给他上药,直至此时,他一句话都没有问。

“呃,事情是这样的……”杨柳知道他有情绪,便主动坦白道:“凌恒……就是凌叔叔,在我手上安了个芯片,我自己把它……弄出来了。”

陈嘉树深吸了一口气,默不作声地把医药箱收拾好然后放回原处,又转身去了厨房。

他还从来没有这样冷漠过。

杨柳忐忑地往厨房里瞥了一眼,只见陈嘉树打开了冰箱,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他像突然被人点了穴一样立在冰箱前发愣,冷气迎面呼过来,好像一点也感觉不到。

直到腰间被人抱住,陈嘉树才猛然回过神来,哑着嗓子“嗯”了一声,“你要喝什么?”

杨柳一只胳膊抱着他,另一只手要去拿冰箱里的德国黑啤,“这个吧。”

陈嘉树却握着他的手把目标换成了酸奶,说了一句“酒精不利于伤口愈合。”然后自己拿出一罐黑啤,“撕拉”一声,对着易拉罐灌了自己一口。

“……”杨柳看着手里的酸奶,再闻着陈嘉树嘴边的啤酒味,却不敢明目张胆地抗议,小声嘟囔了一句:“我不想喝奶。”

虽然是很小声,但这话犹如就在陈嘉树耳边说,他自然听了个清楚明白。不过陈嘉树这时装聋作哑的功夫十分醇熟,若无其事地仰头喝自己的黑啤,啤酒下咽时的吨吨声和最后那一声“哈~”,简直叫人不自觉地跟着咽口水!

他是故意的!

杨柳忿忿地低头,在陈嘉树后肩处啜了一下——没反应。

好嘛!杨柳沿着他的肩膀,到脖颈,到喉结,一路吻过去。陈嘉树打开双手,任由他从背后钻到胸前,最后捧着他的脸的时候,陈嘉树嘴角终于勾起一抹笑,然后,头微微后仰,预期的吻落在了下巴上。

“……哥!”杨柳蹭着他,“让我亲一口!”

陈嘉树把他从自己身上扒下来,“什么时候我成了酒罐子了?”

“哥哥不是酒罐子,哥哥是……”杨柳眨了眨眼,做了个口型:“我的春.药。”

陈嘉树一直绷着的一张脸终于失笑,将他捞过来吻了一下,又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你小子真的是……欠揍!”

“别生气了好不好?”杨柳举起三根手指,“一定不会有下次了,我保证!”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陈嘉树想了想,似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表达此时的感受,“说句矫情的话,我爱的人在你手里,你就这么对他吗?”

窗外的暴雨似乎没有要停的趋势,那一句“我爱的人在你手里,你就这么对他”也一直在杨柳的脑海里盘旋,他抱着陈嘉树,听着陈嘉树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心里某处开了闸的洪流正倾泻而出。

陈嘉树声音低沉,那些有魔法的句子一字一字地将他包裹起来,“杨柳,我知道你很聪明,你很厉害,你能扛事,你也不想让我冒险,对不对?可是我是你的男人,你想保护我,我也想保护你。”

杨柳渐渐收紧了手,指尖几乎要掐进手心里去。

“你知道当我看到你身上添了新伤……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身上却有我不知道的伤口,那是一种什么心情吗?”陈嘉树顿了顿,隐忍地摸着他的头,柔声说道:“我心疼你啊。”

“……”

“心疼你的同时,也觉得自己没用。”陈嘉树自嘲地笑道:“你疼的时候,我一点也不知道,居然还有脸说自己心疼你。”

“哥。”杨柳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他略显局促地笑了一下,“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很好的恋人。我爱你,我知道应该要像所有的恋人那样彼此坦诚,可是这对我来说有点难。我……”

杨柳舔了舔嘴角,有一种硬生生把自己的心剜出来的感觉,他一边抗拒这种感觉,一边又有某种不可名状的、陌生的跃跃欲试在蹦跶。

也许可以的吧?

我也可以的吧?

“我这样的人,从小大到,活着就已经是拼尽全力了,什么青春期的迷茫、困惑、叛逆,对我来说都是奢侈至极的东西。我们这样的人从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活下去,可是为什么而活,我却不知道……所以,我好像也不怕死。”

两个人都只穿着内裤,就这么紧紧相拥,感受彼此的心跳和呼吸。

大雨在这座城市倾泻而下,明明是大白天,却阴沉得像道友渡劫。

这一方小小厨房却安静得像与世隔绝,杨柳好似怕冷地抱紧了陈嘉树,继续缓声说道:“我没有上过心理疏导的课程,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心理障碍,哥,我不是不愿意跟你倾诉,只是……只是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想要听我倾诉什么,我甚至觉得也许我根本就是一个天生冷血的人,我不懂得怎么去倾诉,也许我根本就没有‘倾诉’的功能,你……能给我多一点耐心吗?”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还有些发颤。这些从未见过天日的话语终于被摊开,抗拒的感觉渐消,取而代之的是稍许的忐忑和一丝无形的期许。

“……好。”

杨柳问:“那如果需要很久呢?”

“很久是多久?”陈嘉树反问,“一辈子?”

“我也不知道。可如果……”

陈嘉树截住话头,“一辈子就一辈子,你他妈就算是颗铁石心肠,老子也能给你捂化了!”

杨柳怔住,一时没了反应,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打鼓:一辈子?一辈子那么长?可是我……有一辈子吗?

默了良久,陈嘉树弯下腰,将他打横抱起往卧室里去,“你身上有点凉,还是把衣服穿上,别感冒了。”

把衣服穿好了,杨柳突然说道:“哥,我从前无所畏惧,从今以后,我也无所畏惧。”

陈嘉树扬起眉毛看他。

“因为你。”杨柳说:“我以后不再是一个人了,对吗?”

“对。”陈嘉树眼底浮起笑意,他坐到杨柳身边,把酸奶瓶盖给他拧开,“不过我还是希望你有所畏惧的。”

“为什么?无所畏惧不是更强大吗?”

“无所畏惧或许是某种程度的强大,但我认为人既然要活着,就还是需要有敬畏之心的,敬畏生命,敬畏死亡,敬畏我们爱着的人。”

杨柳喝了一口酸奶,唇边还沾了少许,被陈嘉树舔干净之后才感叹道:“太深奥,听不懂。”

“你还年轻,不懂也正常。”陈嘉树糊了一把他的头发,眼神中透着宠溺,说道:“我以前觉得,自杀的人应该是无所畏惧的吧?连死都不怕的人,为什么怕活着呢?可是现在我渐渐明白了,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和难处,有些人扛不住现实,就选择抛弃现实,这不是无所畏惧,这是无所爱恨,无所在乎。”

杨柳又喝了一口酸奶,然后用沾了酸奶的嘴问道:“我只是想表个白,为什么话题突然……”

陈嘉树捧着他的脸将酸奶尽数舔干净,“因为我想让你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才有转机,才有变好的可能。我们每个人不可避免的都要面对死亡,但那是几十年以后的事情,绝不会是现在。”

“好。”杨柳认真地点头:“我要亲眼看见你变成一个老头子!”

“我老了也很帅!”

“那是当然!毕竟是我看上的男人!”杨柳笑了,忽然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凝重起来:“哲学家哥哥,你说人的意识是和身体共存的吗?”

“什么?”

“如果一个人的身体里有两个人的意识会怎么样?”

陈嘉树问:“人格分裂?”

“不是,不算是。”杨柳想了想,说道:“不是分裂,而是两个人共存,两个人的意识共用一个身体。”

陈嘉树思索了一会儿:“我好像在电影里看过,把将死之人的意识保存下来,嫁接到活人的大脑里,以共生的方式活着?现代科技也能做到这一步了?”

杨柳:“……就当是吧,假如你的身体里多了另一个人的意识,你会怎么办?”

陈嘉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说道:“该吃吃,该喝喝,不想做的事情就让他去做……啧,这么想想还挺美的呢。”

杨柳:“……”

不,这不是我要的答案。

下一秒,陈嘉树紧紧将他抱在怀里,以肺腑间的炙热带着深深的情愫:“我有时候看着你啊,就想把世界上最好的一切都给你,我看到你身上的伤疤,就想着,这小子没遇见我以前好惨啊,我一定要好好爱他,要把他身上的和心里的伤都抹掉。可是我只有一个人,我愿意把我全部的爱都给你,不过,就算把我全部的爱都给你,还是觉得不够,还是想要给你更多更多。你说,如果我有两个灵魂多好,这样,我就能给你两份宠爱了。”

杨柳看着他浓黑的眉毛和深潭般的眸子,心下突然一动,像是被什么东西一下刺到了心尖上。

“你说好不好?”

杨柳推手将他压上床垫,长腿跨坐在他身上,俯下身去强硬地吻住他的唇。

陈嘉树在对方攻城掠地般的吻中有一瞬间的错愕,杨柳的刘海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只得伸出手,却在抚过他的脸颊时停住了。

一段缠绵而窒息的吻终于结束,杨柳趴在他身上不肯起来,陈嘉树默默拍了拍那个有些颤抖的后背,而后将他紧紧抱住,“抱抱。”

那后背颤抖得更厉害了,更为汹涌的是滚落在自己嘴边的一颗颗滚烫的眼泪。

铁石心肠的杨柳居然哭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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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 7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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