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父哭哭啼啼,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悲痛:“前些日子衍儿胃口不好,我便找了医师来给他看诊,那医师说……说衍儿……呜呜呜。”他哽咽着,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浸湿了衣襟。
裴侍媛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猛地站起身,声音颤抖:“你说什么?衍儿他……”
裴父抬起头,眼神中满是绝望:“医师说衍儿有了身孕,已经两个月了……我,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想着等他嫁了人,把孩子生下来,这事儿就谁也不知道了。”
裴侍媛坐在床上,双手抱头,身体微微颤抖。半响,她声音沙哑道:“来不及了,已经退婚了……你去寻一副药,让,让衍儿把孩子去了。”
裴父哽咽,声音里带着哭腔:“把孩子去了,你说的倒轻松,你知道这样对儿子身子伤害多大吗?”
裴侍媛哑声道:“那能怎么样,难不成,我裴家三十多口因他一子得罪陶相吗?”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和痛苦,但声音依然坚定。
裴侍媛拂袖而去,留下裴父一个人在房间里默默流泪。裴父看着儿子的房间,心中满是愧疚和无奈。他知道自己没有别的选择,但看着儿子那虚弱的样子,他的心如刀绞。
裴侍媛无言面对家中老夫爱子,躲到官署中,不敢回家面对。她每天都在官署里忙碌,试图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但每次回家,面对裴父和崔知衍,她都感到无比的愧疚和无力。
直到劫难降临。
裴侍媛仓皇奔入家中,找到在正房里哭得两眼红肿的裴父,问道:“你可去了衍儿肚里的孩子?”
裴父哀戚道:“自你走后,我哭到现在。滴水未沾,粒米未进,还没去寻医师。”他的声音里带着无尽的自责和愧疚。
裴侍媛猝然跪了下来,双手紧紧抓住裴父的手,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还好,还好。”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泪光,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裴父被妻主吓了一跳:“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他看着裴侍媛的脸,心中满是担忧。
声音刚落,裴宅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且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家仆惊恐至极的高喊:“侍媛,夫人,不好了!官兵,好多官兵把宅子围起来了!”
裴侍媛的脸色煞白如纸,双手死死抓住裴父的胳膊,指尖泛白,道:“我这次恐怕脱不得身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和无助。
“轻则入狱,重则流放……”裴侍媛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我娘、二妹还有元娘怕是要被我连累了。”裴侍媛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责和愧疚,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泪光。
“衍儿……只盼凌少姬看在他肚子里孩子的份上,给他一处容身之地。”裴侍媛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期待和无奈,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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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朝景熙二年。
陶相因结党营私被审,长公主负责主审此案。最终陶相问斩,门生宾客皆受牵连,户部裴侍媛被抄家,裴家女徒刑千里,裴家儿郎没入贱籍。
时逢夏末,虽已是深夜,这些天风气不畅,白日里的积热难消,便是站着不动身上也会出一身的汗。这样的天气,牢狱之中更显闷热。
这次因“陶相案”下狱的不止裴家一家,男子牢狱不够用,很多家的男眷被关到一间牢房中。崔知衍在的那间牢房,便有裴父、崔知衍、裴家二房夫人及两个儿子,裴家三房夫人及一个儿子,另外还有姓何的一家,不大的一间牢房,满满当当塞了小二十人。
牢房一点风都不透,像是被暑气裹住了,唯有顶上一扇小窗,能见到一丝天光。整个牢房,四处都是低低的啜泣声。
狱卒又押着三个哭哭啼啼的男子,推搡着,关入监牢。看守的狱卒骂道:“怎么又送,也没有人赎,都快住不下了。”
押送的狱卒道:“璟公主雷霆之威,今儿又跟着抄了个三品大员的家,没被牵扯的人家,自保都来不及,哪还顾得及牢里的男眷。”
照理,男眷是可以被爷家赎回去,可这次的案子牵扯很广,朝堂姻亲本就是你连着我,我连着你,出嫁男的妻家下狱,爹家未必没被牵连。
看守的狱卒唾了一声:“爷爷的,天天这样多人,热都热死了。”
押送的那个笑了,露出满嘴黄牙:“跟这么多金尊玉贵的大家公子、官夫人待一起,你还不知足?”
另一个嘿嘿一笑,舔了舔嘴:“滋味是不错。”
女人眼睛亮了起来:“你得手了?”压低声音“有好事儿带着姐姐一起。”
崔知衍抱着虚弱的父亲,缩在牢房角落,凌乱的发丝糊在汗湿的脸颊上,身上那件原本素雅的长衫此刻脏污不堪,散发着酸臭刺鼻的味道。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绝望和无助,但又带着一丝坚定。
狱卒送了两大桶清水过来,桶里还有毛巾。几个新来的男人过去拿毛巾擦拭身上的汗珠,以解黏稠压抑的闷热。已经待了几日的人则双目无神,直勾勾地看着他们的动作。
裴父拉住儿子的手,声音颤抖:“别去……”
崔知衍反握回去,示意自己明白。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定,他知道,他不能去。
牢房顶上的小窗一点光也透不进来的时候,走道尽头有昏暗的光亮起,紧接着是铁钥匙碰撞的声音。年轻的儿郎们睁大了眼睛,与父亲紧紧抱在一起。看守的狱卒打开了牢门,四个女人走了进来,提着灯,在牢房男子的脸前晃过。
“这个,我要这个。”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一丝贪婪和淫邪。
“不准喊,谁要是喊,我抽烂他。”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一丝威胁。
淫邪的笑声响起:“喊也没事,咱们姐妹轮班看着呢。”
“别碰没□□的公子,白的能卖高价,其他的随便碰。”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一丝狡黠。
“知道知道,不能扰了监守大人赚银子。”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一丝调侃。
“父亲……”一个年轻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
“公公,救我……”另一个声音带着一丝绝望。
“不要,别碰我,我妻主是大理寺少嫔!”崔知衍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又带着一丝坚定。
“大理寺少嫔,哈哈哈,如今怕是已经在去挖煤的路上了吧。”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
“真臭啊,骚爷们,你以为弄脏自己就能逃得掉?”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屑。
衣服被扒干净,一瓢清水兜头泼下,男子哭叫的声音被淹没。整个牢房中,充满了绝望和恐惧的气氛。
一个矮瘦的女人走向裴家父子,伸手去拉扯崔知衍的衣物,崔知衍咬紧牙关,握紧手中藏起的断簪。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知道,他不能让这些人得逞。
“让我看看这是不是个处子。”女人的声音带着一丝贪婪。
裴父已经病得意识不清,声音虚弱颤抖:“你别碰他!我儿子的未婚妻是太府寺令凌大人!”
女人的手停下。她身后的一个同伴握着一个少夫的胳膊,停下手中的动作,说:“给你这个,那个我问了,确实曾经是凌大人的未婚夫。”
女人提着灯照了照崔知衍的脸,啧了一声,很是可惜:“这么好的货色,可惜了。”
同伴拉了她一下:“凌大人如今可威风了,听说要调任大理寺……这么多能玩的,你别惹事儿。”
女人道:“都这么久了,凌大人也没来赎他,想来早把他忘了。”
同伴看了眼崔知衍,也馋得很:“这**是个大家公子呢,居然就不是处了,想来是个浪的。”她拍了拍崔知衍的脸:“喂,你第一次是给的凌大人不,凌大人跟你退亲,是不是知道了你失贞了嘿嘿嘿。”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想怎么抽他都没关系了。
裴父奄奄一息,仍强撑着道:“我儿子只有凌大人一个女人!我儿子已经有了凌大人的孩子,你们要是碰他,凌大人不会放过你。”
想到打听到的凌大人行事作风,那两个女人打了个冷颤,走向另一个男人。
女人的吟哦声,男人的呻喘声,此起彼伏,响彻整个牢房。
裴父伸手抚摸儿子的脸,一行清泪流下:“别怕,别怕,你怀了凌大人的孩子,你娘已经让人跟凌大人说了,她会来救你的,她不会不管你的。”
“她会来救你的,她不会不管你的。”裴父念着这两句话,像是念着什么信念一般。
崔知衍闭上眼。他的心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助,但又带着一丝希望。他想起了凌薇,那个他深爱的女人,那个他相信会来救他的女人。
凌薇。你究竟在哪?你为什么还不来?你忘了我们的誓约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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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府】
侍女阿满坐在廊下的小板凳上,手指灵活地磕着瓜子,瓜子壳散落在她脚边。她看到飞羽小郎不死心地又端了一碗解暑的汤过来,嬉笑着拦住了他:“飞羽小郎,少姬吩咐,任何人都不准进。”
她探头看了一眼汤碗,好奇地问:“是什么汤?”
“绿豆甘草汤。”飞羽垫着脚朝书房窗户里张望,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少姬这几日一回来便钻进书房,茶饭不思,真是急死人。”
阿满微微一笑,说道:“你把汤放下,等少姬渴了便喝了。”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宠溺,仿佛在照顾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飞羽不满地嘟囔道:“哼,别当我不知道,我把汤放这儿,十回有六七回都是你喝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毕竟他也是为了凌少姬好。
阿满却不生气,只是笑着回应:“是少姬赏我喝。要是少姬不赏我,给我几个胆子我也不敢喝。”她的笑容纯真而自然,让人无法生出气来。
飞羽冷哼一声,自从凌少姬从公主府粗使小侍女中挑出阿满回凌府,凌少姬便不再要他贴身服侍。他心里有些失落,女人哪有男人知冷知热。阿满来了之后,凌少姬便常与她分食共饮,他精心做的滋补汤水,多半进了阿满的肚子。
他避开阿满的手,无视她的阻拦,径直走进书房。
推门而入,热气扑面而来。绕过屏风,烛影晃动,只见凌薇身着绯色官袍,肌肤在烛光映照下如暖玉般光洁,双眸波光潋滟,引得人心神荡漾。唯有紧锁的眉心,能看出她正在为什么事烦心,便是额角已有汗珠冒出,她也仿佛全然未觉。
这是他一眼便倾心的女子啊。飞羽心中柔软,声音不自觉放软,轻轻问道:“少姬,天这样热,喝些解暑的汤吧。”
“汤放下。”凌薇从下而上抬眼看他,语气平静而坚定,“你出去。”
飞羽眨了眨眼,有些不舍。但凌薇如今已是太府寺令,是从五品的大官,他到底不敢轻易违逆,有些委屈地应了一声“是”,便转身出去了。
飞羽出门后,似乎与阿满争执了几句。过了一会,阿满不高兴地在书房外喊了一声:“少姬。”
“进来。”凌薇的声音温和而平静。
阿满噘着嘴进来,道歉道:“是我不好,少姬罚我吧,没拦住让他进了书房。”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但眼神中却透着一丝倔强。
凌薇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你还小,他身长腿长,你拦不住他也正常。”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宠溺,仿佛在安慰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阿满不解地问道:“少姬为何这样纵容他,你罚他跪一次,他下次定不敢乱闯书房。”
凌薇摇了摇头,说道:“还不是时候。”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深意,仿佛在暗示着什么。
她推了推桌上的瓷碗:“这碗绿豆汤,你喝了吧。”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温柔,仿佛在照顾一个孩子。
阿满哇了一声,开心地跑过来,捧起瓷碗便要出去。她的动作轻快而自然,仿佛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凌薇喊住了她:“阿满,在这儿喝。”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命令,但语气依然温和。
“哦。”阿满很听话,乖乖站住,喝汤。她原本是公主府干粗活的小丫头,都不算侍女,这样的夏夜,便是汗流浃背也得继续干活。是凌少姬将她提了出来做贴身侍女,她才能有这样清闲的日子。还能喝绿豆汤!阿满一辈子都感谢凌少姬。
凌薇看着阿满将一碗汤全喝下了肚子,才慢悠悠地问:“阿满,你有想过娶夫郎的事吗?”
阿满抬起头,眼睛瞪得圆圆的:“少姬,我小呢!”她才十一岁,少姬出门行事都是带其他侍女,不带她。只让她在内宅贴身伺候。怎么会想起给她娶夫郎呢?
凌薇笑了:“不是现在就要给你夫郎,是问你有没有想过,将来娶夫郎。”她换了一种说法,语气更加温和,“不单是夫郎,就是男人,你有没有想过男人,你将来想要什么样的男人。”
阿满想了想,说道:“反正我不要飞羽哥哥那样的。”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嫌弃,“太不听话了!”
凌薇莞尔一笑:“飞羽样貌这样好,你都不要吗?”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调侃,仿佛在逗弄一个孩子。
阿满瞪大眼睛,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满:“样貌好管不住啊!我又不是少姬,飞羽哥哥一看就是个眼皮子往上翻的浪货,娶个这样的不就等于娶了个绿帽子,我才不要。”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乡野的粗俗,但语气却十分自然。
凌薇被噎住了。阿满是老家是乡下的,一直只是个下等女仆没人教,时不时便会冒出些乡野粗语。顶着这样稚嫩的脸,用这样可爱的语气说这种粗话实在是违和。
她耐心地教导阿满:“你可以说眼高于顶,或是自视甚高,下次别说这种粗俗之言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温柔,仿佛在教导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阿满乖乖地哦了一声,眼神中透着一丝认真。
凌薇叹了口气,心中却在想,眼皮子往上翻如果是指自视甚高,浪货如果是指**强烈,那拿这个形容去套崔知衍也毫无问题。
“那要是一个和飞羽一般脾性的人,怀了你的孩子呢?你会负责吗?”凌薇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试探,仿佛在测试阿满的回答。
阿满毫不犹豫地说道:“会啊。”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坚定,仿佛在说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凌薇疑惑地问:“为何?你不是说不喜欢这样的男人吗?”
阿满想了想,说道:“男人多一个少一个不打紧,可小孩子没有亲娘很可怜。”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稚嫩的成熟,仿佛在说一件她亲身经历过的事情。
阿满自己是个小孩子,也没有亲娘,知道没娘的孩子有多惨。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仿佛在回忆自己的过去。
凌薇点了点头,心中微微一动。她知道,阿满虽然年纪小,但已经经历了太多。她轻轻拍了拍阿满的头,说道:“你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阿满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一丝喜悦:“少姬,我会好好伺候你的。”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坚定,仿佛在许下了一个承诺。
凌薇微微一笑,心中充满了温暖。她知道,阿满虽然年纪小,但已经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她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我相信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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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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