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肮脏的杂碎，你也配？”

婕拉声音变了，从未有过地凶狠，甚至还带着一丝恐惧的颤抖。

她好像遇到很难缠的敌人了，我得去帮她！

没想到刚上岸，就被她发现，她在见到我后，又惊又怒。

“你这条蠢鱼来干嘛，滚啊！”

“婕拉，我…”

还没说完，几根藤条就缠了过来，

隐约感觉有金色的光芒从额头融了进去。

头痛欲裂，身体要炸开一样。

“别拖延时间了，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火人怒吼。

随后，漫天大火烧上天空。

同时，藤蔓疯长挡住火焰，失去意识前，

我听见可怕的噼里啪啦，那是植物骨骼碎裂的声音。

火，木灵的恐惧之源。

焦枯气息，宣告木灵将死。

而婕拉，是木灵。

她怕火，很害怕…

婕拉她被火烧了，到处都是火焰，我得去救她，我可以唤潮，熄灭这些火焰！

想动，却无法动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在云端。

远处有个女人，她的右手托起一颗淡金色的光球，光球上盘旋着一条小龙。

我清晰地看见光球出现细微裂纹，光的碎片四散，穿透云层，落入凡尘。

啊，是金色的雨。

我顺着金光落处望，云层下的那片大地，名为寒潭。

难道满月之夜的金雨，随处可见的金色龙纹球，就是眼前这个女人的力量？

我若有所思，猛然发现自己的鱼尾巴不见了！

取而代之支撑身体的这个东西是……？！

啊啊啊啊啊…

我受到了惊吓，无法站稳，整个人倾倒，从云层中掉下去。

天哪，我不知道这里到底有多高，但是我知道不管有多高，从这里掉下去铁定会变成鱼饼饼！

我害怕的闭上了眼睛，不知过了多久，一直没有触地的痛感，等到再次睁眼。

第一眼看见的，是一片清澈透蓝的天空，几朵闲适的白云飘啊飘，像我最熟悉的寒潭天空该有的那个样子。

贪婪的金雨，肮脏的火焰，仿佛都不曾染指这片宁静。

火？火焰？！婕拉？

我挣扎着坐起来。

可坐起来后，景色就变了。

焦黑的大地，满目疮痍。

寒潭边的树木，枯萎凋零。

不是梦。

灰烬中一小朵蓝铃花，蓝水晶质地，曾听她提过，是某个男妖怪送给她的，她很不喜欢。

我用手捧起了它，水晶不会害怕火焰，所以保存了下来。

可植物又该如何？遍地残骸。

我的手颤抖了，黑色的灰烬从指缝间漏下，

有水滴落在上面，结成了小块，缩成一团。

婕拉她被烧成灰了？

婕拉她被烧成灰了么？

呵呵，怎么可能，她可是大妖啊…

一定是躲起来了，没错，婕拉躲起来了对吧？

她最喜欢听我唱歌了，我唱首歌她就出来了。

于是…

娜美的歌声幽幽响起。

静。

没有任何回应。

没有老妖怪茂凯的嫌弃，也没有小鱼人菲兹的嘲弄，

带着哭音的人鱼歌声，无人问津。

我想唱歌让茂凯出现，再救婕拉一次，

或是唱出菲兹，让他亲口告诉我婕拉到底在哪里，

再不然让灰烬复原成被灼烧之前的模样，

婕拉笑着说，唱首歌就放你走。

妄想！

我的歌声变了。

不再是穿耳魔音，变得好听。

水中倒映我的模样，也不再长满鱼鳞，路过的妮蔻会惊呼：鸭！看见仙女惹！

鸟儿也愿意像落在婕拉的肩膀上那样，落在我的肩膀，

即使它们并不认识我。

我站起身，双腿笔直白皙。

上岸是腿，入水化尾。

我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一切。

我失去了她。

满月之夜，寒潭边的小妖纷纷出动汲取月之精华，

我坐在最高的树梢上，她们小心翼翼避开我的方向，不敢靠近。

都很聪明，没有像当年娜美那么笨的家伙出现了。

我望着银白的月光，时间过得真快，眨眼百年，右手的银链熠熠闪光。

那天之后，我曾见过在云端出现的女人现身寒潭，她腕上缠绕龙灵，发上盘着高髻，宛如神祇。

我也得知了关于这股力量零星的真相。

龙灵之力碎裂，凡间下了金雨，印刻龙纹的金球全是不稳定的能量弹，吞下去非死即伤。

只有婕拉手上的那颗，是稳定的龙灵之力碎片。

半猜半疑，火人想来抢夺，被婕拉击退，但她也因此身负重伤，后得到茂凯的医治。

她一直将龙灵之力藏在隐蔽的地方，那天取出之后，没想到能量波动再次引来了火人觊觎。

于是，火光蔽日那天，我与她在寒潭边相遇，不是意外。

婕拉带着龙灵之力前来只有一个目的，赠一条鱼一场春雨。

唯一没有料到的，大概就是火人来的太快。

而她，无力对抗，玉石俱焚。

“愚蠢的家伙，机缘就是用来这样浪费的？”

仙宫之主莫甘娜事不关己地调笑，

“得到了真正的龙灵碎片不吃，竟然把它给一条鱼？”

“你是谁？你有办法救婕拉吗？求求你救救她好不好？”

已经长出双腿的人鱼泣不成声。

“办法自然有，可愚蠢如她，我为何要救？”

“你难道没有感情吗？”人鱼抬头问。

“感情？等你修炼到我这个境界，你就会明白，感情是多么不值一提的东西。”

“若当真如此，龙灵为何会碎？”人鱼继续问。

仙宫之主脸色微微动容，“你看见了什么？”

“一个男人。”人鱼说。

“很好。”

莫甘娜神色变了，言辞中有些妥协的意味，“听听你刚才说的话，这是求人时应该有的态度吗？”

“我没有求人。”人鱼神色坚毅，“你是神，我在祈求神明，救我最在乎的人。”

“有趣。一朵花，一条鱼。”

莫甘娜听了人鱼的话，似乎很受用，不知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答应了人鱼的卑微祈求，

她说，“好啊，救她可以，你先等上一百年吧。”

“一百年后，月亮最圆的那个晚上，这寒潭方圆百里所有的花都会开，如果你能认得出哪朵是她，我就把她变回原来的样子。”

莫甘娜走前扔下一串手链，作为婕拉附魂之用。

此时，我正在月光下静静打量它，百年约定早已期满，一次次的希望落空，

仙宫之主怕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

今年的月亮没那么圆，月华精气也没那么充沛，唯独花开的盛，馥郁浓香直往鼻子里钻，害得我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忽而觉得有点冷，回去吧，又是无望的一年。

走前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咬我的头发。

大胆！

怎么说我现在也是大妖了，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我反手一个小水泡控制住了她。

然后就听到害怕的尖叫：“啊，别打我，别打我，我不吃鱼了不吃鱼了！”

小花妖不停颤抖。

桃花纷纷落下，灼灼华如当年。

我的心漏跳了三四拍，如今这个模样，谁又能知道娜美其实是条鱼呢？

令人毛骨悚然的吓唬声响起…

“哦？会说话的花妖，敷脸一定美容养颜。”

“求求你，别撕碎我，我再也不敢了！”

听着她的求饶，

“好，那你给我唱首歌，”

我眼眶中含着泪笑。

“我开心了就放你走。”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