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众人填饱了肚子，碗筷都没收拾便开始了复盘。复盘结束时已经十一点半，教练扒拉了两口冷掉的饭菜让众人赶紧回去歇着。

今儿个着实都累坏了，赛场上精神高度消耗再加上饭也没好好吃。几人年纪轻，吃饱后歇了一会儿已经缓过了劲儿，精神了。毛豆非吵着要直播，教练赶人上楼，“回屋歇着。”

毛豆嘟囔道：“睡不着。”

教练扒拉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抹了抹嘴说：“睡不着就听会音乐放松放松，不播了，今儿都累了。”

江川上楼后放下包就去冲澡，洗完后才觉得舒服了点儿，他随手放了首轻音乐舒缓神经。今天脑子、耳朵都被塞了太多东西、太多声音，他需要放空一下。

闭上眼睛没多久，门被敲响了。

严寒站在门外，江川打开门后他往后退了一步，“你的眼罩。”

他捏着眼罩递给江川，江川正欲伸手去接，他又开口说道：“你生气了？”

江川倏地抬眸看他，随后又垂下眼睫平视他的肩颈位置，“没有。”

严寒低头看他，眉心微蹙，“对不住，冒犯你了。”

白日里说完江川穿队服好看后，江川便有意无意的避着他。他本想等着他下楼喝牛奶时再道歉，可不知是躲他还是为何，他今夜迟迟不下楼。

江川站在门口，背后是他住了一段时间的屋子，里面已经沁满了他常用的香薰味道，连带着他身上沾染的些许，丝丝缕缕的飘游，钻进严寒的鼻子里。

他这回是来道歉，格外的守礼，没有站在正门口，几乎退到了墙壁处，却一直能感觉到平日里在江川身上闻到的味道此时加倍的袭来，充盈了他的感官，他微不可闻的又退了一步。

江川扶了一下门把手，低声说：“没有。”

严寒撇去了平日里的浪荡模样，他语气认真的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江川倒不是生气，严寒要是随着众人夸了一句倒还好，但单单只有他们二人时他压低了声音说“好看”，他不知作何反应，不确定严寒是抱着怎样的心思。

他出身优良又生得一副好相貌，以往每年的商会、生日会上想和他交朋友的人自然不少，男女皆有，好听话他也听了不少，无非是想攀谈或结交，他只当寻常恭维。他虽俊逸非凡但毕竟当时年岁尚小，家世摆在那里倒也无人敢造次上前撩拨，但他也不是全然不懂个中弯绕、不通所谓风月。他参加的酒会不少，当然也见过不少世家哥哥们勾搭人的手段，无非就是端杯酒过去夸上一句“今天你真好看”、“衣服首饰很衬你”借此搭上话，有意或无心皆在对方的反应里便能看出。

严寒今天的那句话，他除了觉得有些脸红外并不觉得有什么，但在大屏上看到严寒后他骤然觉得有些不对。

他的这句话没什么，有什么的是他的方式。严寒和那些酒会上的哥哥没什么两样，含糊的、暧昧的在他耳边夸他好看，是想看他的反应吗？

他该如何？严寒又为何会对他用这种招数？

他惶然失措，不知何解，只好仓促而又笨拙的避开。

严寒等了一会儿才听见江川出声，“你总是这样吗？”

严寒耐心的等着，猛地听到这么一句话，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他随即反应过来，捏了捏山根，“不是，没有。”

江川盯着他的眼睛，“那你什么意思？”

他这话问的着实不妙，还能是什么，无非是人与人之间心照不宣任由发酵的暧昧、拉扯，撕扯开放到桌面上不就没意思了吗？

他甚少有这种时候，向来妥帖的他有分寸极了，不会让对方难堪，不会打探、不善揣测，总会给别人留一些余地，但此刻他还是横冲直撞的问了出来。

严寒在这句问话中站直了身体，他看着江川，说：“我的意思就是你很好看，我忍不住看你。”

江川忽地抬手掌住了后脖颈，他抿了抿唇，声音很低，“我还没成年，你不能对我说这种话。”

严寒说这句话是有些自爆的念头在的，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总是不自觉的看向他。

严寒直白地、冒犯地说出，等着他的回答，他的审判。

江川也许会生气，也许会觉得他无礼，都可以，他都接受。他今晚的道歉不止为那一句夸赞，更为这许久以来的探看。他停驻的目光有些过于频繁、过于久，他自觉不对也曾敛制过但无济于事，他说出来，盼着江川制止，盼着江川喊停。

他没想到等到了这样一句。

江川没有遏止，只留下了这句毫无抵抗的、模棱两可的回答。

还没成年，什么意思？

成年就可以了吗？

他随性惯了也嚣张极了，看了就是看了，非要说出来让人知道，想到的念头也是，不待在心中再回圜几句便问了出来。

江川呼吸一滞，“不是。”他捏着门把手的手更加用力带得门都翕动了几分，他在门的颤动中了冷静了下来，“谁都有看人与好奇的权利，但你不该对我用那种搭讪挑逗的方式。”

严寒侧身靠在了墙壁上，“我嘴上没把门的，想夸就夸了，你真别介意……也没夸过别人好看。”

江川脱离了他的视线笼罩范围，松开了门把手小小的呼了一口气靠在了门框上，“没介意，就是觉得你方式不对。”

严寒笑着看了他一眼，又收回了视线，“嗯，是我不对。”

忘了你是磊落拓明的君子，当众夸你对你而言不是负担，你也不会因此觉得羞赫，是我多虑了。

他反思完又笑了一声，捻着那只递出但没有归还意味的眼罩，侧头直直的看向了江川，他问的玩味，“搭讪、挑逗？把我想这么坏啊？”

江川并不看他，“你用的那种方式就是这种行为。”

严寒低笑了一声，算是默默认了这个控诉。他承认，寻无人的时候夸他，的确是有丝私心在的。起初是怕江川不好意思，他看了挺久，这句话也憋了许久，他真心觉得好看，逮着机会便说了出来。

但不得不说，他避人压声的行为更多的来自于堵在他心间的那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别人都当面夸了，怎么就他说不出口，无非是他心中有些不对劲。他心中的鱼儿跃来跃去，他不愿在人前分享这些跃迁带给他的波澜 。说到底，怕江川不好意思是轻，更多的是他自己心中有鬼，拿不到明面上去。那句“好看”，不是作为队友、同事的欣赏，是他作为男人的眼光，觉得这个人好看的紧。

但他扒遍了私心也没找到有任何挑逗的意思，他自认浪荡放肆，但不至于用这种低级的手段去试探人。

他要想撩拨一个人，只会打扮的好看些，再去打两场赢得比较漂亮些的比赛。

严寒没再辩驳，只笑了笑，“明天请你吃饭吧，赔礼。”

明天基地没人准备饭菜，休息日他们不按点吃饭，经理干脆也放了阿姨的假。

江川终于看了过来，他的目光落在他捏玩眼罩的手指上，随即又移向了别处，“教练说不许出基地。”

严寒的第一次约饭申请，卒。

他“呃”了一声，起身揉了揉他的头，“请你吃外卖。”

江川没躲，他揉的轻，只带动了头顶的几根发丝。

柔软发丝被掌风撩动又乖顺的贴回，严寒似触到了一团好脾气的云，戳一戳还能回归原样。他晃了晃捏在指尖的眼罩，“这个我戴过了，再买个新的给你。”

江川说：“不用，我洗洗就好。”

严寒只说不合适，一直扣在手里没再递出来。末了，他说：“快去休息吧，明天我叫你。”

江川躺在床上时还在想，等严寒叫他，不会要到下午五点钟吧。

累了一天的少年相继入眠，带着疑虑的少年终于在后半夜有了睡意。

.

次日下午一点钟，江川的门被准时敲响。严寒打着哈欠穿着睡衣站在他的门前。他把手机递给江川，“没提前点，怕你不爱吃，”他单手撑着墙支撑着昏昏欲睡的身体，接着说：“你先点，我去洗漱。”

走到门前他又想起什么，回头说：“手机密码和支付密码都是258025。”

看江川点了点头他才回屋。

江川看着他的背影勾唇笑了笑，回屋坐在了沙发上按开了严寒的手机。手机壁纸是一只熊猫的背影，幼崽形态，看体型估计只有两三个月大小，背对着镜头抓着一根竹子，圆圆滚滚的炸着毛特别可爱。

江川隔着屏幕曲起手指轻轻刮了刮，然后输入密码解了锁。他在输入的过程中就明白了严寒设置这串密码的含义：全图省事，他用的是键盘中间的一数列。

他无声笑了笑直接左滑找到了桌面搜索栏搜索了外卖软件。他分寸极佳，手机的主人不在连桌面软件他都不欲窥看。

江川点了离得较近的一家私房菜，又要了两碗粥。点完后他退出软件按熄了屏看了一眼严寒的房门，严寒回去后没再关门。他拿过严寒的手机后坐在了离门口最近的单人沙发里，也没关门。此时二人的屋子门户大开，面面相觑着。严寒的窗帘还没拉开，在刚才的抬头一瞥间他在昏暗的光里看到了严寒床上的毛毯都是熊猫纹案的。

他把他的手机留在了沙发上，起身坐在了书桌边打开电脑随手点开了音乐。

一曲毕，门被轻轻叩响，他循着声响转头去看，严寒穿着黑T恤牛仔裤站在他的门前，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还保持着曲肘叩门的动作。

电脑已经自动跳转到了下一首，王菲空灵的声音开口清唱道：

我从来不曾抗拒你的魅力，虽然你从来不曾对我着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第 2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