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菁意有所指道：“不知道，希望新来的学姐或者学长能一起分担点活。”
段轶良则很不屑地划着手机，语气里都是轻蔑：“学妹你可能不知道，棣工大可多这种什么交换生，我可太懂了。其实就是学校圈钱和富家子弟拿来学历雕花用的，两全其美的交易。别指望新来的帮什么忙，别耍他们那少爷小姐脾气就谢天谢地了，你看除了他们这种毫无时间概念的，谁会晚上来报道？”
温菁随口应和几声，她现在心情早就跌到谷底了，没功夫考虑什么马上要来报道的交换生。她看了一眼实验操作流程，顺手去架子上取移液枪，拿到手上的那一刻便顿感不对，她皱着眉质问段轶良：“段学长，下午只有你在实验室？”
“嗯？怎么了？”
“你不知道移液枪用完要调回最大量程？”
段轶良很无所谓地笑嘻嘻道：“哎呀，一不小心忘了，下次注意。”
温菁脸都冷了：“这么基础的东西都能忘你是不是对实验太不放在心上了，一把枪这么贵不应该上点心吗？”
话说得段轶良不爱听了，他有些不悦道：“学妹话不能这么说吧，我怎么说也是你学长，以后还可能是你师兄。再说了，学校的公用枪，你这么宝贝给谁看呢。”
温菁实在是烦了，她将移液枪调到最大量程轻放回架子上，盯着段轶良：“第一，这明明是学长你负责的实验内容，我本来没有义务陪你熬夜。第二，我不打算读研。”
段轶良却完全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还觉得温菁十分不识好歹好心教她：“温菁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王导让你帮忙，不就是给了你这个义务？我承认你能力确实不错，但就是不太懂变通。学妹你看你现在帮了我，我也记得你的好，以后有好事肯定也想着你是不是？现在的组里都是这样的。”
去你个鬼的变通，仗着所谓什么互帮互助什么学长资历坐享其成还冠冕堂皇，温菁早就看段轶良这种人不顺眼了，偏偏这人自从入了组之后还有事没事就往她脸上贴，真是受够了。
段轶良琢磨一会突然意识到不对：“等会儿，你不读研？温菁你天天那么认真帮着导搞实验，我还以为你铁定留本校读研呢。”
温菁动作迟疑了一下，却没有回答段轶良，转头继续做实验准备。
段轶良终于老老实实收起手机开始和温菁做操作准备，坐在着滑轮凳上溜过来给离心机预冷又溜去取冰盒。
时不时还悄悄瞥温菁几眼，可惜对方眼里只有那一堆昂贵的实验器材，根本无暇顾及他。
两个小时后，仪器终于自己跑起来开始缓缓蹦出数据，他们方才得了空闲。温菁坐在台边撑着脑袋看数据自己跑，用后脑勺对着几次向挑起话题的段轶良。
观察了须臾，温菁确定运转一切正常，便开始盘算着跑路。问就是段轶良今天着实惹到她了，不如眼不见为净。
“段学长，后面的操作流程你肯定知道，我就先走了。”估摸着都晚上十点了，温菁疲惫地揉了下太阳穴，就准备去垃圾桶扔手套。
“嗯？”段轶良一看她要走就突然变得急切，“你不和我一起等交换生？”
“有学长你在不就行了。”温菁毫不迟疑将往门外去。
段轶良忙起身追上去拦住她的路：“等等！”
温菁看着堵上来的段轶良心中顿时警铃一响，她飞快地向天花板角落瞥去。
监控摄像头都闪着光正常运行着，温菁转过来镇定地看着他：“还有什么事吗？”
段轶良却将手机往她面前一举道：“导不是让你和我一起等人？而且刚他把那交换生的学号姓名都发我了，我看着新来的是个女生，你走了就留我和那新来的，这、这不太行。”
“什么？”温菁直接越过手机盯着支支吾吾的段轶良。王教授让你接待人管我什么事。
老半天段轶良终于挠着脑袋道：“哎呀总之就是我觉得学校很多事情学妹你比较了解一点，我也才刚来学校俩月我真不太懂，再说了你们女生一起是不是更有话题。陪我多等会新同门呗。”
温菁看着段轶良还带点期待的神色真的很想拔腿就走。可转念一想，毕竟之后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在同一个屋檐下，着实不宜将关系搞僵。
她轻叹了口气，摸出手机坐回了自己刚走不久还留着余温的滑轮椅上：“还来不来都不知道，我只等到十点半。”
段轶良一见便喜上眉梢：“没事，等一会就成。还是学妹你会心软体谅我，搁同门的那几个，他们都不搭理我的。这样吧，晚点我请你去小吃街吃夜宵？”
温菁直接拒绝：“我就不去了，有点困。再说了这得有人盯着，段学长你不能走。”
段轶良本来还欲开口，可惜温菁的手机突然响了，温菁低头看了一眼，对段轶良皮笑肉不笑：“不好意思啊我妈来电话了，我出去接一下。”
段轶良懊恼地看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实验室。
确实是亲妈徐予艳女士打来的电话，夜里风大寒凉，温菁快步在走廊找了个背风的拐角才接通。
温菁打了个寒噤：“喂？”
“菁菁啊，最近怎么样啊？”
又是典型开头。
温菁回想了一下，最近一整个月无大灾大病，宿舍教室实验室三点一线，除了和夏梓禾出了两趟校门。
“挺好的。”
徐女士很不满地嗔怪道：“每次给你打电话都说挺好的，不可以这样敷衍妈妈的。”
“没有敷衍你，真的挺好的。”温菁提起点精神加重了语气，显得不那么没精打采。
徐女士随即开始直入主题：“那最近有什么打算吗？”
温菁一时缄默，毛绒绒的雪地靴随意地踩着拐角边的陈年的老拖把：“……还在打算。”
徐女士一听就开始急：“菁菁呀，你都大四了，你看你怎么还是这么没有打算，你这个专业不好找工作你知不知道？不早点计划，错过了机会怎么办？”
温菁有时实在想知道亲娘是怎么做到在白天和外人爆了一天口水，回来大半夜还能来找她讲就业前景的。
“我还不确定以后去做什么呢。”温菁实话实说。
徐女士很不满意：“上次就给你说了，你们这个专业竞争这么激烈，一定也要早点打算的。女孩子还是要找个稳定的工作才能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呀！难不成等你毕业了才开始打算，工作都被人抢完了，你到时候去哪？”
温菁本就烦躁的心情这会更上一层楼，她努力平息了一下心情才缓声道：“我已经是成年人了，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打算。”
徐女士却自顾自开始分析：“我昨天和你隔壁领居家那个陈阿姨聊了几句，对了，就是她家女儿在国企上班那个你还记得么？”
温菁绝望地将手机拿远了一些，手动降低了徐女士的音量：“我怎么会记得。”
“哎呀，她家女儿比你大八岁那个呀！她妈妈昨天和我说呀，你们这种学生物啊化学什么之类的专业，找工作可以试试那些个药企，要不你之后去了解了解？”徐女士试探地问了一句。
温菁低着头看着地上被她踹出来的灰尘道：“这哪是说去就去的，再说了现在哪里不都是挤破头，让我去人家药厂子里当女工还现实点。”
徐女士自然听不得：“说什么呢你个傻姑娘，怎么说也是个大学毕业生怎么扯到那工厂去了。也就是咱家没有那些个什么人脉，还得靠你自己努力。”
温菁思索着没有回答，半晌她才开口：“我再考虑一下吧，我还有事呢妈妈。”
徐女士很敏锐：“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菁菁你不会还没回宿舍吧？”
“还有一个实验今晚要做，就留晚了一点，”温菁解释道，想了想她又补充，“实验室离宿舍不远。”
徐女士当场就在电话里担心道：“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还呆在实验室，有没有人一起啊？哎哟你们学校安不安全啊你这么晚还一个人回宿舍。”
温菁安抚道：“学校是全监控覆盖的，我能出什么事。”
“真是没有安全意识你这个姑娘，”徐女士责备道，语气中仍是担心不已，“什么实验不能留到明天做？记得早点回去，听见没有？”
这时的徐女士又比刚才又温柔贴心了许多，温菁缓和道：“知道啦，我做完就回去。”
徐女士这会知道她还在实验室也不敢耽误她时间，只想让温菁早点回去：“好了好了，我要洗澡去了不和你说了。早点回去休息，不要熬夜，你们年轻人这个熬夜的习惯真不好。还有，最近我看天气预报说棣通开始降温了，多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要感冒了知不知道？”
“知道啦，妈妈再见。”温菁长舒一口气，挂断了徐女士的关怀电话。
温菁本来想着这么一出来正好摆脱段轶良那人直接回宿舍算了，随即她却想起来自己的包还在实验室那边的储物柜。
只能祈祷段轶良睡着了听不见她开储物柜的动静，虽然以那个储物柜的老化程度几乎不可能。更何况保不齐这人正眼巴巴地等着她回来一起继续在实验室坐牢呢。
温菁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轻手轻脚地往实验室方向去。临到门口时，她居然听到了有人谈话的声音。
明明在实验室的只有她和段轶良两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