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相助

“哎,孩子这么大了,打起来像什么话。”姜父抢过竹枝条,语重心长:“翎儿啊,那八郎是老汪的心头肉,他这次若是有个好歹,我心里难安,叫我以后怎么面对老汪哪?”

“那是他活该!自己找不痛快!要不是他在绳子上动手脚,也就免遭了这回罪。”

“我看你本事没长,翅膀是真硬了。”徐母用手指戳了一下女儿的头,继续说,“你不要赖别人,怎么事先不检查,这第一回单独行事就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叫我跟你爹怎么放心。”

姜展翎低头不语。

“你最不应该做的,是伤害无辜。”徐母轻叹一口气,又说道:“你爹把家学传给你,是为乡亲们行方便,自己也得一口饭吃。本领要用在该用的地方,不是为了逞一时的痛快。”

“娘教训得是,女儿知错了。”姜展翎内心并不十分认同母亲的话,嘴上倒是先服了软,她不想让母亲生气。

“翎儿,起来吧。”姜父开了口,扶起女儿来。语重心长:“你呀!以后做事情要三思,不能再这么鲁莽。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只怕吃亏的是自己。”

“女儿谨记爹爹教诲。”姜展翎低头听训,乖巧得很。

姜全尚捋着胡须,想了想,“老汪那边我去说,只能拉下这张老脸去赔个不是。”

“你先去镇上帮我打两壶好酒,改天我再上孙五娘那买上几刀好肉,亲自上门去。”

“爹可真好。”姜展翎跳起来,双手挂住姜全尚脖子,把头埋进去偷着乐。

被训了这么老半天,她巴不得出去透透气。一眨眼,人又没影了。

徐素芹板着脸,余怒未消。姜全尚扯住她的袖子,嘿嘿笑道:“孩她娘息怒,翅儿年轻气盛,犯错在所难免,以后多教导就成了。”

徐素芹一把推开姜全尚的手,嫌弃到:“老姜头,你就惯着这丫头吧。惯的无法无天,到时有你好受的。”

姜全尚指指门外,远处山峦叠嶂,青烟缭绕上方是洁白如棉花的大团柔软的云挂在湛蓝的天幕上。

他又伸出头去,抓过徐素芹的手来摸自己的发。

“素芹哪,你看这天,是不是一直在那。你摸我这头发,也浓密得很。哪儿无发无天了?”

徐素芹抽出手来,笑着打了他一下,“净扯些有的没的。”

逍遥酒坊,纪寒英正埋头数铜板,嘴里念念有词:“两文,四文……”,每数好一百文,就用绳子串成一吊。

店内摆放着大大小小的酒坛,既有最烈的苞谷烧,也有温和的南瓜酿,滋补的茯苓药酒······种类繁多,口味各异,不一而足。

这是峡口镇上最好的酒坊。纪寒英的想法很简单,要本镇上爱喝酒之人的白花花银子通通流进她的酒坊。行旅客商,江湖侠客经过,也得雁过拔毛,龙过剥鳞。

“呦,纪掌柜,今儿个挣得钱多啊!”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纪寒英数钱的节奏。抬头一看,原来是侯耀光。

“来两壶刺梨酒。”

“瘦猴,先把以前赊的账结了。”纪寒英瞟他一眼,翻开账本,手指拨着算盘珠子,噼里啪啦一通响。

“去岁一直到上回共欠五百三十六文,加上今日的两壶,一共是七百八十二文。”纪寒英把算盘一推,伸出手摊开来:“侯公子,给你抹个零,就算七百八十文了。”

侯耀光脸上堆着笑,就要去抓那只灵巧白皙的手。一杯又一杯的美酒经由这双手酿出,让那手也浸润着酒的香气。

纪寒英极块地把手一收,抱肘冷眼以对。

侯耀光抓了把空气,愣了一瞬。旋即没事人一样,凑近柜台边笑嘻嘻道:“纪掌柜的,都是老熟人了。别这么不近人情。”他拍拍身上,“这不,最近手头有点紧。先欠着,下回一并结了。”

“那不成,事不过三。这是我逍遥酒坊的规矩,你今日把账结清,我再打一碗新酿的蔷薇酒送你尝尝鲜,如何?”

钱,自然是没有的。自从跟着汪八郎去过几次赌场,把身上的钱都输了个干净。本想先打点酒去给兄弟压压惊,酒钱先欠着,谁知这娘们好生厉害。新酒亦勾出了肚里的馋虫,让他迫不及待想要尝上一口。

侯耀光想着,灵光乍现,有了。

“哎呦,瞧我这记性。”侯耀光一拍脑袋,又在袖子里摸了摸,说道:“前几日接了一桩活儿,正好发了工钱,不是在这了嘛。酒打上,一会儿结账!”

“好说!”纪寒英笑着,取下竹酒提,先去舀了一碗蔷薇酒端上来。转身拿起两只空葫芦去开另一个酒坛。

清冽透着淡粉色的酒盛在粗瓷碗里,带着蔷薇花的清香。

侯耀光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干了,觉得淡了点,还没尝出味儿来。

“这酒…呃…不够烈,差点儿意思。”侯耀光打着嗝说道。

“我觉着不错。”纪寒英驳回来。

说话间,两壶酒已打好摆上柜台。侯耀光伸手去袖子里掏了一下,旋即又飞快地抽出来。拎着两只葫芦晃荡着,越过桌椅板凳,抬脚快步往店外跑去。

“这次记账上,下回给。”扔下这句话,人已经跑走了。

“瘦猴,你混账!”纪寒英气得大骂,提起裙摆亦往外追去。

店内几位客人惊得目瞪口呆,一粒在筷子上夹着的花生米掉在碟子上,发出“叮”地一声细微的脆响,打破了一瞬的安静。

众人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一个说:“瘦猴这浑名真不是白叫的,你瞧那小子,精瘦得像根竹竿,跑得倒是忒快!”

另一个接:“掌柜的怕是撵不上喽,这个闷亏吃定了!”说着连连摇头。

“吃菜,吃菜…”

“对对,咱接着喝…”

有爱看热闹的,放下酒碗,走到门口扒住门框探出身子往外瞧个究竟。

不多时,脖子伸得最长的那个食客指着远处大叫一声:“哦呦!掌柜的回来了!”

“我就说追不上,碰上这号人,店家还真是倒霉!”

“是呀,生意难做。”旁人附和到,叹了一口气。

“掌柜的后面跟着瘦猴,他们一起回来了!”长脖子食客喊道。

“是嘛?”众人一听来了兴致,一个个涌到门口往外瞧。

一时间,门框外钻出一排脑袋,待到看清楚时,发现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这不是酒客们嘴里谈论的一刀二劁的姜小辣嘛!

自古以来,茶馆酒肆因着来往人员身份复杂,平头百姓,江湖侠客,流商徙旅均在此驻足休憩,而后流动四散。家常里短,闲谈八卦,奇闻轶事在其间传播讲诉,是各路新消息新八卦的舆论场。

姜展翎上午在李家的事迹早已传遍了峡口镇,人们感叹,姜老辣后继有人,姜小辣的浑名就这么叫开了。

一刻钟前。猪市街上行人阑珊,商贩们在收拾卖剩不多的货物。从早到午的喧闹散去,如海水退了潮。街道上渐次恢复如常。

姜展翎吹着口哨,不成调的小曲。一步一蹦的在街上走,踢着地上的石子,当作蹴鞠玩。

“站住,别跑!”

一声带着喘不匀气息的轻喝打破了街上的安静氛围。

瘦猴?寒英?

来不及思考,姜展翎一个下蹲扫堂腿。面前的人直扑倒地,摔了个猴啃泥。

“哎呦喂,疼死了!”侯耀光嚷嚷着从地上爬起来。姜展翎双手叉腰,踏靴挺立横挡住去路,睥睨着他。侯耀光不吭气了,转而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纪寒英从后追上,捂着腰上气不接下气的同时不忘嘲笑:“接着跑啊——瘦猴!怎么不跑了?把你能耐的!”

姜展翎头往边一甩,露出刀削般清晰的下颌线条,让她散发出一股闲人勿近的迫人气势。示意侯耀光:“你小子是吃了霸王酒了?敢欺负我们家寒英!走吧,有什么事回去解决。这大街上的,怪丢人现眼的。”

逍遥酒坊里,众酒客自动围拢成一堵人墙圆圈。里面的焦点人物侯耀光坐在一把竹椅上,抬起一只脚挽起裤腿给大伙儿看膝盖: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皮蹭破了,周围有些许青紫。

他指着姜、纪二人喊道:“这两个狠毒的女人,把我伤成这样。还有没有天理了?还有没有王法了?大伙说说,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酒客们品头论足,呃,这很难评。

侯耀光提高声调:“不赔点买药钱,说不过去吧!”“嘶…”

他倒抽一口气,显出极为痛苦的样子来。

纪寒英懂他意思,正欲说以前的账一笔勾销了。如此无赖,实在是不耐烦与他过多纠缠。

姜展翎伸手拦住,笃定的眼神看着她:别说话,交给我。

纪寒英郑重地轻点一下头。

姜展翎猛地出拳,拳头似重锤砸向侯耀光面门。侯耀光偏头躲过,不想对方使出一套抓、挑、擂、拉组合拳,连连逼近,侯耀光跳下椅子,拨开人群,一连蹦退数丈远。

姜展翎当仁不让,紧随其后,一把拽住侯耀光后背衣襟,把人给带了回来,重新摁进了椅子里。

“我看你身手敏捷,矫健得很嘛!”姜展翎轻嗤。

“我……”侯耀光拙劣的演技被戳穿,一时噎住。

“我要不是拼了命躲过去了,只怕被你谋害了性命!”少顷,他梗着脖子叫嚣到。

“不至于,我就是…”姜展翅顿首,玩味地悠悠吐出一句话:

“活动活动筋骨,舒展一下。”

“刚才我是冒昧了。不过现在看来,侯公子身体康健无恙,那这酒钱,还是要结的。”

当着众人面,侯耀光脸上挂不住,讪笑道:“那是自然,可无奈在下近来实在囊中羞涩,我也没有办法嘛!”

纪寒英拉住姜展翎,在一旁耳语一番,“好主意,就这么办。”姜展翎点头依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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