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她立刻动手,这边刚把砂锅里的香料捞出来,那边叶蓉就进了门。

看见方蝉衣也在,叶蓉先规矩行了礼,才笑靥如花的往杜媪身边凑。

“师父,您这是做什么呢,大老远就闻到香味了。”

叶蓉虽然顶替了杜媪在白案上的活计,但她将自己说的迫不得已,又万分委屈;说的厨房里人人都向着她,以至于杜媪都不能直接与她撕破脸。

如今她舔着脸来问,杜媪也不好不理人。

“你这鼻子倒是灵得很,我就熬一罐油,你也能闻着味过来。”

叶蓉笑的更加明媚,脚下步子更是一刻不停。

见拦不住她,方蝉衣直截了当的将自己正炒着棋子豆的锅提起来,揭着盛香料渣的瓦盆,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进了炭火里。

凶猛的火苗一下子撺出来,蒸腾的空气扭曲起来,连叶蓉的脸也一起扭曲。

叶蓉停在原地,错愕的看着杜媪,委委屈屈的喊了声师傅。

杜媪只当没听见叶蓉的叫声,也没看见方蝉衣的动作,低头专注自己的事情。

方蝉衣却不准备给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留面子,讥笑道:“叶娘子,实在抱歉的很,杜媪熬的这锅油,用的是我的方子。秘方,不给外人看的。”

说完,她又假作严肃的看杜媪一眼,向她强调。

“阿媪,我这个方子虽然给了你,你却不能叫旁人也学了去,否则,我的损失太大,以后便不会给别的方子给您了。”

杜媪哪里看不出方蝉衣这是向着自己。

她当着叶蓉的面这样说了,就是彻底绝了叶蓉想在她这里偷师的念头,也让她能更理直气壮的拒绝叶蓉的请求。

杜媪立刻爽快应下。

三人正僵持着,厨房门口又来一人,却是唐氏身边伺候的谢媪。

她倒是没看见方蝉衣,只闷头往杜媪面前冲。

“杜媪,这么晚了,您这是做什么好吃的呢,香气飘的满院子都是。正好女君饿了,命我来取一碗。”

直到走的近了,谢媪才瞥见一旁正在翻锅的方蝉衣,惊讶的打招呼:“女公子,您怎得也在厨房,这是要做什么?”

倍加意外的说完这一句,谢媪才想起来,给方蝉衣补上一礼。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铁锅里正和干净细沙混炒在一起的棋子豆上,清冽的椒香和香甜的麦香混合在一起,被烘炒着,在表面裹起一层橙黄色泽,散出一点点火气特有的香味。

虽没有猪油香气那么霸道,却引得人食欲大震。

“您这做的是什么?”

“棋子豆。”

方蝉衣也不准备隐瞒,大大方方的和谢媪说了大概的做法:“谢媪您知道的,我手里没有闲钱,就做些零嘴以后赏人用。”

看看锅里的东西,琢磨着火候差不多了,方蝉衣收拾出锅后,看谢媪实在馋得慌,便找个布兜子,给她装了一些:“您带回去后放一放,这东西放凉了才好吃。”

谢媪高兴的什么似得,连连应好。

又在旁边等着金线油塔。

这吃食里要一层层裹上去的猪油就是精华,猪油熬出来以后,其他活计就好做了。

按照方蝉衣说的,杜媪迅速和面擀面,抹上适量的猪油和芝麻油,等着蒸出来的功夫配好料汁。

立即给唐氏装了一份送出去。

该做的事情都做完,方蝉衣和杜媪打了声招呼,干脆利落的回了屋。

直到她离开时,叶蓉还站在原地发愣。

但厨房里的官司,本身就与她无关,她也没准备掺和多深。

这次帮杜媪,除了要替原主报恩外,她也揣着更长久的打算。仔细算算,这笔账她不亏!

倒座房里一夜无梦。

正屋的唐氏,吃了那碗金线油塔,却结结实实的想了一夜。

为了减缩花销,方府的饮食一向以清淡为主,晚上那一碗金线油塔却油香浓密,搭配上酸香爽口的浇汁,和轻盈脆口的黄瓜。真是多一分腻口,少一分寡淡,恰恰好到妙不可言。

正是她从未品尝过的滋味。

是以,第二天一大早,唐氏就遣了谢媪去厨房蹲守。

她自己喜爱不算,还破天荒的留了一众孩儿的饭,让大家一起品尝。

一时间,金线油塔的名声在方府院儿里风头无两,甚至传到了隔壁零陵侯府,侯府老管家被遣着跑了好几回。最终,以这边的管事每十天送过去两次收尾。

方蝉衣没功夫搭理外面的热闹,只管将倒座房的门关严实了,专心绣帕子荷包。

等她手里的绣活忙完时,时云身上的伤也养好了。

方蝉衣便把东西托给时云拿出去,给两家铺子的掌柜验看。

她对自己出的活有信心,两家铺子的掌柜也给了正面的反馈,玲珑绣品铺子按照简单花样的顶额酬金,一块帕子出3个钱,一个荷包出6个钱;薛记按照方蝉衣绣上去的图样难易程度,给了一块帕子2~6个钱,一个荷包5~20个钱不等。

这一次,方蝉衣共出了10张帕子,5个荷包,拿到了96个钱。

相当于她三分之一的月钱。

同时,两家都让时云给她捎来了下一批绣活需要的绣线,和能用到的一应器具。

尤其薛记,还给她备好了好几种市面上几乎寻不到的绣线,仅白色一种,就给她带过来5个色号。

连时云这个做惯了绣活的,都惊叹不已。

还说起在薛记铺子里看到的白色,色号一直排到了25号。

“奴往日只知道缩在院里,今日才晓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以前听说薛记的绣活铺子开满了北边各城,今天去里面看了才知道,人家的活做的真的好。尤其那个配色,当真是素的淡雅,艳的浓丽,只这一项就比别家的活好上一大截,合该人家的铺子能开的满地都是。”

当然,这世上奇人异事无数。

在方蝉衣看来,每个人都应该活到老学到老。

她虽然影响不了其他人,却可以让身边几个亲近的,从以往或忐忑,或浑噩的境况中脱离出来,找到自己的价值。发展壮大,被人认可。

“所以,我们不能被这深宅大院困住眼睛,外面那么多精彩的事情日日上演,即便无法参与,我们也应该多看看,增长见识。”

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又在外面走了这一圈,时云如今越发觉得方蝉衣说的话有理。

这次出去,她也接了外面的绣活。

说到底,她不像方蝉衣,再怎么着都有这幢宅子,和上头的老爹托底。她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穷的连饭都吃不起,被家里人卖了的可怜虫,她比方蝉衣更应该努力,更应该多多的赚钱。

“您说的奴都记住了,以后一定好好做活,恪守本分,不再被人三两句骗去。”

方蝉衣一向主打的点到为止。

她把时云带回来这些料子和工具全都收了,打算把精力集中在给方威默《鬼谷子》的大事上。

算算时间,再有五六天,她那位便宜老爹就该回来了。

要说这个年代最贵重的东西,若知识和书籍排在第二位,那就没什么能排在第一了。这里绝大多数的书籍藏在皇室,仅剩下的80%又被世家收入囊中,只有剩下20%最基础的书册和简牍被投放在市面上,广为流传。

如同《鬼谷子》那样一部教授合纵连横,策略筹谋的经典书册,必然是被收在皇室库房里的。

方蝉衣本不应该默这样的书册出来。

奈何,她那便宜老爹时不时还得去战场上拼杀,也该知道怎么平衡好后宅一堆女人的事,顺便再学一学利剑不可近,美人不可亲??的道理。

这直接关系到方蝉衣日后在宅子里的生活质量,和她后续走的更高更远的可能性,实在没法耽误。

非得现在给才行。

多亏方蝉衣本身就是个精力旺盛又爱好广泛的,原主也跟在方蝉锦身后努力学习,不曾落下习字练字的习惯,如今要上手,自然容易的多。

稍稍练习几笔,便能写出不错的样子。

只是写字需要静心,而她,每天早上请完安,要先陪方蝉锦练习踢毽子,再支应唐氏那边随时可能传召的伺候和侍奉。只能利用剩余的时间默一段《鬼谷子》。

好在这本著作字数不多,方蝉衣紧赶慢赶,总算在方威到家的前一天全部默完。

时云手头的绣活,也在同一天做完,擎等着第二天送出府去。想着马上她也可以像方蝉衣一样,在外面赚一份只属于自己的,谁都不知道的钱,她心里就高兴,连带整个人都活泼起来。

“女公子,我想拿几个钱去厨房要几样好吃的。尤其是那个金线油塔,院里好多姊妹悄悄吃过,都说好吃,咱们也买两碗回来尝尝吧。我请您。”

方蝉衣教杜媪做金线油塔那天,时云正伤的下不了榻。

配方的事情又没有传出来,是以,她还不知道那东西和方蝉衣有关。

但方蝉衣是个大方的。

尤其遇上时云这种受教的,她更不会吝啬。

“你如果只想吃那个的话,不用拿钱去换。那是我和杜媪一起弄出来的,你过去说一声,等着她们送过来就是了。”

1、利剑不可近,美人不可亲;利剑近伤手,美人近伤身。出自孟郊《偶作》。意译:锋利的宝剑不能靠近,美人不能亲近;锋利的宝剑靠近了会损伤手臂,美人亲近了会损害身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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