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方威什么都没问,理所当然的,就怪起了唐氏:“我整日带兵那么辛苦,留下她在家里养育子女,她倒好,还能让俩姑娘吵起来,也不知她是怎么管的家。”
梁姨娘笑的三分温婉,七分妩媚,眼角眉梢尽是风流韵致。
看的方威眼睛都直了,她才柔柔的笑了一声:“主君可别觉得宅子里的事就都是小事,女君操持家计,不知道多辛苦,您又何妨多体谅她一些。”
方威宠溺的睨了梁姨娘一眼,笑骂一句:“你倒是大度,还替她说起话了,你忘了她往日是怎么对你的了?”
梁姨娘白腻柔软的手指轻轻抚过方威的肩,替他揉捏着颈□□位,缓解疲乏:“女君不过吃醋主君喜爱奴更多,才会百般刁难奴,她这是心里有您,爱重您,您还不高兴?”
方威被梁姨娘哄的心里喜滋滋,只觉得她每句话都说到了自个心坎上。
他扔下背后方蝉曦不管,回身抱住梁姨娘的腰,逗弄的刮刮她鼻子,直弄得梁姨娘双颊绯红,柔柔推搡一把,嗔怪道:“主君莫要调笑,曦儿还在呢。”
方蝉曦明显习惯了方威和梁姨娘这般相处。
她将全副注意都集中在手中的毛笔上,连头都没抬一下。
方威在照阳院流连许久,才不舍的去前院处理公务。
梁姨娘揉揉酸胀的手腕,慢悠悠倒了杯好茶品茗,直到休息够了,才目光凉凉的去看依旧趴在桌上描红的方蝉曦:“瞧瞧你这腕子都抖成什么样了,还不停手。”
方蝉曦自小便知道她这位生母的厉害之处,对她的话自然无有不应。
只是她手腕子发软,指尖抖动之间,竟硬生生将毛笔砸在了竹简上,洇出一大团墨渍。
梁姨娘闭上眼,不愿承认如此愚钝,不知收敛情绪的女娘是自己的孩儿。
她自认聪明过人,能不动声色将方威拿捏在手里这么多年,却教不出个与自己旗鼓相当的孩儿。这也算她一路顺畅,往上爬的人生中,难得一见的憾事了。
“说说吧,究竟出了什么事?”
方蝉曦揉着酸痛的手腕,嘴唇止不住发干:“方才父亲在韶光院问起金线油塔一事,大概已经猜出,是我将事情告知于您,您又讲给了父亲听。”
看看耷拉着眼睛,没有丝毫精气神可言的方蝉曦,梁姨娘心头的气不打一处来:“就这一点子事,也值得你神思不属,慌张的不知如何是好?”
方蝉曦:“以阿母的手段,处理起这种事,自然手拿把掐。可我已经14了,眼看就要及笄,及笄后便是说亲。难道您还能越过那唐氏,亲自替女儿操持相看?”
方蝉曦这话一出,立刻噎得梁姨娘没了脾气。
她心里即便瞧不上这个女儿,那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自然也想让她有个好归宿。
“家里的女公子说亲,虽然绕不过她,却也不是非她不可的。”
梁姨娘眼神复杂的看着方蝉曦,心里的矛盾自是无处可言。
她即便在方府过的风光无比,能把所有人都压下去,也终究抵不过身份不清白的原罪。她这个人以这种身份,待在一个官身人家内宅里,本身就惹的人非议笑话。
莫说是长安城里的世家名门,便是城郊附近略有资产的地主人家,也瞧不上她生下的孩儿。
可她又有什么错,人这一辈子,不就是要不择手段的往上爬,摆脱出身,跨越阶级,努力让自己过得比同等人更好吗?
以此来论,她早就是世间少有的成功者了。
只是,她顾了自己,便顾不了自己的孩儿。
她也确实没想过为了孩儿,牺牲自己的地位与尊容。
“听你父亲说,老太太下个月就要回府了,你若无事,便到她面前多转转,多说些好听话,哄得她开开心心的。往后自然有数不尽的好处等着你。”
方蝉曦脑袋低垂着,让人看不见她脸上表情,也看不见她眼眸中的波光流转。
方府之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老太太是全府中最讨厌她这位生母的人,那绵长又决绝的厌恶之情,便是连唐氏都比不过,她也好意思说出让她去讨好老太太的话。
方蝉曦心中一面为梁姨娘的盘算不齿,一面又知道,这确实是她能走得最好的一条路。
隔了半晌,她才低低的应了声知道了,结束话题。
而此时的韶光院正房里,唐氏的说教还进行的如火如荼。
连带方蝉衣也一起被教训。
“小六,你一向是个乖觉受教的,今日怎么犯起了糊涂,眼睁睁看着两位阿姊争吵的不可开交,竟也不知道劝?”
方蝉衣恭恭敬敬,缩着脑袋当鹌鹑:“母亲,女儿知道错了。”
她面上乖顺,心里却不觉得有什么。
反正,这顿批她是肯定逃不掉的。
唐氏以为她在方蝉锦跟前有什么面子,还希望她来劝和。
实际上,她不过是人家身边的一个挂件,兴起的时候拨弄一两下,没兴致的时候就扔到一边去。
更别提方蝉琪,从来都对她没个好脸色。
这两位姑奶奶吵架,她便是说话了,也没人肯听。
况且,方蝉琪被唐家表哥嫌弃的事,在方才彻底闹开之前,她丝毫不知情。或许不只是她,方府之内所有人恐怕都不知道,还发生过这种事。估计也正因为如此,唐氏才会发了大火。
方蝉衣一副受气包模样,真叫唐氏觉得自己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连着发了两场火,该气的都气过了,该骂该教训的也都教训完了。被方蝉衣这软软的一声错搅的,唐氏也没脾气了。她止不住哀叹一声,心里还在盘算,想着也该是时候找方威说一说儿女议亲的事了。
别人家的女公子,及笄前一年,就张罗着议亲,定下后半生归宿。
便是家里的小郎君,也拖不过16去。
只有她家这儿女们,大的都成愁了。
老大已经17岁了,还不搬到前院去,成天跟那么个卖弄风|骚的娘,和正值青春的妹妹住在一起,也不知道会不会臊的慌。亲事更是半点儿没影。
她的琪儿耽搁了两年,最后居然落得个被商户子嫌弃的结果。
老大的事不归她管,她也懒得管。
至于琪儿,若是她舍下脸面,到阿母面前去哭一哭求一求,琪儿也是能顺利嫁进唐家的。
最让她心焦的,却是接下来方珩的亲事。
这孩子从小就异于常人,按照读书人的说法,那便是天资聪颖,根骨奇佳;加上他这些年勤奋不止,日夜苦读,便是连太学里的学子,都比不上这孩儿一半。
方家若是没有方威和梁姨娘这两个惹人笑话的,难保方珩不能依靠自己的努力,被举荐走上仕途。
到那时候,满长安城的女娘还不随他挑。
可如今这事情闹的,真叫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说到底,还是这孩儿命苦,居然托生到了唐家。有一个浪荡不羁的父亲,一个出身商贾的母亲不算,还多一个被全城人当做笑柄的姨娘。拖着这样不干不净的家世,长安城里还有哪个好女娘敢嫁给他。
唐氏越想,心里越愤懑难言。
她甚至憋起了一股子冲动,想立刻将老太太从九华山请回府,叫她老人家好好管一管自己的儿子,再早些处置了那个惹人笑话的风尘女子。
否则,这家里的孩儿们,都得遭难。
“行了,你们也不用在我面前干耗着了,都出去吧。”
唐氏心烦的什么似的,这会儿就想清清静静的自己呆着。
方蝉锦两人体谅她诸事不顺,自然随着她的意思,低垂头耷拉着眉眼,一步步退出厢房。
方蝉衣也不动声色的跟着。
没想,都退到门口了,唐氏又喊了她一声:“小六。”
方蝉衣立刻停步,乖乖的,软软糯糯的应一声:“是,母亲。”
唐氏也是忽然想起的螃蟹宴,作为母亲,她哪怕再愚钝,也看得明白自己女儿的心思。
说是玩毽子,实际就是寻个由头,往那帮子贵家女公子堆里钻。
往日里,方家在长安城里上不得台面,家中又只有方蝉锦一人搞这些,那些贵家女公子们的气,自然都撒到了她身上。她只有在家里找个比自己女儿更不如的人,才能略略抬高些女儿的身份。
“你回去好好准备一下,后日的螃蟹宴,去的都是长安城里的达官显贵。你找一身好衣裳穿……”
唐氏一边说话,一边在自己头顶上摸索了个精致又不显老气的钗子,示意谢媪送到方蝉衣面前。
“到时簪上这支钗子,让四姊姊带你一起玩儿。”
方蝉衣在心中哀叹一声。
接了谢媪手里的钗子,规规矩矩谢唐氏的赏。
看来,她短时间内是逃不过伺候方蝉锦,和那么一大堆世家女公子的劫难了。
再回到倒座房时,天已经见黑。
时云刚点了灯,正坐在灯下绣一件抹额。
是府里的活计。
自从歇下那些男欢女爱的心思,时云便将所有心里都放在了钻研绣技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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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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