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说旅居是真的,不算是对他们开玩笑。我提前把工作交接了,也跟父母那边说过了,也就是说我已经做好了在这个城市短暂的住一阵子的打算。

我去附近的街上随便找了家中餐馆,点两个小菜应付吃了,吃过后我才去找提前在网上订好的酒店。

打算第二天再去找找看附近的民宿。

这里的人都很好,待人和善温和,我找了一家不错的房子,房子虽然老了点,但胜在环境不错,房租也不算太贵。

这是个一居室,家具齐全,总共占地不过五十平,但我一个人也够住了。

房东是位老奶奶,人看上去和蔼可亲,第一天住进去的时候,对方还邀请我去她家吃饭。

我只租了一个月时间的房子,不是说我只有这一个月的热情,而是我只给自己一个月期限,我还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工作,有父母朋友,我不能一直任性下去。

但我想,我一定会找到莱恩的。

我对这个城市不够熟悉,也不知道如果莱恩在这,它都会去哪,无奈之下我只有每天都会去猫舍踩一遍点,每天不同时间点。

时隔快半年,我见到莱恩是在一个公园里。

而整个事情过程是这样的——

这个公园是我来到这个城市后的一个星期才知道的,离我租的房子很近,公园比较小,平时来的人似乎也不多,一般都是老大爷老大妈没事来遛遛弯,但是似乎流浪猫很多,我不过是想去碰碰运气,万一能有什么收获呢。

我在公园里转了一圈,周围全都是聊天散步的老人们,我在这里从天黑等到天亮,猫是见了不少,但都不是我想要的那只。

最后我坐在小石阶上,静静地看着湖边夕阳落山。

有经过的老人看见我说,“傻孩子,那儿有凳子怎么不坐?”

我却只是笑着摇头,仍然坐着不动,这个位置也不错,能看着整个落日。

突然我感受到脚边痒痒的,低头一看是一只橘猫在蹭我的裤脚。我伸出手将手背展示在它的面前,先让对方熟悉我的味道并且知道我没与恶意后,我才去摸了摸它的脑袋。

随后我拿出一小袋猫的零食,拆开给它倒在地上。

它凑上去闻了闻,随即便大口吃起来。

自从养猫后,我的口袋里就多少会揣些猫吃的小零食,直到现在,我也算是养成了这个习惯。

可就在我专注地低头看橘猫吃东西的时候,身后几步距离的草丛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一个东西从里面窜了出来,大声嘶叫了一声,将我脚边的橘猫给吓走了。

我抬头一眼,跟那东西对视上。

“莱恩...”我喃喃了一声,下意识地站起身来。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真的找到了莱恩。

莱恩的样子早就不像刚离开的样子,现在的它被毛凌乱不堪,上面沾了不少树叶和脏东西,似乎也瘦了很多,但一双眼睛还是像以前一样,那么亮。

莱恩整个背脊都拱了起来,随着我的靠近不断地后退,同时它的喉咙里还发出呜噜噜噜的声音,似乎是在警告我的靠近。

它看着我,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别的,两只原本应该竖立着的耳朵现在背到脑后成了飞机耳。

“莱恩,我是陶淼啊......”

它朝我狠狠地哈了口气,最后转身又讯速地钻进草丛里,最后不知所踪。

我站在原地,心里沮丧了一会儿,但很快我收拾好心情,重振旗鼓。

原本的我漫无目的、不知所措地寻找着,不知道去哪寻找,也不知道该什么时间去找,可现在不同了,我见到了莱恩。

我可以确定它就在这个公园里,我离它越来越近了。

自从那天过后,我每天都会来到这个小公园,不同的时间段,但是我再也没看见莱恩,也许是它躲起来了,不让我看见。

但我毫不气馁,每天来的时候还是像那天一样坐在那块石阶上,兜里揣着几袋猫粮,坐在那里喂猫。

几天下来公园里有好几只混眼熟的猫都被我喂胖了,却仍然不见莱恩的踪影,我也不急,我愿意做这些事,我有耐心等着莱恩再见我。

“小陶,你又去公园喂猫啦?”

熟悉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转身一看是对门的房东,于是笑着朝她应了声。

“真是有爱心的好孩子啊,你带把伞去吧,天气预报说晚点会下雨,可别淋着感冒了。”

“好,谢谢刘奶奶。”

转身我准备继续下楼去,也是在这时我听见了陌生的声音——

“妈,你在跟谁说话呢?”

我好奇地又往后瞧了一眼,刘奶奶背后站着一个年轻小伙,又听见对方的称呼,想必这就是刘奶奶在外工作的儿子了。

不知道刘奶奶跟他说了什么,又听见他说,“就是那个整天跑公园喂猫也不工作的那个人?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

“瞎说什么!人家小陶人可好了,工不工作关你什么事,管好你自己吧。还有,人家都三十了!”刘奶奶说了几句自己儿子,转身离开,声音在我听着渐渐变小,“站在门口做什么,还不赶紧关上门,别让人家听了笑话。”

关门声随之响起,我低头勾了勾嘴角,继续下着楼梯。

我今年确实三十了,也许是长得显小,看上去不够老成,陌生人见我老是觉得我还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小伙子。

到了公园,我还是老样子坐在熟悉的石阶上。现在公园的猫都把我认熟了,见我来了就知道有东西吃,自来熟地跑到我身边喵喵叫,等我给它们东西吃。

我挨个摸了摸它们的头,然后给它们在地上倒好各自的猫粮,好几只猫都在我的周围埋头吃了起来。

我看着这无比岁月静好的一幕。

随后我低头将口袋包装都捡起来揣在自己的包里,两手伸直搁在膝盖上,抬头看着眼前的湖,感慨道,“我从来没想过我能够跟这么多猫和平共处过,我以前是很讨厌猫的。”

我低头挽起自己的袖子,摸了摸手臂上的疤痕,喃喃着,“我讨厌猫的毛掉得粘在家里到处都是,讨厌猫容易受刺激的性子,我觉得猫本来就是一个麻烦的存在,也许有生命的东西都很麻烦。它给我带来疼痛、惧怕、还有不耐,我有无数个理由讨厌猫,至少以前我是这么觉得,所以我也从来不养宠物。”

我缓缓说着,像是自言自语,要是这时有人经过,听见我的话又发现附近毫无一人时,一定觉得我是个疯子。

“去年因为工作出差,大概是五月份吧,我不太记得了,说实话我连这件事都忘记了,也许对我来说这本来就是一件很小不值得在意的事情,我虽然捡到了你,那时候养你到两个多月,但是我从来没想过要留你下来,甚至是带你回家。”

我慢慢回忆着去年的那件事,像是给自己讲故事一般,“那天我只是照常在下班的路上,发现了路边被冻得瑟瑟发抖的你,我实在不愿意一条生命在我眼前消逝,所以即使我讨厌,却还是选择将你捡起来,试试看能不能救活你。一般在这种情况小奶猫身体素质都很差,当时又正好赶上大雨天,之后的几天都连续大雨根本出不了门,这天气几乎成了灾难,我也自然无法把你带去医院,但好在你很健康。不知道小猫一般都能吃些什么,我就只有给你喂羊奶粉,但你也争气,我第一次养一只小生物,你居然还活了下来,说来也神奇。”

说完我笑了一声。

我的能力自己再清楚不过了,顶多照顾自己。但遇上一只生命力十分脆弱的小奶猫就显得十分不知所措了,我每天笨拙地照顾着这只小家伙,能做的就是给它提供温暖和吃食,其余的只凭自己。

“…不知不觉我就这样把你养到了两个多月,我也该回B市工作了。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仍然讨厌猫,照顾过一只小猫的经验并不能让我改观,再加上你小时候是个贪吃好玩又懒做的坏家伙,我并没有要留你的打算,所以最后我决定将你送到猫舍,替你找领养的主人。

你不在的时间里我仍然工作、生活,偶尔可能会想一下你,但几个月过去我也就把你忘了,这对于我来说并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就跟乐于助人一个道理。可谁能想到,几个月后我又捡到了你……”

说到这我停顿了下,无奈地笑,“也许你就是找我来向你改观的吧,我确实…不再讨厌猫,因为你的缘故,我觉得猫咪都变得可爱起来,它们柔软、乖巧、爱撒娇,就连我也容易被俘获芳心。我这个人…有过很多次失败的感情,更是因为前任的原因,不再想在这方面去花费时间,所以渐渐地我在表面上变得无欲无求,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内心还是在渴望爱情,一段美好又稳定的爱情,只是我害怕,所以知道你的真心后我的第一反应是怀疑,然后是逃避……”

我吐露着自己的心声,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这几天来找的,脏兮兮的缅因猫此时就安静地蹲在我身边,莱恩没有看我,只是像我一样,目视着前方。

我见状拿出颜色不一样的包装拆开,将冻干就倒在它面前。

有的猫看见,闻见味了,就试探性地上前来,结果被莱恩发现了,它脊背拱起,前后脚分开踩在地上,呈一种攻击姿势,喉咙里发着呜噜噜噜的声音,试图以此来吓退它们。

我也不管它们,心里知道莱恩是不会在自己面前打起架来的,就继续说着自己的话,“我说过你永远是我的小猫,可是我错了。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喜欢上了你,我早就习惯了你的存在。你不知道,家里全是你的影子,夜里我会无意识地叫你的名字,你一走我心里就空落落的,你写的日记我都看过了,还有…”

说着我侧过身,面对着莱恩,拉出项链,露出底端的戒指给它看。

这个时候我的声音早就哽咽,眼圈立即红了一片,“…你给我的东西我都有好好保存,我也没有养新的猫,你的东西我都有好好放着,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半年,整整半年……我早就知道了自己喜欢你,我好不容易才有了勇气承认我的心声,想要大声告诉你,你却不告而别,你就非要这样惩罚我吗?莱恩,我喜欢你,你回到我身边好吗,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

莱恩看着我满脸泪水,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它抬了抬爪子,却不知道该怎么做,在半空中迟疑了一秒又放下了。

我胡乱擦了擦泪水,又转过身去,实在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可是我的心理防线早在我声音哽咽的时候就全盘崩塌,这时候眼泪止也止不住的流。

最后我难堪地捂住自己的脸。

下一秒我却感受到手背痒痒的,抬头一看,尽管被泪水模糊的视线,我却仍然看见此时的莱恩换了位置,它站在我的面前,刚才它应该是舔了一下我的手背。

它见我抬头看自己过后,又凑上来扬起下巴对准我的指尖又亲又舔,仿佛是在安慰我。

不过几秒,它又克制地退开,站在据我一尺距离的位置,低头开始在舔自己的毛。

我跟莱恩心有灵犀,自然猜着了它的想法,笑了一声,又是一行泪从我的眼角滑落,“过来,我不嫌你脏。”

话落莱恩舔毛的动作停顿了一秒,似乎是被我猜中了。我却不等它反应,伸手就将它揽过来,紧紧地拥住它。

刚开始莱恩还有些挣扎,只听我说“就算你咬我,我也不放手”后,就老实地呆在了我的怀里,后面甚至还主动蹭了蹭我的脖子。

我的嘴角勾着,怀里抱着莱恩,眼眶里流下感到高兴的泪水,只觉得今天是自己最幸福的一天,“你一定要陪着我一辈子。”

随之而来的是莱恩喉咙间发出呼噜呼噜,类似摩托车的声音。

刘奶奶说得没错,我和莱恩在回家的路上正好遇上下雨,当时我原本想着带一把伞去公园,结果下一秒就忘了,甚至别人还提醒过我,直到真正下起雨来才记起自己没带伞。

我无视怀里莱恩的猫叫声,甚至将刚伸出来的手又重新塞回怀里。将它紧紧抱在怀里,任由雨水打在我身上。

等我们回到家的时候,我已经浑身湿透了。

莱恩从我怀里跳出来,看着我愤怒地喵喵叫,好像在斥责我不爱惜自己的行为。

我拧了拧衣服上的水,听着脚边小猫的控诉,不由得笑了笑,“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我感冒喝个感冒灵就好了,你要是生病了,我可得花好多钱,你体谅我一下吧,我现在可没在工作。”

接着我就听见莱恩的猫叫声停顿了几秒钟,不再出去打猎了?

我不等对方回应我,俯身就将其抱起来,“正好,我们一起洗个澡吧。”

莱恩身上的毛有很多处打结,我洗不干净的地方全拿剪刀剪了,虽然没有那么好看,但至少看得过去,同时也省了笔宠物洗护的钱。

我嫌莱恩身上脏,给它抹了三遍沐浴露,好歹是身上不再是臭的了。最后给它洗澡吹毛都花了快三个小时,自己则是不到半小时就洗好了。

之后我又给莱恩喂过猫粮,看时间还早,我就带着它去了那家猫舍。幸运的是,那个女人今天正好在。

对方见我抱着猫进来,不过一眼就将莱恩认了出来,但她没有开口问,为什么现在莱恩跟我待在一起。

我跟她相视一笑,又看了眼怀里的莱恩,“我想带着它来拍张照,可以吗?”

“行啊,摄影师今天正好值班,先进来吧。”女人侧身让开,示意我先进来,随后又是毫不吝啬地夸奖莱恩,“果然是一比一比例地长大,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好看。”

莱恩叫了一声,翻了个身,两只爪子抱住我的脖子,两只卡姿兰大眼睛盯着女人,似乎是无比同意对方的话。

“先坐这里等会,摄影师很快就得空了。”女人又说了一句。

我点了点头,看着女人转身去忙自己的事情,自己则抱着莱恩在椅子上安静地等待。

我视线向外边探去,看见这期间店里进进出出不少客人,有的欢笑着抱着自己喜欢的猫离去,也有的来寻问有关流浪猫的事宜。

就在我正在发神时,另一边有人过来叫我,说是可以准备拍照了。

我应了一声,抱起莱恩跟着人去到拍摄的地点。

我受到对方的指引坐在了一个板凳上,抬头便看见了前方正对着自己的相机。

“来,主人跟猫猫都看过来啊,看这边。”

我低头跟莱恩对视了一眼,勾唇笑了笑,随即亲了下它的脑门,将它位置摆正,引导着它,“看前面。”

莱恩叫了声,不舍地从我脸上移开视线,向前方投去一个眼神。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摄影师将这个瞬间抓拍到,此时此刻被定格下来。

照片上的我脸带笑容,怀里坐着的莱恩也一副乖巧的样子,显得此时这一幕无比的美好。

时间似乎重叠,照片的我还是那个样子,怀里的小缅因猫现在却长大了很多。

一人一猫兜兜转转,最后时隔一年再次拍下了这张照片。

我手里拿着刚打印出来还留有余温的照片,眼里笑意加深,低头对脚边的猫道,“莱恩,我们回家吧。”

“喵。”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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