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说话?还在想文彤的事吗?”
樊栩翻找着每一个瓶瓶罐罐,逐一打开鉴别,好在这座宅子里有这么大一个药房,否则他实在不知道该去哪里找药。
“你不觉得奇怪吗?天亮之后凭空出现的仆人,莫名失踪的文彤,还有我们貌似在这座宅子里扮演着道士的角色。”
樊栩找到了自己要找的药,笑着转身,“奇怪或是不奇怪的,在我们进入小有天里,难道不应该习以为常了吗?怎么还不脱?要我帮你?”
云随十分清楚以及肯定自己的性向,樊栩于他而言就是异性,昨天晚上睡在一起就是脑子发昏没考虑过来,现在要脱衣服是万万不能的!张口想要拒绝。
樊栩先他一步开口:“怎么害羞啊!怕我占你便宜?”
云随看着樊栩戏谑的笑,一时之间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直说自己喜欢男人。
“好了,快坐下吧,放心,就算我要占你便宜也不会趁人之危的。”
云随拗不过樊栩按在自己肩头的力道,只好顺势坐下,背过身脱下自己破烂且看不出颜色的半袖,挺直了脊背。
单薄的身形脱了衣服后并不干瘦,薄薄一层肌肉大概是因为紧张,微微鼓起,线条流畅,形状好看,大概会有很强的爆发力。
“别紧张,我会轻一点的。”
纤长的手指蘸取乳白色的药膏,轻轻游走在这具年轻皮肉的伤口上,微凉的药化开,隐隐发热。
云随被樊栩轻柔的动作弄得心痒,整个后背麻酥酥的,下意识地绷紧背肌想要抵御这种奇妙的感觉。
“别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
云随不语,他已经在极力忍耐身体里那种奇怪的感觉了,偏偏樊栩说话时要贴在他耳后,低压的声线勾起一些旖旎心思,灼热的气息喷洒之处蔓延一片绯红。
心脏仿佛被悬在万米高空,撩拨的风一阵阵拂过,**在低语规劝他臣服……
云随慌张地眨眨眼,口舌干燥,呼吸急促,最终还是转过身,一把抓住樊栩的手。
“怎么了?”
樊栩明明看见了云随的反应,却还故作不明所以。
“我……我自己来就好……”
樊栩看着云随这副不自在的羞涩,嘴角扬起。
“那好啊,我去帮你找件衣服来,你这件应该穿不了了。”
“哦,好……”
云随垂着头,不敢去看樊栩离去的背影。
樊栩找出来的除了外伤用的药膏,还有一瓶药酒,云随倒在手心搓热揉按在自己的脖子上,虽然他看不见,就摁下去那股直冲天灵盖的酸胀来看,那里应该已是一片青紫。
药酒按了三遍脖子后。
“哐当——”
云随回头,发现沈闻斟拿着一件衣服站在他身后,一副作则心虚的样子。
“樊栩呢?”
“哦,我在来的路上碰见他,他说他看见西厢房那边好像有什么动静,让我把衣服给你拿来,你赶紧换上,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云随盯着沈闻斟没有动,随手拿了一块布擦手,腹诽道:居然没有冷嘲热讽?变性了?
“怎么?不信我?要不是我,你昨天就死在女鬼手里了!现在樊栩那边有情况,我也不可能把你一个普通人留在这里,到底走不走,小爷可没耐心等你。”
沈闻斟说着就把衣服抛给云随,满脸的不耐烦。
这语气才对嘛,却又有一丝不对。
云随垂眸笑道:“好啊,我穿个衣服,你等我。”
沈闻斟并不躲避云随直白锐利的目光,扬着下巴走到门外。
这件衣服旧式的长衫,绣着几支竹叶,长长的衣摆正好遮住云随黑色的休闲裤。
换好衣服,云随就跟在沈闻斟身后去西厢,路上两人都缄默不语。
眼见就要走到西厢了,云随忽然停下脚步仔细打量着沈闻斟,昨天那么趾高气昂,居然会在抓捕怪物和送衣服之间,选择送衣服……
沈闻斟也好像有预感一样,停下转过身。
“你带你的榔头了吗?”
沈闻斟站在逆光位,大半张脸都掩在阴翳里,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那你……带你的球了吗?”,云随瞬间就确定面前的人不是沈闻斟,背在身后的手已经握紧了榔头。
“当然,带了啊——”
“沈闻斟”仰起脸,嘴角几乎列到耳根,张开一口长满尖牙的嘴,兴奋的冲着云随面门而去。
“哈哈哈哈哈,你好香啊——,你的皮囊也好看啊——,让我剥下你的皮吧!——”
怪物阴恻恻的叫声回荡在巷道里,云随侧身躲避开它的攻击。
“是你,昨天我那个所谓的梦里也是你吧!”
云随连连挥出榔头逼退怪物,那怪物贪婪地望着云随发出吼叫,没有痛觉一样,生生抗下云随数次攻击。
眼见自己就要被怪物逼到西厢里去,云随扭动腰身,用力往墙上一蹬,接着怪物的力,交换了两人之间的位置。
“吼——”
那怪物啸叫两声,迅速躲避开西厢,它似乎在害怕进入西厢,云随眼眸微眯,脚下加速拦住了怪物,生生将它堵在西厢院门口。
“啊——”
怪物似乎被逼急了,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把匕首,胡乱挥动着就往云随身上刺。
声调怪异的吼叫听得云随头发晕,何况和怪物这一番搏斗下来,身上的伤口又都裂开了,鲜血顺着手臂流到手上的榔头。
“嗬嗬嗬——”
云随喘着气,盯着对面不知疲倦仍旧准备发动攻势的怪物,如果单纯的拼体力,他根本没有胜算。
“吼——”
又是一声尖锐的叫声,怪物飞奔着扑向云随,挥动的匕首划破云随的脸颊,他抿嘴不语,反身就往西厢里去,怪物害怕那里。
当脚踏进西厢的时候,耳边那些细碎的声音全都变小了,好像西厢自带无色的屏障将整个外界个隔开一样。
云随回头,那怪物果然不敢进西厢,但奇怪的是,怪物正盯着自己笑,为什么要笑呢?
还没来得及想通这个问题,怪物就已经跑开了,云随不解,难道这里是什么禁忌之地?
“惠兰小姐在这里做什么呢?呀!怎么还拿着一把榔头,快快放下吧,赶紧进去梳妆吧。”
云随想张嘴解释,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话,被一群小丫鬟们簇拥着带进屋里,飞速地换衣服、梳妆打扮。
“只待今日礼成,以后就不能再叫方小姐了,以后要叫少奶奶的!”
“是呀是呀,今天我们给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云随困惑的看向镜中的这张脸,方惠兰的脸,紫青的额头被脂粉厚厚盖住,口脂和腮红为这惨白的脸色添了几分气色,泪水无声划落——这并不是像自愿结婚的样子。
“哎呀好了,方小姐不要再哭了,从今之后做我们肖家的少奶奶,有几辈子都享不完的荣华富贵,至于读书?干嘛还要受这个哭,这书里头的黄金屋就在肖家呢!”
逼婚吗?云随还没来得及分析吗,只听珠翠叮当,眼前被红绸遮盖,他和这具躯体被推着、拉着带到某个地方。
“咯咯咯——”
公鸡的叫声?云随被推着跪在软垫上,发现自己手里握着一块碎瓷片。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随着礼官一声高过一声的唱和,云随发现自己的身躯正在颤抖。
“等等——”
一道清脆的男生打断了仪式,一个神色黯然的俊俏男子走到云随身前。
“我来送她最后一程吧。”
堂上无人发话,云随却感觉到自己手心生疼,垂眼一看才发现瓷片已经嵌入肉里,汹涌如潮水般的悲愤席卷云随的心头,恨意和血液一起从心脏里泵出。
“行吧。”
“大哥,这不合礼制啊,大郎成亲,玉成怎么好去挑嫂嫂的盖头!”
“我大哥都已经死了,难道二叔指望着我大哥从棺材里面爬起来完婚吗?”
“你……你真是大逆不道!”
“行了,现在不是讲究这个的时候,快去吧,不要耽误了吉时。”
一番争论后,堂上又安静了,一只纤长的手握住云随的手,秤杆颤抖着撩动盖头。
明明盖头已经掀开了,可云随发现自己怎么也看不清肖玉成的脸,是方惠兰在哭。
为什么不说话呢?
“步入洞房——”
肖玉成拉着方惠兰走到棺材边,眼里含着不舍,似乎有话要说还没开口,变故就发生了。
那枚原本扎在自己手心的瓷片被方惠兰用力捅到肖玉成肚子上,血色很快蔓延。
“少爷——”
“二郎——”
“来人,押着她进棺材,今天这事必须完成!”
云随感受到声带艰难震动着,“肖玉成!我恨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要你生死都不得安生!啊——”
这具躯体从头到脚都在与愤恨共鸣,颤抖着誓要与眼前所有人拼个死活。
堂上一片混乱,拉人的拉人,逃窜的逃窜,云随很快就被封到棺材里去了,外面也很快寂静了,几乎是瞬间云随感觉腹中绞痛,心脏剧烈跳动,血从喉咙里涌出,方惠兰死了……云随也失去了意识。
长久之后的寂静之后,云随被一阵低泣吵醒。
“呜呜呜……惠兰,我对不住你……来生,来生我再偿还你……”
“没用的东西,只会些妇人之仁,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棺材里为她准备了破棺的榔头?可惜呢?人家根本就不领情!将你捅破了肚皮!不过你放心,爹已经帮你报仇了,让她走得痛快……”
原来是下毒,云随想起装扮时被丫鬟强逼着喝下去的那杯水,呵,真是义正言辞,戕害人命成了大义凛然。
很快云随就觉得不对,他是真的躺在棺材里,就和他进入小有天苏醒的那样,也不知道他在棺材里躺了多久,空气越来越稀薄。
榔头,肖玉成为方惠兰准备的榔头,云随胡乱的摸着,终于在身侧摸到了榔头。
“咚——”
“咚——”
“咚——”
……
不知道自己到底砸了多少下,几乎是在窒息之前云随砸开了这具棺材。
“嗬嗬嗬——”
云随艰难地爬起身,穿着喜服,一身配饰丁零当啷,推开门就往外跑。
天快黑了——女鬼的捉迷藏游戏就要开始了。
“云随——”
云随看见樊栩站在西厢院外,隔着不断流转着金色符文的透明屏障,樊栩的脸上着急、担心、后怕……
怎么会后怕呢?
云随大步跨出,浑身脱力,在樊栩伸手接住他的时候,几乎是下意识地环住樊栩的脖子。
“……我恨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我恨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