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高一时还没分班,成绩都是混着分的,我凭借优秀的“陈”姓,被分到了一班。
至于赵植为什么还和我一个班?大概是一班的师资强大,不忍心把全市前三的赵植流放到其他班上,于是潜规则被分进了一班。
潜规则这词用的不好,我的错。
正确说法是我因为“姓氏优越”被分到了师资最好的一班。
进了高中我就放飞自己了,学校实行全封闭管理,大家都在学校住宿。
一个月我才回家一次,我妈见到我第一时间就是表达思念之情,问成绩的次数逐渐变少。
家里的生意越做越大,爸妈开始全国各地跑,我除了生活费拿的多一点,实在没什么感情寄托。
一上高中,班上的男生就普遍开始发育了。
我抽笋似的长到了一米八,脸也慢慢长开了,加上爱跑步,变成了劲瘦的那一款男生。
赵植紧随我后,我长到一米七八的时候,他在长,我长到一米八二的时候,他还在长,等我不长了,他身高还在一直不停的长。
后来体育课量身高,这家伙终于不长了,但其实也就比我高三厘米。
一米八五,也不是很高了。
我不羡慕的。
真的。
当时我还戏谑他,说男生超过一米八五十有**都会长成马脸。
他端着张正气的脸笑笑,什么也没说。
后来证明,赵植那么漂亮的脸,老天爷果然不忍心让他长成马脸。
即使他身高一米八五,脸还是很清秀的小脸,眉眼都很好看,像远山黛水一般温柔。
这样的温柔,实在是让人很想靠近。
十二、
高一上学期快结束的时候,班上一个英语很好的漂亮姑娘给我传纸条,把我约到学校后门的蔷薇花丛里,说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我好久没和女生这么近距离说过话了,因为被初中那个想强吻我的小太妹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
冬日里的蔷薇花早落了,只剩圆溜溜的叶子上下交错,叶子比花还要漂亮雅致。
课代表是鹅蛋脸的小女生,个子只有一米六多点,瘦瘦白白的,冬天时经常穿一身粉紫色的面包服,衬的脸色很好看。
确实是我想象中女朋友的样子。
她好像很害羞,可是主动把我约出来的是她唉……
我站在她面前,她低着头,把我都听不清的话重复了两三遍。
虽然听不清她具体在说什么,但我还是笑着点头答应了。
她好像很激动,脸红扑扑的看着我,笑起来露出虎牙,很乖的样子。
我们就开始悄悄谈恋爱了。
这样说的话,她应该算我初恋。自她之后,一直到大学毕业我都没再谈过女朋友。
十三、
我和课代表开始谈恋爱的时候,其实没一个人知道。
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次上体育课,我撑单杠的时候,她忽然被别人推向了我面前。
一群人在我们两后面嬉笑着。
这样的感觉让人无奈又尴尬,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不太高兴。
我没有看课代表的脸,在她身后扫视一圈,嬉笑的那几个人才敛了笑声。
我认得那几个女生,在班上还挺出挑,当然我说的不是长相。
赵植代替老师正在记成绩,看到班里笑成一片后,皱着眉头走了进来。
我早就松开了单杠,面对这种情形,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课代表懵懂的站在我面前,赵植拿着记成绩的板子站在一边。
他垂下眼睛,面无表情地说:“七个,不合格。”
“啊?!”
我有些惊讶。
课代表表情也很奇怪,赵植说完成绩后,离开了我这边,几步走到了了单杠旁,继续面无表情地念下一个人名。
我下意识地想追过去,袖子忽然被课代表轻轻拽住。
“陈裕安,我们去喝奶茶吧。”
我回头看见课代表红红的脸,又看了单杠旁长身玉立的赵植一眼,还是选择了离开。
后来很多年里,我都会做这个梦。
我总是在想,如果当时松开课代表,去追赵植,结果会不会不一样呢?
可惜命运从不给人回头的机会。
十四、
那年的冬天很冷,冷到即使我后来到了四季温暖的南方读书,还是经常回忆起高中住宿时的冷。
高一那年,临近十二月份的时候,大雪早已经不知道下了几遭了。
我体热,十一月的时候还只盖着个薄被子,说话也欠扁得很。那天赵植妈妈来学校看他,顺便也带了两张电热毯。
他一个人怎么睡两张?
那天下晚自习之后,他就把我喊到楼下,非要把手里的电热毯给我。
我才不要呢,那时候才入冬,晚上跑完步回寝室后我还热的不行,睡觉前还要先洗个冷水澡,哪有那么娇气。
我毫不犹豫就拒绝了赵植。
然后报应就来了。
没过两个星期,寒流就来了,气温直接降了快二十度,我晚上冷的睡不着,在床上冻的瑟瑟发抖,牙齿都在打颤。
没忍住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妈妈去了d市出差,她在电话里还喘着气,听着还挺热的样子,我委委屈屈地说冬天里冻的睡不着。
“不是让赵阿姨给你送被子了吗?”妈妈纳闷地问。
原来赵植要给我的是我妈交代送的,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我忽然就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我什么都没说,捂着嘴巴一直咳嗽。
当时是谁说不怕冷的?这在几天就啪啪打脸。
速度简直不要太快。
那天晚上,我回寝室的时候,方方正正的电热毯被放在我桌子上。
赵植还挺贴心的,还知道不当着我的面给我,我把电热毯铺在床上的时候在想。
因为电热毯的包装已经被拆开了,所以铺的过程很方便。
电热毯插电之后温度马上就上去了,洗完澡躺上去,我舒服的打了个颤。
十五、
上高一之后,我的心思就没怎么在学习上了。
高一上学期还是蛮简单的,但我一个压线过分数线的学渣,还是在一班光荣垫底了。
倒数第一……
可真丢人。
虽然这成绩在年级上还排得到中上游,比我进校排名要好上不少。但放在老师孩子最多的一班,师资力量最好的一班,显然是有点不够看了。
妈妈打电话问我成绩的时候,我耍小聪明只报了总分和年级排名。
她也没说什么,只让我吃好睡好。
惟愿今年这个年能安稳平安的过去。
寒假的时候,赵植妈妈的病好多了,我们两家邻居就凑在一起吃了顿饭。
席上难免会问到孩子的成绩。
赵植文理科都很好,数学成绩都快是我的两倍了。
我当即对他使了个眼色,希望他能懂我的意思。
他轻轻瞟了眼我挤眉弄眼的样子,面上无甚表情。
“陈裕安成绩和我差不多。”
还好还好,这家伙没乱说话,但过了会儿我又觉得心虚的不行。
赵植年级上比我高两百多名,红榜上他在榜首我在榜尾,怎么就差不多了?这家伙太谦虚了,不过也真有够义气的。
我妈当即有些奇怪,她还以为是我成绩进步了,有点不可思议的看了我一眼。
我接收到老妈赞扬的眼神,不好意思的头垂下去。
恍惚间听见赵植的一声笑。
但也只是恍惚,等我从桌子上抬起头时,赵植正在给他妈妈盛骨头汤喝。
十六、
开了年就是春季运动会,学校很看重体育项目,晨跑也是每届都必须执行的硬性规定。
课代表文采很好,老师点名她去写播音稿,赵植也被老师指去念稿子。
就奇怪了,反而我这个男朋友,什么事都干不了。
不过也挺有参与感的,男生一千米和三千米没人愿意跑,都被加在我头上了。
开幕式的时候,我举着班牌走在队伍最前面。赵植和课代表坐在主席台后面,两个人颜值很搭,课代表和他在一起坐着的感觉更像情侣。
赵植声音很好听,清冽的,吐出的字很标准,一字一顿,是清清冷冷的少年音。
我视力一向很好,加上跑道离主席台就四五米的距离,更能清楚的看到赵植的一举一动。
大家都是一样的白衬衫黑背心,只有赵植穿起来那么好看。
领子服贴的遮住脖颈下的锁骨,喉结随着说话一起一伏,嘴唇也很好看。
走过主席台只需要短短十几秒。
我从那里收回目光,目不斜视的走完剩下的路。
白天里的项目很快就过去了,下午最后一场比赛就是三千米长跑。
确实不好跑,长跑很需要耐力。
前期我还在稳着蓄力,等到倒数一千米的时候才逐渐开始发力,最后五十米腿都像踏在棉花上似的无力。
只是终点有人在等着我。
冲刺之后,我是第一个到终点的。
三千米长跑第一。
课代表马上拥了过来,激动的给了我个拥抱。
我歪了下头,明明刚才看见赵植了,怎么这回不见了?
晚上学校在礼堂放电影,典型的爱国片。
十七、
电影放了一半,我就准备出去上个厕所。
礼堂里的厕所灯好像坏了,黑魆魆的吓人。
我摸索着过去,正走着时一个声音叫住了我。
“裕安,等一下。”
我回头,看见是课代表在身后叫我。
“你怎么出来了?”
她几步跑过来,稳稳当当的站在我面前。
走廊尽头就是个大露台,现在这个点很少有人去。
我有些局促的站在露台上,不知道对面的她要做什么。
“你过来。”
我低下头,想看看课代表要说什么。
一个柔软湿润的吻就落在我脸上,我惊愕的向后退一步,课代表直接抓住我的两条胳膊。真不知道一个女生拿来那么大的力气。
“等一下……”
我准备推开她的手一顿,和女朋友接吻好像没什么不对,推开的话女生应该会很难堪。
想到这点之后,我什么也没做,等着这几秒尴尬的时间过去。
课代表松开了我,表情说不上特别伤心,“你果真不喜欢我唉……”
她站定之后就说出这句话,我有点懵,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说。
“我们分手吧。”
“啊?好吧。”
她有些恼怒,“你就不问问为什么吗?”
“那…为什么?”
她低下头,犹豫了几秒才说:“你一点都不喜欢我,连看赵植的次数都比我多。”
何出此言呀?
赵植一个大男人我看他干什么?
不是。
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我爱看赵植的?
十八、
我就这样被分手了。
回寝室的时候,课代表的话还在我耳边回响。
看赵植的次数都比看她多?我为什么要看赵植呢?
我想起今天上午的运动会开幕式,好像,真的只记得赵植的举动了,课代表我只是看赵植的时候顺便扫了一眼。
我晕呼的很,心口一跳一跳的。
那天晚上,我人生中第一次梦/遗了。
睡梦中迷迷糊糊的,浑身像是被什么东西抚/摸缠绕着,又热又难受,出了一身汗。
第二天早上,我把手伸进被子里,果然摸到一手湿润。
……
这件事之后,我就没再和课代表说过话。
我感觉她看透了一切。
她说的没错。
我就是在看赵植,看赵植的脸,看赵植的眼睛,看他的喉结、锁骨和鼻子。
甚至幻想些别的,更不堪的一些东西。
我有意无意避开了赵植,平常还会一起去食堂吃饭,现在我宁愿自己一个人,也不要在拉上赵植了。
我想我那时候大概就开窍了。
只是太害怕,也不敢去直面汹涌的感情。
我不去找赵植,赵植果然也不来找我。
十九、
这样不冷不热的关系一直持续到四月份。
班主任在班上说了下学期就要文理分科,有志向学理科的同学只要保持年级前五十,就可以一直待在他班上。
是年级前五十才可以留在一班。
我第一次感受到成绩带来的惶恐。
这学期的第一次月考才刚过去。
我的成绩还是一如既往的惨淡,只不过从倒数第一变成了倒数第三。
年级排名还下降了三名,年级排到快两百名了。
我不是没想过学文还是学理,只是赵植是一定会学理的。
文科班在另外一栋楼上,如果我选了文科,以后连见赵植一面都很难了,我想和赵植待在一个班。
可是这个成绩,怎么才能留在一班?
我慌的不行,晚上饭都没吃,跑去小卖部买了一堆习题准备做。
题是买回来了,可是连一些最基础的东西我都记不住,数学我从高一开始都没学好过,上学期期末考才考了七十多分。
这可怎么办?我焦虑的不行,越焦虑就越学不进去。
一些看了答案就一目了然的题,我最开始连下笔都难。
赵植在这次月考里,又是年级第一,数学是漂亮的满分,单科就比我多了快七十分。
我不知道怎么办,但现在我只想剩下的两年还和赵植待在一个班。
但成绩和智商,显然是分不开的。小学初中时我那点小聪明,到高中就显得不够用了。
晚自习,果然又被一道函数题难到了。
我难受的抓抓脑袋上的头发,闷闷不乐,看了一会之后连函数这两个字都快不认识了。
“什么题?”赵植忽然她问我。
二十、
准备考研的时候虽然只是头脑一热,但既然选择了远方,只要顾好脚下的路就可以了。
这是赵植教过我的。
对着数学习题头痛的时候,很想身边能有个赵植。
残酷的是,身边只有和我不是一个专业且考研没有数学的油头老二。
赵植从小就聪明,从我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是班上第一。
如果不是高中时赵植对我的“不离不弃,”恐怕我现在都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上下大学。
我玩性很重,一不小心成绩就和坐滑梯一样,恨不得比抛物线起伏的还厉害。
高考还算正常发挥,数学稳稳过了一百二,总分勉强够上了重点线。
赵植就比我好太多了,他超出重点线的分都快抵上我一门小科的总分了。
准备考研之后,我经常一坐就坐到自习室关灯,写不出数学题的时候,就揪耳后根的头发,想到自己这个笨脑子,更加欲哭无泪了。
高数很难,政治题好多,英语单词也好难背,专业课更是稀奇古怪。
这个状态下去,如果明年在b大见到赵植,那时候他见到的估计是秃瓢陈裕安。
这样下去可不行。
我怀着悲愤的心情,网购了两箱霸王洗发水,即使再忙睡觉前也要洗头,产品效果不尽人意,头发还是一直掉,看着瓶子上的成分表,我咬牙切齿:“骗人的东西。”
后来那几盒全都被老二用了,奇怪的是他倒不掉头发了,难道秃头还是因人而异的吗?
掉发的事在考研这座大山面前显然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快崩溃的时候,我就会偷偷看会儿赵植的微博。
他只有十三条微博,高考后我换了新号码,没有存他的任何联系方式。
三年前的那个夏天,赵植没有去他可以去的那两所学校,反而选择了离家最近的那所重点大学。
老师们不免可惜,但我知道,他一开始就没想去别的地方。
赵阿姨的病拖不了几年了,医生说就只有两三年的时间了,赵植不可能会抛下时日不多的赵阿姨,现在赵阿姨已经去世了,赵植也可以追逐他自己的梦想了。
至于赵叔叔的生意,我猜赵植应该不会接手那么无聊的事,他高中时的梦想可是当天文学家,听说大学学的是物理,那研究生应该还是会选天体方面的专业吧。
天文学和物理学向来不分家的。
天体物理。
这四个字我光是想想就头疼,我一个学经济的渣渣,哪能懂得那么深奥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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