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二章

晚上六点二十,下课铃响。高一高二不需要晚自习,铃一响,教室空了大半。

岑白坐在位置上,不紧不慢地掏出手机,打开实时公交软件,切换到109路,最近的一班离学校还有十站。

按照晚高峰的速度,还可以写半小时的题。

岑白找出一张英语试卷,调出该卷的英语听力部分,聚精会神地听着。

最后一段对话结束,公交车离他只剩三站。岑白迅速对完答案,收拾好书包,换掉校服,穿上自己的衣服。

这会的校园寂若无人,他一路疾跑,冲到公交站。点掐的很准,公交车正摇摇晃晃靠站,岑白站在最后面,排队上车。

高峰期的热门公交就像即将撑爆的行李箱,塞满了人。岑白的身材在同龄人中算瘦小,这在挤公交时就成了优势。他抱着书包,挤进人群的缝隙,找到一个能容纳一只脚的空位,抓住扶杆,戴上耳机听英语。

109路是今年新开的路线,自东往西贯穿,路过商场、学校、医院、写字楼……工作日人满为患,无从下脚。所以直到下车,岑白就没抢到过座位。

岑白按照导航走到小区门口,他先是在铁门口等了几分钟,人脸识别系统对着他的脸扫了几百次,发现并没有进出的人后,走到保安亭前敲了敲窗。

“叔叔,能帮我开个门吗?”

保安大叔打量了他几眼:“你不是里面的住户吧?”

岑白犹豫了一会,点头。

保安大叔摆了摆手,打发他离开:“不是住户,没有门禁卡,没录人脸,通通不让进。”

这个小区是霓县最高档的别墅小区,进出管理严格,外人难以进入。

“叔叔,我是来上家教课的,实在不行我登记一下?”岑白试图用老师身份打动他。

“不行不行,不让进就是不让进。”保安大叔提议他,“你给家长打电话发信息,让他出来接你进去。”

看来是没办法通融了。

岑白走到一旁,给家长打了个电话,没接,他又发了两条信息。

岑白:[您好佳宇妈妈,我已经到小区门口了,保安不让进,麻烦您出来接我一下,谢谢。(微笑)]

隔了五分钟。

岑白:[佳宇妈妈,您在家吗?如果看到我的信息,请给我回个电话,谢谢。(微笑)]

岑白看了眼时间,离约定时间还有七分钟,说不定在忙呢。

他蹲在草丛边,双手抱住自己,缩成一团,从书包里拿出化学试卷。夜晚温度急降,他就穿了件薄绒卫衣,冷风从领口大片大片灌入,冻得他直打激灵,选择题填的选项都歪七扭八。

此时,一辆黑色宾利从马路上缓缓拐弯靠近大门。岑白抬头看了眼,车内开着灯,他一眼就发现后排的许俨。

许俨显然也注意到他了——一个人躲在路边,鬼鬼祟祟地低着脑袋,时不时看下四周环境,看起来像来蹲点的。要不是自己认识他,许俨都要找保安抓住他问个清楚。

“李叔,你先进去。”许俨下了车,朝草丛边走去。

车辆停在大门口时,岑白为了不让许俨发现自己,默默转过身,拉了拉卫衣帽子的绳,包住自己脑袋和半张脸。

他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岑白闻到一丝很淡的薰衣草洗衣液味。他戴上耳机,掩耳盗铃。

许俨在他身侧站定:“全校第一?”

岑白没反应。

许俨抬腿,用脚尖轻轻敲了敲他的鞋后跟。

岑白想装听不见也不行了,他侧过脑袋,先发制人:“你怎么在这?”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我住这,我当然是回家啊。”许俨抱臂站在他面前,他比岑白高一个头,187的身高,极具压迫感,“倒是你,放学不回家来这里干嘛?碰瓷啊?”

腿蹲得有些麻,岑白坐在草丛狭窄的边沿,闪烁其词:“我在等人。”

许俨将信将疑,大喇喇坐在他身边,中间隔了一只鞋的距离。

他坐下后,岑白写题也没法集中了:“你怎么还不走?”

“我也等人。”

放屁,他刚刚坐的那辆车都进去了。

“……”岑白默默挪动屁股,与他拉开距离。

临近八点,他又打了几个电话,最后一通快要结束时,对面终于接通了。

“哎呀岑老师实在不好意思我刚刚在给佳宇换被子没看手机!我现在就出来!你在等我一两分钟。”

岑白说“好”,站起身跺跺脚让身体回温。

不多时,一位中年妇女小跑着开了门。

“岑老师是吗!不好意思啊岑老师,让你久等了,外面很冷吧!快快快,快跟我回屋去。”

一直坐着的许俨突然开口:“桂姨?”

听见熟悉的声音,桂姨看到了地上的许俨,她诧异道:“小俨,你回来了怎么不回家啊,在外面坐着干嘛?”

“您刚刚叫他什么。”许俨的语气耐人寻味,“岑、老、师?”

岑白暗道不好,脑中瞬间警铃大作。他现在的身份是大学生兼职家教,要是许俨拆穿了他……

不等桂姨回答,岑白率先拉着桂姨往小区走:“佳宇妈妈外面好冷我们赶紧进去吧!”

桂姨:“小俨你也快点回家!外面多冷啊别感冒了!”

三人一齐走进小区,岑白特地夹在两人中间,不停地和桂姨聊天,让许俨没有插话的机会。

约摸五六分钟后,岑白进到了许俨的三层小别墅。

桂姨走到吧台:“岑老师你先坐,给你倒杯热水,小俨你也喝杯热水,暖暖身子。”

“叫我小岑就好。”岑白喝了一小口滚烫的热水,身体暖和不少。

许俨上楼的脚步一顿,他靠着栏杆,托着腮,问道:“桂姨,您是怎么找到岑老师的。”

说“老师”这两个字,许俨特地拖长了尾音。

桂姨:“我有个同事,她认识一个家教中介。上次和她打牌的时候提起佳宇补课这件事,她就给我推荐了那个人。”

“那这也不是正规渠道找的,您就不怕被骗?万一他的身份是假的呢。”许俨朝岑白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岑白身形一僵,神情变得些许慌乱。在桂姨的视野盲区,他纠结地咬唇,缓缓举起手,双手合十,小幅度地摇晃,乞求许俨能大发慈悲地帮自己保密。

“不可能的吧。”桂姨觉得当着本人面说这些话不太好,她岔开话题,“我去洗些水果。”

许俨看见岑白向自己投来的可怜巴巴的眼神后,没再说什么。

他上楼后,岑白松了口气。许俨就像个定时炸弹,随时都能拆穿他的谎言,让他失去这份工作。

桂姨洗好水果,端着果盘,领他去房间。

“之前都是孩子爸带着他,孩子爸住得是厂里分发的宿舍。小单间,空调都没有。孩子爸平时又忙,吃的都是食堂,经常忘记给佳宇做饭。前一个雇主不接受带着孩子,我就辞职了,到小俨这里。知道小俨并不反感带孩子住进来,我就把佳宇接过来了。”

“佳宇在家学习不老实,小岑麻烦你多管着他,改掉他的臭毛病。”

桂姨全名陈金桂,农村妇女,年轻时来霓县打工,认识现在的爱人。因为在公司积劳成疾,身子不好,一直没怀上。后面换了工作当保姆,在一位好心太太的帮忙调理下,桂姨在三十二岁怀上佳宇。老来得子,舍不得打骂,恃宠而骄,在家无法无天,只能请老师管着。

房门打开,里面的人手忙脚乱地将一个东西藏进抽屉里,看着像积木。

桂姨看见佳宇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小动作,无奈叹气:“岑老师,那我先出去了。”

关上门,房内只剩佳宇和岑白。这个房间还算大,书桌、独卫都有,放普通家庭是主卧的大小。

岑白走到桌前的小胖墩面前,弯下腰,轻声说:“你好啊佳宇,我是你的老师,我叫岑白,你可以叫我小岑老师。”

“岑老师好……”佳宇看起来有些紧张,拿着橡皮擦他在作业本上画的小人。

“那我们现在开始上课吧。”

岑白的工作内容很简单,辅导佳宇完成家庭作业并帮他巩固每日上课内容。一周四到五天,时间不定,月结。

佳宇虽然调皮,上课也会开小差,但是个怕老师的,尤其是岑白这种上课时面无表情不知喜怒的,他连想上厕所都是实在憋不住才举小胖手报告。

由于是第一次上课,两人磨合了许久,拖堂了十几分钟。岑白批改完佳宇的作业,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三十七了。

109路晚上十点半停运,他已经错过最后一趟了。

桂姨准备送他出去,被他制止了:“阿姨外面冷不用送。”

桂姨好心道:“你就往左边十字路口走走,那里应该能打到车。”

岑白说不出打车太贵这句话,再加上他晕车,只说自己会想办法回去的。

他走出小区大门,北风呼啸,吹得树叶哗哗作响。

手机上的导航显示到家需要八公里。岑白心中犯了难,要不要走回去呢?好远啊……要走两个小时。

只纠结了片刻,岑白扯了扯书包背带,跟着导航路线走。

走到桂姨说的十字路口时,他的帽子突然被一个人拉住,整个人被拽着往后退。许俨拦了辆出租车,把他塞进后座,关门。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岑白都来不及反应。

“你干嘛?”岑白打开门,又被许俨一掌拍回去。

许俨走到副座,躬在车窗边,掏出两百块钞票,递给司机:“师傅,多余的钱找给他。”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岑白有些茫然,耳机里还播放着机械女声的导航。

司机:“小伙子,去哪啊?”

岑白回过神,报了个地址。

车子从小区前转了个弯。许俨记下车牌号后,刷卡进去。

回家后,许俨给自己冲了杯热巧克力。

桂姨端着吃剩的果盘,问他明天想吃什么水果。

果盘是六格的,其他的没怎么动,中间那格已经吃空,只留下枝梗。

“车厘子吧。”许俨咬了颗草莓,“以后多买点。”

桂姨疑惑道:“诶,你不是不爱吃吗?你姑姑之前送来的一箱智利车厘子,你吃了几次就不吃了。佳宇也不爱吃,就我和老李吃。这都快吃完了,怎么还买?”

“有人爱吃。”

十一点二十,岑白回到家。

“白白回来了?”刘阿梅从卧室走出来,身上披了件外套,“今天放学这么晚?”

岑白没有告诉她自己偷偷兼职的事,每次都是借口学校要上晚自习。

“今天等公交等了很久。”岑白放下书包,先去厨房把碗洗了。他瞥到垃圾桶里熟悉的塑料袋,眉头一蹙,“奶奶,您又去给人洗碗了?”

他走到刘阿梅身前,摊开她的手,果然手上有几个冻疮。

“我不是说了让您别去!这个饭店黑心得很!”岑白从柜子里找出冻疮药给她涂上。

“几个冻疮,涂点药就好了,哪有那么娇气。”刘阿梅乐呵呵地说,“今天去洗碗的人少,老板多给了点菜。”

岑白无奈地看她一眼,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们家附近有家饭店,规模不算大,城郊这一片的宴席就会在那办。有时候承办宴席,后厨人不够,就会临时找人。刘阿梅每次都会去,洗一整天的碗,十块钱一小时,包饭。

但是饭店老板不给手套,洗碗的水也是冰的,所以岑白不愿意刘阿梅去受苦。

“能多赚点多赚点,明年你上高三了,学习压力大,你得跟上营养,没有钱哪来的营养。”刘阿梅拢了拢身上的羽绒服,这件衣服从岑白跟她一起生活开始,就一直在,有十几年了。

她有些抱怨地说:“现在大家没有以前那么节约了,找我补衣服的人少了。”

刘阿梅手巧,经常在这一片居民楼的屋檐下支着一套老旧的桌椅,带上她的缝纫机给人补衣服。

三块钱换拉链,五块钱改裤腿裤腰,十块钱改裁衣服。在那坐一天,每天能赚二三十块钱的,有时候生意好,一天能赚一二百。所以无论风吹雨打,刘阿梅都会出门,指不定哪天就是生意好的时候。

上好药,岑白送刘阿梅回房。他把自己的热水袋灌满热水,塞进刘阿梅的被窝。刘阿梅被子里的热水袋凉了,他重新续上热水。

做完这些,岑白冲了个热水澡。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几分钟后,他打开手机,发了条信息。

[虎哥,你手上还有活不?我什么都能干。]

许俨:lp爱吃,买给lp[狗头]

关于家教是剧情设定,现实中朋友们要树立反诈意识,找家教尽量是正规渠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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