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月考成绩出来了,岑白只考了全校第三。虽然没有跌出前三,但这样的结果对常年霸榜第一的岑白来说,无法接受。
杨越依旧是第二,与岑白相差一分。也许是终于踩在他的头上,杨越一看见他进来,就拔高音量故意和后桌说些“江山易主了”、“没有永远的第一名”云云。
岑白懒得搭理他,坐回椅子上准备早读。
第一是他们班一个女孩子,叫吴欣怡,平时学习努力认真,上课聚精会神,下课跑老师办公室问问题。高一分班前两人就是同班同学,那时候班上搞了个互助小组,每组四到五人,他们正好是一个组。
吴欣怡的物理成绩极差,只能考三四十分,最后在岑白的帮助下,提高到七八十,有时甚至能上九十。连当时的物理老师都夸她,打破了女生学不好物理的偏见,她学得比男生都要好。现在的吴欣怡,已经从全校**十名逆袭成全校第一。
岑白非常佩服她,觉得她是个劲敌。
吴欣怡每天斗志昂扬地早读,声音洪亮,精神抖擞。听见她的读书声,岑白暗自较劲,学她那种放声朗读。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
原本犯困的杨越被他这一嗓子吼起来,身子抖了一下,看了几眼前后门确定没有班主任或教导主任,眉头皱起:“你干嘛?”
“读课文啊。”
“你读课文就读课文,这么大声音干嘛?嗓子不要了?”
岑白滚了滚喉咙,刚刚那两声吼得太过用力,现在嗓子已经有些痒了。他想到喉咙发炎还得吃药,吃药就要花钱,也不较劲了,小声背书。
背得有些累,他往窗外看去,许俨依旧站在教室外,课本随意地卷起握在手里,一副懒散模样。听葛如婷说,他经常上课迟到扣班级分,现在他们班班级分倒数第一,所以被罚了一个月站外面早读。
学校已进行过大扫除,教室窗明几净。窗户上干净得反光,没有任何污渍。岑白望过去,许俨正好抬起头,他说了四个字。
——好好读书。
读懂他的唇型,岑白举起手中满是笔记和荧光笔痕迹的课本,抵在窗上,仿佛在说:我可不像你。
许俨显然也看到了,他笑着摇了摇头,没再打扰他。
今天的课程主要是讲解试卷。由于内容过多,老师们只讲完三分之一。晚上没有工作,因为桂姨每个月都会带佳宇去看看他爸,明天是周末,今天下午佳宇上完课桂姨就会接他离开。
放学后,岑白独自在操场上坐着,看着手中的成绩单,神情恹恹,不知在想些什么。
现在已经入秋,岑白坐在操场的阶梯上,戴着卫衣帽子,秋风瑟瑟,从帽口灌进身体,冷的一激灵,将他脑子吹清醒了。
岑白正绞着手反思自己,身侧突然覆下一道修长的身影。清冽的薰衣香味随风将他包围,侵入他的脉络。
“找你大半天,在这呢。”许俨坐到他身边,将手里的保温打包袋递给他,“给你的,没吃晚饭吧。”
不等岑白回答,许俨自己回答了:“肯定没吃,赶紧吃吧,还热着呢,趁热吃。”
岑白抬头一看,白色打包袋上面印着显眼的三个红字——鲜芋仙。
许俨在他身边坐下:“我问了班上的人,他们说吃甜品心情会好。”
岑白垂下眼帘,嘟囔道:“我没有心情不好。”
“我说小岑同学,你知不知道你快把‘不开心’三个字写在脸上了。”许俨打开袋子,拉上他的手腕,将鲜芋仙递给他,“不开心会内分泌失调,你总不想小小年纪经常便秘吧。”
岑白:“……”
他每天上生物课都学了些什么啊。
鲜芋仙有两层包装,捧在手里依旧是温热的。岑白掀开盖子,虽然外卖与店内做的天差地别,但他还是认出来这是店内招牌“大满贯”。
许俨从包里掏出自己的试卷和答题卡,一张张摊开,摆在他腿上。然后找出成绩单举在他眼前,每一门都不超过四十分,全校倒数第二,据说倒数第一是某位缺考的同学。
“学霸,你全校第三都这样,那我作为全校倒数情何以堪?”
岑白挨个看他的答题卡,理科大题全没写,选择题不管单选多选都只选一个,填空题永远都是三个答案:-1,0,1。英语试卷也只涂了选择题,其余一字未动。最奇葩的当属语文,先不说阅读理解做的有多天马行空,这人居然直接在诗词默写那道题给自己编了首打油诗。
今日题目有些难,小爷实在写不出。
不过时间很充足,刚好可以补个觉。
想要知道我是谁?我叫许俨你记住。
猖狂中带了些逗逼,妥妥的中二少年。“噗呲”一声,岑白笑得前俯后仰。
“你怎么……你也太搞笑了……”
许俨哼笑一声:“我这是才华横溢,这首诗换其他人绝对写不出来。只有我,许俨,才能写出来。”
他接着说:“我再告诉你,我这答题卡让语文老师看到了,她罚我抄二十遍考的课文,要我周一给她看。”
岑白笑出一滴眼泪:“你活该。”
见他心情好转,许俨扬了扬眉梢,趁热打铁让他吃完这碗鲜芋仙。
风越来越大,树叶被吹得漱漱作响,许俨穿着黑色卫衣,外面套着黑色加厚棒球服,站直身,身姿挺拔。
“走吧。”
“去哪?”
“陪我逛超市。”
岑白不解:“我为什么要陪你逛超市?”
许俨突然霸道起来,拉住他的手臂:“要你陪我逛就逛。”
两人连拖带拽地进了学校附近的零食店,许俨递给他一个篮子:“帮我挑些零食。”
岑白环顾一圈琳琅满目的货架,说道:“我没吃过这些。”
小时候,刘阿梅为了他的健康,鲜少给他买零食,有钱了都会给他买水果牛奶。等年纪大了,岑白对零食也提不起兴趣,觉得他们既饱不了肚子还费钱。
“让你挑就挑,实在不行看哪个顺眼就拿哪个。”许俨推着他往里走。
岑白总觉得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哪里怪。他站在一面墙的薯片前,望着眼花缭乱的口味,不知从何下手。
距离岑白一个货架后,许俨一边往篮子里丢面包一边暗中观察着他。只要是岑白盯过的,他都会拿。要是盯的时间比其他的要长一些,他就会多拿点。
岑白转悠了一圈,篮子还是空的。时不时往许俨那看几眼,看他是否拿了零食。许俨想,他应该是猜到自己的目的了。
结账时,岑白把篮子放回原处,自己在外面等他。
几分钟后,许俨提着四大袋零食走出来。他掏出一盒糖:“想抽烟就吃这个。”
岑白瞥了眼,是一个正方形透明盒,里面装着粉白相间的圆形糖果,名字叫……接吻糖。
“……糖尿病也没比肺癌好。”
“……”许俨强硬地塞进他的书包缝里,对他说,“帮我提一下。”
岑白接过两袋零食,确实有些重:“你怎么买这么多?”
许俨没有回他,一路跟着他到公交站。车到站,岑白正要把零食还给他,许俨抢先一步上车刷卡,还反问他:“你怎么不上来?”
岑白一脸疑惑,在司机的催促中上车刷卡。
今天人不多,许俨找了个前后座,岑白在前他在后,零食都放在岑白的位置下面。
岑白:“你怎么坐公交了?李叔又没空?”
许俨:“没啊,我就坐两站,去办点事情。”
看来是私事。岑白没再多问。
车内广播响起到站提示音时,岑白转头,却发现许俨已不见踪影!
他站起身,搜寻一圈,也没见到许俨。人不见了,零食还在。其中一个零食袋装得太满,又因为公交车突然刹车,掉出来一大包黄瓜味薯片。
忽然,口袋的手机震动,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
[一次考试不能决定什么,实在不开心,那就化悲愤为食欲。]
岑白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在零食店的怪异感,他没有想多,原来许俨真的是在给他挑零食。
隔壁座位的小朋友两眼发光的盯着地上的薯片,露出羡慕渴望的眼神。
岑白捡起放进袋子里,把每个袋子打紧结,放在脚边。
到家时,刘阿梅看见他提着四大袋零食,惊讶地张大了嘴。
“白白,你是去进货了吗?”
这么多东西,岑白只能如实告知:“一个同学,买给我的。”
“你这朋友对你也太好了吧。”刘阿梅收好零食,“下次带他来家里玩。”
岑白含糊回答:“等有时间吧。”
“面馆老板娘拿了几颗玉米给我,我特地去市场买了一斤排骨。给你做了你最爱的玉米排骨汤,锅里还热着。”刘阿梅把锅端桌上,“快吃,今天市场买的新鲜排骨。”
刘阿梅的玉米排骨汤,是独特秘方。她只会放一点油,一点盐,再放一些枸杞,炖出食材的原汁原味。
岑白也有些饿了,一口气全部喝完。他收拾完,回到房里,从包里掏出试卷,呆坐在椅子上。
忽然,隔壁传来剧烈的咳嗽声。像是怕人听见,咳嗽声变得压抑厚重。
岑白倏地起身,手放在门把上想要出门查看,又停住了。他垂着脑袋,慢慢地,泪水漫过眼眶,几滴泪掉落。
听着刘阿梅痛苦的咳声,他时常会想,为什么要把我带回来?为什么要养我?为什么要为了我把自己身体累垮?
他觉得自己就是个累赘,是蜗牛无法摆脱的躯壳。
咔哒一声,隔壁房门打开,岑白听见拖鞋踏踏的声音,然后是杯子碰撞的响声。
刘阿梅就着药,喝了一杯温水,那股劲总算缓了过来。
她打开岑白的房门,岑白还坐在桌前,她哑着嗓子提醒道:“白白早点睡,别写太晚了。”
岑白不敢转头,只点了下头以作回应。
他仔细翻阅试卷,分析自己的错题。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题也错?为什么最后一步忘加负号?为什么写错字?为什么……
岑白情绪失控,抄起桌上的试卷揉成一团丢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然后坐在床边,捂住脑袋,在心里一遍遍骂自己“我就是个废物”。
良久,岑白回过神,跪在地上,捡起被他踩成扁饼的试卷。岑白吸了吸鼻子,眼泪控制不住往外流,像坏掉的水龙头。
他怕吵醒刘阿梅,哭得十分压抑。泪水滴在皱巴巴的试卷上,留下好几团水渍,晕掉上面的字迹。别哭了……别哭了……你别哭了!
啪——岑白重重抽了自己一耳光,水龙头修好了。
明月高悬,月影疏松,枝头的鸟振振翅膀,飞到窗边。
它站在窗框前,注视着窗内的少年。少年瘫在地上,神情麻木,在月光投射下,脸上的泪痕明晃晃的。
终于,少年站起身,拉动椅子时发出一道响声。鸟一惊,飞走了。
岑白胡乱的用袖子擦干净眼泪,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强迫自己清醒,再调高台灯亮度,重新做一遍错题。
一直到天空出现鱼肚白,房间里的台灯才熄灭。
后半段写得我心绞痛[化了][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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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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