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学为显学,亦如敦煌学为显学。当然,这显学是由无数史学家、文学家的贡献累积而来。敦煌学这一学术概念,是由陈寅恪先生首次提出。
讲到《红楼》,千人千面,千人千种读法。即使倾尽人之一生,在人生不同时期也当有不同的体会。张爱玲即有《红楼梦魇》一书,考据《红楼》,其中讲到中年以后回忆少读红楼的种种感悟,尽是因为对《红楼》难掩的喜爱。在她的作品中,《第一炉香》,《金锁记》,《倾城之恋》,还有根据文本翻译的《海上花列传》等等,其实也无处不在《红楼》对她的深厚影响。
白先勇《谪仙记》也罢,《游园惊梦》也好,随处亦尽是《红楼》的影子。
《红楼梦》里有一句诗,类似“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就是“一局输赢料不真,香销茶尽尚逡巡”。《红楼》并非讲输赢故事,但似乎又处处皆是人生的种种选择和输赢。冷子兴细说、详解贾府及四大家族,揭开了红楼官场的输赢故事。而“千红一哭,万艳同悲”的闺闱秘辛,即使香销茶尽——宝鼎内的香燃尽了,玉杯中的茶在闲谈中也喝尽了,多少人的人生似也快到尽头了,也是尚在逡巡,不忍离去,不愿离席远遁,从此杳无踪影。
《红楼》的文学性世所共知。无论诗词歌赋,对联谜语,几乎所有古典及俗文学样式,曹公皆自如驾驭,游刃有余。学识之渊博、学问之广博可想而知。
《红楼》全本都围绕着诗词歌赋做文章,一是典雅的贵族生活所需,二是故事铺陈所需。那么古典小说的文人作者这个本事也都是有的。但后世评价,认为多于正文故事没太大相关,于故事情节发展也无碍。或者成为小说画蛇添足的部分亦未可知。
而诗词歌赋的古典文学样式,从诗经,楚辞,汉赋,唐诗,宋词,元曲,一路发展而来,其文学的开创性,其作品的经典传世性,地位自然是无可憾动的。曹公也借林黛玉之口,对唐诗的赏析品味进行了一番评述。而《红楼梦》诗词似乎也借此述评,从此粉墨登场,成为不朽的传世经典。
《红楼》以诗词的形式,所作出的人物判词,是人物性格命运的先导词。也据此,前五回中的各种隐喻、暗示,基本奠定了小说故事框架的格局。同样据此,得出了后四十回是高鄂续写的结论。因为小说结局跟人物判词不能说是毫不相干,也大相径庭了吧。也损害了曹公的原意。悲剧意味也就不是千红一哭,万艳同悲了。
至于其“思想性”,我想在于浓厚的“反封建”意识和自主意识的觉醒。相对于“男尊女卑”的传统封建意识,红楼则是完全相对的“女尊男卑”,反传统的一面在当时当地可谓惊世骇俗。林黛玉贾宝玉之所以成为精神知己,也在于二人惺惺相惜,同样尊重个性自由,于清新脱俗的同时,蔑视迂腐庸俗的传统价值观念。莺莺张生红娘,公子小姐情情爱爱小说的模式化也成为俗不可耐。
《红楼》亦集儒道释思想于一体。其中六祖的偈语,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都是一切归于虚无的终极悲剧意识的体现。
而《红楼》的语言模式,至今仍在古言小说里得到广泛使用。对这部书的喜爱,不仅止于文学语言,更在于它深刻的思想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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