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特深呼吸了很多次，才将差点忍不住吐口而出的所有骂人的脏话含泪吞了回去。

距离西利亚还有三天的路程，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要怎么办？就算他步行过去，就算他晚上露宿街头，但是，他可以忍住三天不吃东西，只喝水吗？莱特没有试过这样，他不知道。不过，他觉得肚子里没有点东西，应该很难长途跋涉。

不管怎么说，一直留在这荒郊野外也不是办法。莱特选择继续往前走。如果他在路上能遇到某位愿意让他蹭车的善心的大爷，说不定他还能咬牙坚持一下。

莱特沿着大路一直向前走。他从中午走到日落西山，还是没有见到任何人。

他抬头看了一眼，却见天边黑压压的一片。

该死。他出门大半个月都没有下过雨，现在才来下雨。这附近只有树木和草丛，想要在这种地方避雨根本就不可能。

莱特加快脚步，他想要看看前面有没有被人遗弃了的破茅房。

密集的雨水一下子就砸下来了，不过一分钟，莱特就被淋了个全湿。

幸好现在不是冬天，幸好现在是四月，要不，他肯定要被冻死。莱特这样想着，拖着一身湿透的衣服继续往前走。

他又累又饿，脑袋都变得不太灵光了。他没有什么计划，他只是想在天色完全变黑前尽可能地往前走。他的身上没有生火的道具，他也不懂得野外取火的方法，留在这样的郊外过夜实在太危险了。

大约一个小时后，暴雨才慢慢地转变成淅沥淅沥的小雨。

太阳下山后气温本来就会降低，莱特还披着一身湿衣服，很快，他便感到身体发冷，脚步虚浮。

就在莱特快要晕倒时，他后方的路上出现了一抹橘红色的灯光。那灯光在快速地移动。

马车赶路的声音传了过来。

如果莱特这时还保持着清醒的意识的话，他一定会庆幸自己很走运的。可惜的是莱特已经晕了过去。

趴在路中间的莱特引起了马车上的车夫的注意。车夫向车厢里面的客人报告后，那客人让车夫将莱特抱到车厢里休息。

莱特再次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坐垫上，他的身上还穿着一件干净的黑色长袍。

“我这是……？”莱特扶着自己的头，有些乏力地爬起来。

“你的身体好些了吗？”一个温柔动听的声音传过来。

莱特抬头一看，发现对面坐着一个唇红齿白的年轻女人。女人的长相一般，她的皮肤很白净，一把酒红色的轻微卷曲的长发衬托得女人特别成熟性感。

“你是？”莱特有些茫然地望着女人。

“我叫玛卡·罗斯，你可以叫我玛卡。”

“这里是？”

莱特只知道自己现在和这名陌生的小姐同坐在一个有些摇晃的车厢里。

“这是我雇的马车。你晕倒在路上，我让车夫帮忙将你搬上来。”

莱特这才有些实感，他一脸轻松地开玩笑道：“我还以为自己死了，你是来迎接我的天使呢。”

女人听了，忍不住笑了。

“我看起来像天使吗？”

莱特语塞。

“……我也不知道天使长什么样子。不过，天使这个词经常被人提起和赞美，我觉得天使应该是长得很美，心地善良的存在吧。”

“我不是天使。我是一名见习修女。”女人说。

“修女？”

“你知道修女吗？”

莱特摇摇头。

“那你知道教堂吗？”

“听说过。”

听说过，但不曾见过。利克斯先生说过，他的客人中有一些非常虔诚的信徒。教堂就是信徒们经常去做祷告的地方。

“你知道的教堂是怎么样的？”

“会有信徒去做祷告。”

“还有呢？”

“教堂的牧师会给穷人派发食物。”

“差不多就是你知道的这样。我就在那样的教堂里工作。”

“谢谢你救了我。”莱特用真诚的目光望着女人，说。

“不用客气。一切都是神的指引。”玛卡修女一边说，一边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轻声默念道。

“我听说教堂是侍奉神的地方。”莱特又说。

“教堂是我们聆听神的旨意的地方。”

“请问，我可以问一个或许会亵渎神明的问题吗？”

“神不会因为你的一个问题就受到亵渎的。”

“你见过神吗？神住在哪里？”

“我虽然没有见过神，但是我一直有听到他的声音。”

“没有见过，却有听过他说话？”

“是的。神就在我们的心中。”

“那我们要怎么服侍神？”

“遵从我们内心的意愿，做一个勤劳、诚实、乐于助人的人。”

莱特听了，忍不住轻轻地摇了摇头。与其说这是神明的意志，不如说这是个人的意志和选择。

“你还有什么问题想问的吗？”玛卡修女对莱特无礼的行为并没有感到生气。

“还有一个。”

“请说。”

“天国在哪里？天国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天国在很遥远的地方。天国是我们人类的灵魂最终的安息之地。”修女一脸虔诚地说。

莱特记得他以前和利克斯先生谈过这个话题，利克斯先生很直白地说：“天国不存在于任何地方。人一旦死亡，最终只会变成一堆白骨。”

莱特当时被利克斯先生的话吓到了。

接着，利克斯先生继续说：“当然，这些话我们不能在相信天国的存在的人的面前说。人有信仰自由。对不对？”

人有信仰自由。特拉希尔王国是一个多宗教、多信仰的国家。

利克斯先生家里的三名女仆虽然都自称没有宗教信仰。但是，当莱特问她们觉得自己死了后，自己的灵魂会怎么样？她们却一致回答说，自己的灵魂应该会到天国。

要不是他这次差点冻死和饿死在路边，莱特也不会对死亡这么深奥的问题产生兴趣。

“你还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我……”莱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玛卡修女，再三犹豫，才开口问：“我可以向你要一些水吗？我有点口渴……”

莱特刚说完，他的肚子就很不给面子地发出咕咕的叫声。莱特尴尬到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他白皙的脸一下子就全红了。

玛卡修女没有取笑莱特。

“我这里还剩下一些葡萄干。有点少，你不要嫌弃。”

修女递给莱特一个带绳子的小布袋后，又递给他一个装着饮用水的皮袋。

“在我们到旅馆之前，你稍微忍耐一下吧。”玛卡修女说。

“旅馆？”

“你原本是打算去哪里的？”

“……西利亚。”

“那你可以跟着我的车。”

“你也要去西利亚吗？”莱特吃惊地看着修女。竟然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我要去佩加蒙。佩加蒙和西利亚很近。”

“那实在是太感谢你了！”莱特说。他猜测修女可能要去佩加蒙的某个教堂。他开始觉得头脑发热，他不想再在修女的面前谈论教堂和神明的话题了，免得自己说出更多失礼的话。

“你不用感谢我。这一切都是神的指引。”玛卡修女说。

莱特注意到修女的椅子上放了一本书。书名有点奇怪。

“圣灵？”

“这是一本曲谱。只有唱诗班和正式的修女才能在教堂里唱歌。我太喜欢里面的曲目了，便恳求院长妈妈送了我一本。我在私下练习（唱歌）。总有一天，我也要在琴师的伴奏下唱歌……”玛卡修女兴奋地说。

玛卡修女完全没有注意到莱特一脸不知道该如何接话的表情。大概是因为太想唱歌了，她突然忍不住轻轻地哼起曲子。她哼出的旋律轻柔，节奏活泼。她的嗓音非常空灵，从她的口中吟唱出来的旋律优美迷人。

“你唱得真好听！”莱特真心称赞道。

也许会有人为了听歌而去教堂也不一定。莱特心想。

莱特无心说的一句实话，让他得到了玛卡修女的喜爱。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莱特的食宿被玛卡修女全包了，他唯一的工作就是听修女说一些宗教故事，或某些发生在教堂的小事。

莱特对这些半真半假的故事不太感兴趣，但是，他架不住玛卡修女的热情，只好安静地做个听众。

如果一名修女和一名陌生的男子走得太近，容易惹人非议。

莱特的长相很秀气。穿着和玛卡修女同款的黑色修道服的他，完全不会引起别人的疑心。无论谁来看，都会说莱特是一名长相貌美的修女。

莱特的衣服其实就早被晾干了，不过，莱特考虑到男女有别，自己假扮成女孩可能比较好。于是他跟修女说，想继续借用她的修道服。就这样，原本只是为了解燃眉之急的修女服从车夫为莱特换上的第一天起，就一直跟着莱特。也因为这样，莱特被神经大条的修女误会他对宗教感兴趣。

将莱特送到西利亚时，玛卡修女非常不舍地和莱特道别。

莱特也因为接受了修女太多的帮助，不愿意再麻烦对方，在马车抵达西利亚后就主动提出他们在这里分开比较好。

“莱特，我住在佩加蒙的圣玛丽教堂，随时欢迎你来找我。”

“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去。”

“这些给你当作路费。希望你能顺利见到你的叔叔。”

莱特接过玛卡修女的手帕，打开一看，发现里面装了十枚铜币。

“不行。我不能再收你的东西了。”

“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你就不要推辞了。”修女坚决拒绝收回手帕。

“好吧。谢谢你了。你的这份恩情，我会记住的。”

“一切都是神的旨意。”修女虔诚地说。

“一切都是神的指引。”莱特笑着附和。

这个和谐太不讲理了吧？

我在私下练习（唱歌）。总一天，我也要——

和谐后变成

我在私下练正方形正方形有一天，我也要——

我晕，我昨天才发现这章居然出现了两个正方形。不加上括号的唱歌两个字就一直被和谐。这BT的和谐标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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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神的使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