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再催缴费，李思邈厚着脸皮拖了几天。

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大少爷这才知道章鹤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了赌博，家里所有东西都抵押给银行和高利贷了，他现在连家都回不去，更别说交付李淼高昂的医药费了。

李思邈第一次痛恨自己学了艺术，画画不能救他妈，钢琴弹得再好有屁用，没钱就下不来药，重症监护室天天催缴费，这是他能拖的最后一天了，身无分文，下午要缴费，他被逼到了死路上。

季颂明从家里偷偷跑到医院就看到一脸胡茬，眼下乌青，头发油得起茬的李思邈。

即使季颂明站在他前面，他也没什么表情，衣服还是一个星期前那件，身上散发出难闻的酸味。

这和他记忆中的李思邈天差地别。

季颂明叫了声：“思邈。”

李思邈抬起眸子看向他，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似的，眼珠转了一圈，用手抵在额头上，声音嘶哑：“是你呀。”

他瘫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见到季颂明也没什么反应。

李淼今天还得二次手术，护士来催了好几次缴费，他全身上下淘不出十块钱。

章鹤x骚扰学生，用职位之便谋利，出轨，赌博，欠下巨额债务，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他去求亲戚，发现大多数人都把他拉黑了，这一星期算是品尝到了什么叫做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滋味了。

季颂明站在他面前，好半天才找到自己声音：“阿姨他还好吧。”

李思邈放下扶在额头上的手，嘴角露出个嘲讽的笑来：“还好。”

季颂明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你放宽心，阿姨她肯定会没事的。”

李思邈嘴唇蠕动正想说什么，就被走过来的护士开口打断了：“李淼的家属是吧。”

李思邈站起来：“我是。”

护士递给他一张缴费单：“你已经拖快一个星期了，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在不缴费今天下午的手术也得推迟。”

李思邈接过缴费单：“我知道。”他顿了一下道：“今天一定补齐。”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实在是没什么可信度。

护士也没在说什么，在医院待久了，看多了人也麻木了。

护士一走两人就陷入了短暂尴尬的沉默，最后还是李思邈先开了口：“你怎么跑出来了？”

季颂明脸上有一丝微妙的尴尬，他听到过李思邈给父亲打电话，父亲说会借钱给他，但是以后他和季颂明还是要保持点距离。

章鹤的事在哪都算得上是人生污点，更何况，现在李家还欠了一大堆外债。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没人比现在李思邈更加理解这两句话。

“一起喝杯咖啡吧。”季颂明说。

李思邈勉强笑了一下：“算了吧，我还有事。”他顿了一下说：“你也早点回去，医院病气多，你身体本来就不好，这种地方待久了对身体不好。”

季颂明倔得很：“医院门口的咖啡厅，就喝杯咖啡的时间。”

李思邈摇头：“算了吧。”

季颂明眼睛盯着他：“思邈，我要出国了”他笑一下，声音嘶哑：“也许这是我们俩最后一次见面了。”

即使这种时候，李思邈还是没法和他他说重话，特别是他用这种语气还有这种表情。

李淼还在重症监护室躺着，他得筹钱，李淼的命和一杯咖啡，他还是拎得清谁轻谁重的。

“抱歉，我……”

季颂明打断他的话：“思邈，我知道你在想办法给阿姨筹钱，我有办法，你先……”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轻佻的声音打断了。

“算了吧，就你这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大少爷，你知道他需要多少钱吗？”

白衬衫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熨烫整洁的西裤露出一节没塞严实的衬衫角，来人和眼前的人长着张一模一样的脸，气质却大相近庭，一个温润恬静，一个吊儿郎当，天壤之别。

自从季颂今从家里出去后，还是第一次见这俩人。

季颂今眼睛淡淡的扫一眼季颂明，他和以前一样瘦，看起来脆弱及了，季颂今在心底阴暗的想，看起来活不了几年了。

视线转向李思邈，天骄之子此时跟落魄狗似的，季颂今没觉得可怜，还隐隐觉得开心，大家都一样，都不好过。

被他打断了话，季颂明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季颂今觉得好笑：“医院是你家开的，你能来我不能来啊。”他说完，长腿一垮挤在了两人人中间，眼睛要笑不笑的盯着李思邈：“几年不见，老熟人叙叙旧不行吗？”

李思邈脸冷了下来，声音也跟带了冰碴子似的：“我和你没有旧可以叙。”

季颂今看他变脸跟看戏似的，觉得自己大概是天生喜欢犯贱，即使这人冷着脸给他说话，语气也没那么友好，他居然觉得能和他搭上话他还挺开心。

季颂今不慌不忙的把手上的文件袋打开：“签了这个，阿姨的医药费和后续的治疗费我都包了，对了还有李家欠的高利贷以后都不用还了。”

章鹤欠的那些，本金没多少，利息一大堆，季颂今不做亏本生意，娱乐场所什么鱼龙混杂的人都认识，找几个人吃顿饭，利息就没了。

李思邈和季颂明同时看向他手上的文件：“把你卖给我五年。”

季颂明眼睛瞪圆了，他手指着季颂今气得脸都红了：“你别落井下石。”

太侮辱人了，李思邈是个人，不是个玩物，他怎么能这么践踏他，他让他的自尊往那放。

季颂今哼笑一声：“什么落井下石，我这叫雪中送炭。”他眼睛转向季颂明，嘲讽意味十足：“最起码我不用偷偷摸摸的来看人。”

“你爸妈大概还有半小时来医院。”

他说的事实，季颂明反驳不了，脸上一时之间可谓是五彩缤纷，季颂今欣赏够了，视线又回到李思邈身上。

李思邈眼睛盯着那张纸，脸上看不清什么表情，季颂今也不催他，只是静悄悄的看着那张纸。

季颂今长腿一伸，双手交叠，医院走廊愣是让他坐出了办公室的感觉。

“我签了，你会承担我妈所有的医药费是吧。”

季颂今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回他：“是，包括你家欠的所有外债。”

李思邈笑一下嘲讽道：“那我还挺值钱。”

季颂今：“我员工都说我是个好老板。”

“有笔吗？”

季颂今早就准备好了，从口袋里掏出来递给他。

李思邈打开笔盖弯腰就要往纸上签字，季颂明看得干着急：“思邈，我们再想想办法，一定会办法的。”

李思邈像是没听到他说话似的，弯腰签了字。

季颂今从口袋里掏出张卡递给他：“密码是6个1，明天我回找人来给阿姨转病房。”

说完转身就想走，临走时还回头留了句：“既然已经卖给我了，我也希望你能遵从老板喜好，和他讨厌的人保持距离。”

季颂明从小到大没受过这种气，脸红一阵白一阵的，瞪着他的背影半天没说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