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天色比平常暗得快,六点刚过,城南的老街区就仿佛被一整块灰幕罩住了。
我结束项目协调会,从改建工地出来,顺着那条熟悉又斑驳的街走回地铁站。这一带是典型的“再生片区”,几十年的厂房和筒子楼错落在咖啡馆、展厅之间,像旧年代的记忆,被临时塞进了当代的结构里。
我低头翻看图纸资料,一辆黑色的车缓缓从对面驶出。
是那种我熟悉的德系SUV,不稀奇,在这一带很常见。但不知为何,我鬼使神差地抬头望了一眼。
然后我看见她。
她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穿着深色风衣,头发用一根黑发夹别到耳后,侧脸被车窗外的路灯擦出一道极淡的光。
她正在和驾驶座上的人说话,侧身回头,笑着。
那一刻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
她没有看见我。
车继续缓慢驶过,而我站在人行道边,整个人像是被钉在原地。
直到车辆尾灯淡出拐角,我才低头继续走路,但节奏已经乱了。
我不认识那个男人。但我知道,他是顾汀。
他有那种“属于展览空间”的气场:干净、安静、不喧哗却掌控画面。他单手握着方向盘,侧脸线条分明,有一种无声的居高临下。
而她——她在他身边笑得那么自然。
那笑容我熟悉。
但我也清楚,那已经不属于我了。
回到家,我把资料放下,打开地图软件,开始搜索“南岸空间”的位置。
我知道这行为荒唐,可控制不住。
我点开那家展馆的地址,顺着街景往下翻,点开最近发布的展览活动图集,想看看有没有她的名字,或者一张照片,一个模糊背影也好。
我像是在翻一份她已经离开的城市地图,企图找回她的坐标。
但她现在的轨迹,已经脱离我能掌握的范围。
我又点开微信里她的对话框。
还是那个头像,还是那句“仅展示最近三天”。
我盯着屏幕很久,没有点进聊天记录,只是将手机调成静音,反扣在桌上。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楼下偶尔传来的快递电动车驶过的声音,像时间的底噪。
我忽然想起,我们以前租车,临时赶着去海边写生活动的那次。她坐在副驾,一边吃草莓一边问我为什么总把导航声音关掉。
我那时候说:“听导航没意思,我习惯看路。”
她说:“但我想知道,去哪儿。”
现在想想,那就是我们之间的区别。
我习惯看“路”——计划、逻辑、目标。
而她要的是“去哪”——过程、情绪、感受。
我没听懂她的那句话,后来也没学会听。
而她,已经换了副驾,换了方向。
那天晚上我没有洗澡,只是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望着天花板。
脑子里一直回放的是那张她转头的画面。
不夸张,不激烈,甚至没有戏剧性。
她没有看见我,没有眼神交集,没有停顿,没有犹豫。
她只是自然地笑着,往前走了。
我却在原地,一步都动不了。
那就是她现在的位置。
她坐在顾汀副驾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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