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 67 章

从几年前起,五一假期就被改成五天,这一定程度上促成五一假期全国各处的人满为患。

江子楚思考半天该去哪玩,从东北北边的冰城与西北的草原,一直到西南的高原,最后两手一摊,发现连票都买不上,干脆作罢,换成省内自驾游。

五月三日的早晨,天色稍显晦暗,刚过黎明,气温还未完全回升,微风带着一丝凉意徐徐拂过。

江子楚啪地关上车门,吹着清早的风,晃晃脑袋。良久,等秦傅买完两瓶水,从不远处不急不缓地走过来,他才调侃:“你有没有发现,你这人还挺文艺的。”

秦傅递过水,虽然不明所以,但淡定回问:“为什么这么说?”

江子楚本想挑挑他的下巴,不过看在经常有女生陆陆续续,而后经过投来几个意味深长的目光,遂改为手肘轻碰。

“故地重游什么的,也太土了吧,这不应该是出现在失忆电影的桥段吗?”

秦傅微微弯眸解释:“我以前搜过,岖山上有挺多景点,那年错过了,其实挺可惜的。”

“对对对,太可惜了。”

秦傅对他的略带的阴阳怪气闻而不听,抬抬下巴示意:“走了,别站着耍猴了,让人看了笑话。”

“滚蛋,谁跟你耍猴了。”

江子楚甩开他,转过身,长腿几个跨步,就与身后人隔开几米远。

岖山的风景很多年都是那副模样,九年放在人身上,是生命难以估量的年月,放在一座无声无息的山身上,恐怕只会是万万年光阴里,无尽岁月中微不足道的一瞬间。

山径蜿蜒间斜阳照射,微风拂拭后绿叶轻摇。

若说多年前,江子楚尚还是体育场上让人为之尖叫的阳光运动少年,他三两步矫健地往上跳,甚至还又余力,在回头时戏谑地嘲笑那个瘦弱的理科生刘俊杰。然而,九年后的今天,时光已经带走了许多东西,尤其是那份只存在于记忆中的矫健身姿和轻盈步伐。

秦傅半拉着江子楚的手腕,没使劲,虚浮着拢着,垂落的两臂紧贴,即便是不那么热的早上,也有些闷热,更何况身体运动着发热,贴着的地方也逐渐变得黏糊、潮湿,不过两人都没松手。

那年江子楚与秦傅单方面暗自较劲,不愿意落人之后,满身荆棘,半步不让地紧贴着他,把自己累得够呛也不肯开口示弱,如今不想那么多了,那人反而悠哉从容,主动退后半步左右,跟在身旁。

说到底,江子楚对岖山没什么印象,而其中,全部都是与秦傅有关。

如今再回忆起来,就像是冬日里飘过的雪花,只记得它融化在手心,却看不清,也记不起它何时落下,又是何模样。

……

岖山上第一座亭苑,名为承云亭,两边黑底金字的竖着的牌匾上则写着“出岫闲云自去来,投林飞鸟徙高下。”传闻中,登山到此可遇山风拂过,如从碌碌尘梦中恍然醒来。

然而别人醒没醒江子楚不知道,反正他此刻是涨红了脸,不管不顾地自己找了处椅子歇脚,方才山下才买的矿泉水,到了这时,基本已经只有半瓶水。

秦傅不知道从哪个四次元口袋里拿出一包纸,说着“只要不用纸巾”,一边递出去。

“要。”江子楚擦擦汗,忿忿:“我真是脑抽了,才没在山脚下跑路,你到底有什么毛病,大热天要出来爬山。”

秦傅不置可否:“很累的话,可以到半山腰坐缆车。”

“得了吧,你瞧不起谁呢?”

江子楚腾的一下站起来,嘴里叨叨“走走走,我休息好了”,推着秦傅的腰往前走。

虽说山路漫漫,望不见头的两千米,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但岖山每隔两三百米,就有亭子或者一排木椅连片,走走停停,吹吹与城市间截然不同的清风,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偶尔有飞鸟轻轻落下,轻轻抖落一串晶莹剔透的露水,浅绿的叶片和细小的枝头颤颤巍巍,似乎在跟随着鸟鸣的旋律轻轻晃动。

一直过了半山居雾的枫林晚,来到茶亭,终于茂林深篁,密密匝匝的绿树不再,坐在巨石突出来的围栏边,往外看去,是只有蚂蚁大小的整座城市,往一侧看去,还能看见影影绰绰的海岸线,深蓝色的海水一直遥望无际到视线之外去。

这种高与平日站在办公室玻璃墙旁俯瞰钢铁森林全然不同,清爽的风宛若吹进心间,无比开阔,连日来的郁结,都好似黑雾被吹地散开来。

秦傅转过眸,看见江子楚的双眼里是整片天光,好看的下颌绷紧,略微抬头,以及他肖想已久的柔软的发鬓旁的圆润耳垂,半身向外倾斜,隐藏其间的肩胛下一刻宛若会生出鸟翼,随风而去。

江子楚这人全身上下都写着“随遇而安,得过且过”八个大字,没了九年前那种往上仰的劲头,他习惯于被动应对,从来都是事情临到身上,推着才动一下,无论是工作还是恋爱,无论是林晏枫,还是秦傅,都是一样的。

愈到山顶,人愈是多了起来,江子楚每逢亭苑便休息,走到最后还是累得不行,找了处无人的椅子,身子往后一昂,抬头看向天,大口喘气。

他的水半山腰就已经喝完,连带着秦傅的水也不剩多少。

午后的阳光逐渐变得炽烈,身处海拔千米的山间,空气略显稀薄,春末的烈日更是令人难以忍受。江子楚的眼睛渐渐感到酸涩,他不由自主地眨了眨眼,然后缓缓地坐起身来。突然,一股冰凉的瓶子贴在他的脸侧,让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神经啊!”

秦傅笑笑道歉:“山上有个寺庙,要不要去看看?”

江子楚一愣:“寺庙?”他疑惑:“你要去求什么吗?”

“喏,快乐水。”秦傅把黑色瓶子的饮料暂时放在桌上。

“哦,谢了。”

秦傅:“去看一眼而已,不求什么。”

江子楚想了想,点点头:“行,反正也没什么事。”

山上的寺庙唤作净禅寺,至今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坐落在岖山深处,即便到达山顶,也要穿过几路小径,仿佛历经劫难,也不为所动,才能见到那座森肃古庙的红漆外墙与金灿灿的匾额。

拨开重重林立的树木,恍若山重水尽,柳暗花明。一道灿烂的金光从上方洒下,柔化了肃穆之感,独显慈悲。

两人顺着阴凉的走廊而过。

“我记得周阿姨有提到过,你家里是有每年上香的习惯的。”

“有啊,不过也就小时候去过,后来觉得没意思,我爸妈后面几年就不带我了。”

江子楚鼻尖都是好闻的香火味,带着点硝烟和淡淡的檀香。

“理解,做生意的人,多多少少会有一点迷信,毕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江子楚新奇:“听你这么说,你也信这个吗?”

秦傅扶着下巴沉吟:“谈不上信不信,但平时会有点忌讳,多注意点,就算不为了我自己,也要为给其他人一点心安。”

“比如呢?”

秦傅失笑:“比如办公室的布局都是请人看过的。”

江子楚不禁开始琢磨,是不是也得请大师来LinkH帮忙看看。

五一净禅寺香客不少,顺着人流,人挤着人,一路往前。

寺庙实际上大多是不要钱的,无论是香还是火,通常就摆在殿前一处,而那功德箱里投进去的,只是诚意而已,与钱多钱少也无关。

江子楚身上没带现金,四处张望,结果眼看着秦傅从他那四次元口袋里拿出红彤彤的两张,一脸愕然,转而哭笑不得:“敢情你是早有预谋?”想从现在年轻人手里找到现金,难度简直堪比在荒漠里找水喝。

秦傅坦然:“做好万全准备而已。”

江子楚动作利落,从袋子里抽出三根来,跑到一旁的香烛对着点,在微弱的火光映照下,缕缕青烟悠然飘起,偌大的大殿前,陆陆续续站着其他香客,神色认真,闭目默念,虔诚祈求。

从小到大,江子楚求过很多神,西方的、东方的不胜枚举,不过好像无一有过真正灵验的,小的时候,他希望爸爸妈妈可以时常陪在身边,长大后,他又希望,尽付热忱,感情顺遂。然而事实却是,他是个运气时好时坏的人,很少称心如意,如愿以偿,反而许多没求过的东西,事事高枕,当真是啼笑皆非。

人生八苦, 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盛,三法戒定慧,三毒贪嗔痴,实在是不得不服。

江子楚心里叹口气,怅然一声,庸俗许道:“父母康健,顺遂平安……”

“顺遂平安。”

三根香被插在一个香炉里,天、地、人,方为完满。

过了午后,山头上几处景点大差不差,唯独那小瀑布还有点新意,观摩拍照好一会,两人就准备下山。

下山路上,江子楚分神沉思许久。

方才他从垫子上起身,转过去才看见秦傅的目光沉静,那双黑眸,就定定地盯着眼前的不高的佛像,半晌才站起来,面色似是压抑着什么,只是转过身后看见江子楚,恢复笑容,眉头舒展。

上车时,天色尚早,车身轻轻摇晃,晃得人不由得产生困意,他没撑住几秒,就一头扎进意识混沌之中,心不安理不得地睡过去。

……

中途快四点,一阵由远及近的鸣笛声把江子楚吵醒,他无意识地四处张望,看见视线之内迅速地开过几辆警车。

江子楚打了个哈欠,发现他们还在高速上。

“怎么回事?”

秦傅指指前面:“好像有事故,几车追尾。”

节假日的高速上,这种事司空见惯,算不得稀奇,江子楚平和接受。

“再睡会吧,时间还早。”

江子楚摆摆手:“没事,我又不是猪,睡了两小时还困。”

“随你,如果饿了旁边翻开有零食。”

“行。”

几分钟过去,前面的车一动不动,江子楚看着,一度以为是自己按下了暂停。

“前面还没处理完吗?”

“可能要等一会了。”

江子楚打开手机,对着地图看,果然几公里以内都是红色,预计通行时间长达二十分钟,他车上坐久就有些腰疼,加上本来晚上就没休息好,一脸绝望。

“累死我了,我还想早点回去洗个澡早点睡,堵成这样,我们什么得堵到时候才能回去?”

秦傅:“回去?”

江子楚“昂”了声,忽然察觉不对劲,一脸警觉:“等等,你不回去,原本是要去哪里?”

“R市。”

“我就知道。”江子楚抱头崩溃:“可是这过去估计都得晚上了。”

秦傅轻笑:“我有订酒店,可以住一晚。”

江子楚神情萎靡,啧啧:“你果然是早有预谋。”

“算不上预谋,我原本只是计划着五点多上岛,正好还来得及看日落。”

“你真的是……”江子楚心情复杂,稍有逃避,侧头对着窗外的山:“算了,我再睡一会。”

“你睡吧,到了我喊你。”

“嗯。”江子楚紧闭双眼,然而却并未陷入沉睡,反而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清醒。

九年前那把铁锤,穿越时空的束缚,再次在他胸腔深处回荡,宛如寺庙中深远且庄严的钟声,悠悠传来“当”的一声,不断在心头回响,无法消散。

似乎就是从那一天起,恣意张扬便停留在原地,如同天际翱翔的飞鸟,被无情地折断了翅膀,开始小心翼翼地如履薄冰。

只是再次回忆起来,不免舔舐到铁锈之中一点腥甜。

老天难得显灵,十分钟过后,停滞的车流逐渐开始缓缓流动,又过五分钟,秦傅猛踩油门,速度从90码恢复到110码,回到快车道。

晚上五点刚过,黑色奥迪正正好停在海岸旁视野广阔的停车场里。

“看来运气不错,后面一个堵车和事故都没遇上。”

江子楚瞥他一眼春风得意,不搭理他。

“今天不坐大船,我约了小型快艇,在那边。”秦傅一把抓住走错方向的江子楚,抬头示意另一个方向。

“……快艇?”江子楚睁眼,简直闻所未闻。

“对,是快艇。”

“在哪在哪?”江子楚来了兴致,催促:“那边是吧,走走走。”

秦傅拽住这匹脱缰的野马:“别急,我刚刚和他们说我们才到,现在估计他们也还没到,慢慢走。”

“哦,行。”

这是一辆外表纯白,看过去大概有近7米的中小型敞篷快艇,尖细的船头,与水接触的一面为黑色,外表崭新,格外酷炫。

后排座位宽敞,江子楚和秦傅两个人并排坐,也基本不会挨着,不过事在人为,秦傅主动挨着,江子楚视若无睹。

海上的风仿若被利刃割开的蚕丝布,划过脸颊,也拍地生疼。

快艇实质上比客轮要更晃,所以江子楚也晕,不过得益于上船前吞了一颗晕船药,加上置身海浪之中的新鲜刺激,很大程度缓解了晕船带来的恶心呕吐的冲动。水花在船边四溅,点点滴滴轻轻洒落在身上,润湿了衣袖。一群海鸥从头顶猛地俯冲而下,掠过船尾,振翅高飞,闪耀着银白色的光芒,迅速消失在视线之外。

上岸后,他顿感脚步轻飘飘的,耳边宛如还回荡着海浪声和鸟鸣。

“吃饭去吧。”秦傅拍拍身上莫须有的灰尘。

江子楚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听到吃饭,肚子立马饿的咕咕响。

“行,我快饿死了。”

海岛夜幕降临,海岛上的灯光逐渐亮起,温暖而美丽,从道路的一头延伸到另一头,像是一条璀璨的星河,照亮了夜的海岸。

正值假期,人潮汹涌,又遇饭点,许多店铺前都排起了长龙,江子楚手机上原本心仪的几家火锅店更是座无虚席。于是,他决定改变策略,转而走向那些幽静深邃的小径。

然而,显而易见的是,抱有这一想法的人并不在少数。沿着曲折的小径走了许久,直到天色渐暗,才在曲径中终于寻得一家抛去价格不谈,其他都很普普通通的拉面馆暂且饱肚。

晚上六点的海滩上还有许多人,傍晚的海水泛着夕阳如稀释后的血的橙红,一对老夫妻互相搀扶,扬眉笑着,聊着年轻时那点事。

江子楚踢着海水与细沙,走在前面漫步前行,侧眸能瞧见秦傅低垂的眼光。

“五一之后,你是不是就要开始忙起来了?”

“确实,不过也还好,已经习惯了,每年都是忙一阵闲一阵。”

秦傅点头,他伸手去牵身旁人的手,在得到略有僵硬的回馈后,又松开。

“我已经申请,准备辞了舅舅公司的工作。”

“辞了?”江子楚诧异:“那你之后要干什么?”他不由得开始算自己手里的财产,转而松口气。

秦傅笑了声:“毕竟不可能一辈子给舅舅打工,这边的事情办得差不多,我也要回G市了。”

“……好吧。”江子楚心里难以言状的不大愉快:“什么时候走?”

“下个月,或者下下个月,这要看我的事情什么时候能办完。”

江子楚蹙眉:“什么事这么重要?”

秦傅不语,只低眸站住,江子楚心提起来,他隐约觉得秦傅可能有什么重要的话想说。

一个排球突然滚在江子楚的小腿上,裹挟着潮湿的沙子,沾湿脚腕。

有人声音悠扬,远远喊道:“抱歉,能帮我们扔回来一下吗?”

江子楚半蹲去捡,指尖还没碰到,软软的排球就被秦傅给捏了起来,几乎将球挤成一个怪异的形状,他手腕使力,扔出个完美的弧线。

“谢了。”

过了会,那人走进,“嘘”地吹声口哨,十分轻浮。

“两位帅哥,好久不见。”

江子楚一怔,借着傍晚的夕阳,狐疑地看回去。那是个看着三十多岁的人,不过保养得当,穿着沙滩经典花衬衫,很是休闲。

几经打量,最后落在脸上,的确陌生而熟悉。

“你是……?”

秦傅认出来:“你是那个新娘?”

“没错。”男人打个响指。

“新娘?”江子楚恍然大悟,问:“你们那个什么婚纱照体验馆居然还没倒闭?”

男人挑眉:“帅哥,你能不能盼我们点好?”

“这么猎奇的东西,都没个回头客,也就挣个新鲜钱。”江子楚不憷,理所当然。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谁让这里每天都有新鲜客人呢。”

事实证明,这个世界上无聊的人就是很多。

“这么久没见,你居然还认得我们?”更别提天色渐暗,只能看见虚晃的背影。

男人脸色夸张,大赞:“拜托,长成您二位这样,就是化成灰,我都能认得出来啊。”他转瞬变脸,简单一笑:“好吧,说正经的,你们俩的kiss照挂在店门口,不知道帮我们揽了多少客人,堪称最佳广告,我每天上班都盯着,还记不住我就是傻子。”

江子楚面对kiss照和它被挂在店门口的事实,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决定是该吐槽照片本身,还是该吐槽这种挂在店门口的行为。他觉得槽点太多,反而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起,于是索性选择了闭嘴,让秦傅自己去发挥。

秦傅微笑:“我记得,当年拍照的时候,贵方好像没跟我们说过会拿去当宣传照,这算不算侵犯名誉权了呢。”

“放心,广告费早就准备好了。”男人比了个OK:“我们老板联系不上你们,只能等你们故地重游了,没想到这一等,等了快十年。”

男人耸耸肩,一脸轻松,单手举起手中摄像机。

“相见是一种缘分,茫茫人海,既然我们又碰上了,不如我再给你们拍一张?”

江子楚:“你不是新娘吗?”

“那是兼职!我本职一直都是摄影师!就当过几回新娘!”

“行了,别那么激动,我就问问。”

“所以你们的答案呢?”

“这个……”

江子楚转向秦傅,眼神试探,他内心其实并无异议。然而,这件事还需顾及另一位当事人的感受。

“可以。”秦傅淡淡一笑:“不过记得给广告费,还有之前的一起结了。”

“没问题。”

落日前的辉煌转瞬即逝,晚上6:38分彻底归于黑暗之前,还能闻见海浪的潮湿气息,依然能够嗅到海风带来的潮湿气息,以及远处孩子们手中棉花的甜美芬芳。眼前的景象是几名稚气未脱的少女欢快地嬉戏打闹,轻轻一动鼻尖,感受到那灼热的呼吸,深邃的黑色眼瞳中倒映着即将被夜色吞噬的最后一丝光芒。

江子楚没由来地感到紧张,他手心冒汗,却不得不紧紧攥着秦傅的臂侧,不免有点打滑。

大抵是周围的目光如炬,与窃窃私语,让他有点怯场,但骨子里的不服输和将错就错冒上来,所以不肯打退堂鼓。

秦傅在微微低头,在距离很近的地方,暂时停住。

他说:“我妈妈已经同意了,她说过几天,会来看我们。”

江子楚心脏骤停,原本暧昧的心思全部变得拔凉拔凉,心里暗骂,秦傅36℃的体温是怎么能够在这种时候说这样冰冷的话?

然后就在下一秒,秦傅猝不及防落下一吻,江子楚没反应过来就被夺走了气息,这个吻比他想象的要重许多,完全不是他以为的那样为了拍照摆拍,倒像是背城借一,异常凶悍,扣着他的舌头几乎没法动弹,只得身体后仰,被迫接受。

周围的动静愈发变大,江子楚有心挣扎,却自知逃不过,干脆沉沦,伸手回抱把自己往前递去,轻轻在喉间喊了一声不太清晰的两个字:

——“秦傅。”

分开时,太阳已经彻底落入海平面,周围漆黑一片,秦傅“嗯”了声,应当是在回应江子楚方才那声蚊子般的叫唤,随后他轻轻一笑。

“看来净禅寺挺灵的,一天不到,我的愿望就实现了。”

江子楚愣神许久,长舒口气,离远些,他使劲拍了拍两颊,拍的通红,让自己清醒点。

过了片刻,江子楚莞尔:“还有更灵的。”

他用非常低的,只有面对的面,额头互相贴着的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

“我应该,没猜错吧。”

江子楚抬头,难得主动,趁着秦傅暌违已久的失神,抱着他的头强硬亲上去。

满脑子都是:宝宝,你是个主动的宝宝!

哈哈哈,有被自己的脑补给笑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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