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欢呼声沸反盈天，但是有少数人，譬如奥兹和安疏，还皱着眉头。

主裁判还没有按下得分的提示灯。

是的，观察员使用自动驾驶，离开驾驶席辅助射击，这是没有先例的事情，而在这个比赛里面，使用自动驾驶，是违反规定的。

狂欢的人群也逐渐感觉到了不对劲，为什么得分的灯迟迟不亮？这种奇迹般的表现还有什么值得挑剔的呢？

但是大家毕竟都是选手和教练，都懂规则，逐渐明白这确实有值得讨论的地方，欢呼声又逐渐变成骂声。

“要点脸吧！要不是支架掉了，谁开自动驾驶啊！第二军校恬不知耻！”

说白了莱乐要打开自动驾驶，那还不是因为支架掉落，在站稳都很难的空中射击中，没了支架，射击基本是天方夜谭。

而人体搭建的支架也只是比没有好一点而已，能打中真的完完全全是选手的素质和必须要有的运气。

场上一边倒地骂声传到裁判席，九位裁判满头大汗，支持和反对各占一半，主裁判的最后一票十分关键，他就出身于第二军校。

在他游移不定之时，他看向德洛丽丝一行人，带队的教练脸色阴晴不定，一双眼睛紧紧摄着主裁判，警告他不要随意判分，但是他身边的德洛丽丝却朝主裁判比了一个给分的手势，少女琥珀色的眼睛看着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大意是在说他们有信心在下一轮赢回来。

“那个观察员姓霍伦巴赫，你想好了再判。”裁判里面又有人发声。

也许是全场的谩骂让主裁判不敢违心，也许是德洛丽丝的坚定起了作用，又或者是霍伦巴赫威名在外让人不敢造次，能左右一个人决定的因素太多了。

主裁判最终按亮了得分按钮。

奥兹见到得分的灯终于亮了，向后几步，跌坐在座位上。安疏给她递了一个保温杯，她喝着一口，有温度的饮品逐渐让她灵魂回笼，她抬起头看向安疏，突然怀念起了自己和她在场上的日子。惊心动魄，但身后有你。她看向安疏，心里想，如果这个时候安疏提复合的话，她一定会答应的。

飞机上看不到得分，只有命中的的提示，莱乐和佐伊听到裁判宣布有效命中的时候，不可置信地凑到了屏幕前面。

不是她们不够自信，只是这实在是太难了。

回到支架掉落的那一刻。

时刻关注着搭档的莱乐立刻就发现了异常，飞艇行驶的速度并不慢，低空飞行门口卷进来的气流刮得人脸颊生疼，让失去支架只挂着安全绳的佐伊站立都有些勉强。

还有一分钟就到达最佳射击点了，佐伊立刻紧靠椅背跪下来，重新调整射击姿势，枪身的重量也不轻，飞艇行驶的晃动更是让她的瞄准十分吃力。

“我来做支架吧。”莱乐突然说到。

“可是……”事出突然，佐伊一时也无法做下决定。

“每次开枪都可能是最后一次。”莱乐的声音不自觉带上了她作为指挥官时候的气势，最后一次，这是奥兹给她的启发。

佐伊点头，莱乐果断地一把把操纵杆推进自动驾驶，挂上安全绳从前面爬出来，一手紧紧抓着安全扣，一手抱住佐伊的小腿，稳稳当当地跪在佐伊面前，再将枪身搭到了自己的肩膀上，莱乐保持着一个扭曲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

偏偏这个姿势让她束起来的腰部衣服松开了，刺骨的冷风灌进来，从衣服缝隙直往里面钻，让人体温度迅速流失，手脚冰凉，莱乐屏住呼吸，咬牙忍着，她知道成败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面。

“倒计时三十秒！”莱乐偏头看着仪器，开始计时。佐伊此时也表现出了一个天才狙击手应该有的素养，她的身体反应迅速，顷刻之间做好了射击准备。

“稳定，稳定。”

重新得到支架的佐伊迅速调整状态，成功地开了一枪。

当真真切切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命中之后，开赛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她们做到了！甚至发挥出了比平时还要好的水平！

三个目标全部命中，这甚至是安疏和奥兹都不是每一次都能办到的事情，她们做到了，一举将落后的成绩推到了并列第一名！

莱乐由衷地为佐伊骄傲，佐伊眼中也写着不可置信，她伸出手和莱乐击掌，两人对视了一小会，千百种心情不知道如何表述。佐伊就着击掌的手将莱乐扯过来，撞了撞她的肩膀——帝**队搭档之间常用的庆祝方式，但她们是第一次。

两人的肩膀都撞疼了，但是那一点点疼痛权当是为了胜利而狂喜，她们两个努力了太久了，如果说别的新搭档合作是从零开始，那么她们俩是从负一百开始的。别人要做的仅仅是熟悉搭档，而这两人需要的跨越的是无尽的尴尬和不能面对的自我。撞完肩膀，两人略微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相视，向对方露出笑容。

佐伊的眼泪含在眼眶里落不下来，看着莱乐在裁判的提醒下爬回驾驶座，稳稳当当地将直升机开回终点停好。

终于跨过了一道坎是真的，但是比赛将要进入尾声也是真的，想到这件事，佐伊原本晴空万里的心情又闪过一丝阴霾。

副驾驶的裁判也十分激动，他拍着莱乐的肩膀，告诉她这是他这几年见过的最激动人心的比赛和最完美的表现，莱乐应对着祝贺，余光却看到佐伊已经跳下飞机，停机坪侧前方，德洛丽丝一行人在那里站着。

佐伊穿过欢呼的人群，径直跑向德洛丽丝，而德洛丽丝早就张开了双手，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好像要将自己融化在对方的怀里。

莱乐愣住了，那个景象仿佛是她们才是这场比赛的胜利者，德洛丽丝真挚地为佐伊感到开心，而在熟悉的人怀里佐伊也终于掉下了眼泪，谁都会觉得美好的一幕。

那一刻莱乐终于清清楚楚地意识到了她和佐伊之间的距离，那不是区区存档可以消弭的，她们之间，就从来没有亲近过。除了自己的数次趁人之危，本来就没有任何牵扯和关联了。

“她们是旧搭档吧，在军高的时候就在维海很有名。如果能以一组两人都是omega的身份参赛，也算是创造历史了。可惜……”副驾驶的裁判也看到了佐伊和德洛丽丝。

“是啊，参赛的是她们就好啦。”莱乐向后倒在驾驶座的椅子上，双手垂落身侧。

听到莱乐这句话，裁判才觉得自己失言了：“你和佐伊配合得很好，这不是轻易可以做到的，今年的第一非你们莫属。”

“当然。”莱乐一下一下地转着领口的扣子，尖锐的扣子边缘让她的的指尖泛疼，她们当然要拿第一，否则她欠佐伊的，就永远还不清了。莱乐心里仅剩的胜利的愉悦都被冲得一干二净，她强迫自己忘记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开始想下一场比赛的细则。

此时驾驶室本来已经推开一半的门被奥兹完全拉开。

莱乐低头看站在门外的奥兹，是拨开欢呼的人群，冲到她这里来的奥兹。

奥兹仿佛已经洞悉莱乐的想法，对她说：“莱乐，这是你们的胜利，尤其是你，做得很好，很勇敢。”

终于得到肯定的莱乐擦了擦憋得很辛苦的眼泪，跳下飞艇，用力抱住了奥兹。

无论今天再怎么精彩绝伦，明天也始终是决战时刻。军官学校参赛的三人团风光无限地离开了赛场，回到了住宿的地方，奥兹没有交代太多的事情，让莱乐和佐伊早点睡好好休息，明天潜伏射击需要消耗的体力和耐力都是巨大的。

“那今晚就到这里了，你们好好休息，今天真的很棒！”

佐伊的状态似乎还不错，奥兹说完散场的话，朝莱乐笑笑就回自己房间了。

莱乐自打下午那件事以后心里就空落落的，想叫住佐伊，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天色尚早，估计洗漱完也睡不着，莱乐干脆就去这个营区操场上跑几圈。

累了就不用想太多，就可以早些休息了。

好巧不巧在操场遇到了德洛丽丝和她的搭档迎面跑过来。莱乐对德洛丽丝的芥蒂此时已经到了极点，在那两人跑过的时候，向一旁绕开了，还“啧”了一声。

德洛丽丝听到这一声，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挡在莱乐面前。

“哼！一次好的合作不代表什么，最后结果怎么样还不知道呢。”

“反正无论结果如何，现在佐伊的搭档是我，拿了奖，以后的搭档也会是我，你永远没有机会了。”莱乐干脆双手插兜，故意激怒德洛丽丝，看看这个大小姐到底会有什么表现。

“我查过了，选拔比赛里面，你和佐伊搭档不过就打了三个7分，差得不能再差了不过就是军官学校没人了，佐伊最后也是不情愿的，是你的将军叔叔强行终止了比赛，保你的资格。”

“霍伦巴赫一贯护短的作风，令人恶心。佐伊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滥用特权的贵族，你以为如果她有得选，她会选你吗？”

德洛丽丝字字句句扎在莱乐心上，中间即便有万般委屈也好，但在旁人或者佐伊的眼里，这或许就是事实。佐伊如果可以选择，会选莱乐.霍伦巴赫吗？她早就明确表示过不会。

莱乐被狠狠戳中了心事，不可能不反击，可是她一抬头，德洛丽丝气得泛红的脸颊上面已经挂上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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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拨云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