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击比赛结束的第二天，整场能力竞赛也全部结束了，所有队伍集结到第二军校进行颁奖典礼。

第二军校一二年级全体学生和教职工、各军团和警队高层、维海当地贵族进行观礼。悬浮在空中的主舞台和观礼台，旗帜猎猎鼓起长风，地面方块状整整齐齐的军校学员坐得笔挺，第二军校的校服是蓝色的，一眼看过去校场已经变成蓝色的海洋。

帝国第二军校的学员有帝**官学校的百倍之多，维海星系比中央星系幅员更加辽阔，更是直接划了一整个星球给学校进行训练，这个体量是军官学校羡慕不来的。

各个代表团举着旗帜进场，此时在第二军校的主校区也是秋天，比元星冷多了，莱乐和佐伊穿上了黑色的军官学校制服，笔挺硬质的衣服让人看着精神帅气，军官学校参赛的人少，但基本都获奖了，算是最受瞩目的队伍，进场时惹来一阵掌声。德文人高马大，被任命为旗手，举着校旗出场。

军官学校的旗帜是白底金边，上面画着一个金色的盾牌，盾牌上是帝国标志枪与蔷薇，还有帝**官学校的字母缩写。比起别的学校只被允许使用帝国标志加校名作为旗帜，军官学校这一面旗精致大气，图案也更像贵族家徽之类的设计，体现着这个学校的特殊。

但是维海贵族们看到这面旗帜脸色普遍很差，这就要追溯到十八年前一件在帝国闹得满城风雨的大事了。什么事呢，今晚大家就知道了。

德洛丽丝穿着蓝色的第二军校制服，站上第二名的领奖台的时候，看到隔壁二人衣服上军官学校漂亮的徽章，同样露出了不好的脸色，虽然黑色的衣领将佐伊白金色的头发衬得很好看，但是隔壁的莱乐穿上这一身也人模狗样的。

德洛丽丝听到有人称赞冠军是一对璧人是时候，心口发紧。

德洛丽丝就站在佐伊右边，被她拉上第一名的领奖台合照还有些别扭，但是佐伊笑逐颜开，德洛丽丝被她那种发自心底的，带着阳光温度的笑容感染了，在镜头面前也笑了起来。

上午是颁奖典礼，下午声势浩大的闭幕式结束已经是夕阳西下时分。

德洛丽丝坐在选手席，看着属于帝**官学校的那一小撮黑色离场，在第二军校海一般蓝色的制服里面，军官学校那一撮黑色像大海里被放生的一尾鱼，在摩肩接踵的人群堆里面时隐时现，随时就要被白浪冲去。

德洛丽丝感觉到，如果她喜欢的那条漂亮小鱼就此走掉，大约是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德洛丽丝将佐伊约到了僻静处一个漂亮的花架下面，此时花已经谢尽，但是藤蔓依然攀援缠绕，密密的叶子和幽深的绿意会让人感到无限的平静和安全感。

花架下面有一张铁质长椅，隔壁有不算高的花园路灯，因为老旧的缘故并不是很亮。德洛丽丝拉着佐伊坐下，自己将身子靠在了路灯上，天色晚了，头顶是被树荫割成小块的墨蓝天空，昏黄的灯光洒下来，德洛丽丝刘海下的表情让人看得不太真切。

“怎么了，说要和我聊天，自己却不说话。”佐伊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她的眼角还有今日获得冠军之后的愉悦。

德洛丽丝从钱包里拿出了一张被保存得很好的照片，这年头几乎不会有人洗照片了，毕竟三维投影的照片更加生动。佐伊接过去一看，竟然是军高一年级的自己蹲在一个花坛边上的照片。

“第一次见的时候吧，你那个相机竟然是能用的。”佐伊想起来那天的事了。

“对啊，是能用的。”那个相机是德洛丽丝收到的古董礼物，佐伊一直以为是个玩具。

德洛丽丝记得初遇那天，是在被刷得苍白的军高老教学楼前面，雪落下来覆在地上粉粉的，手指按下去就能消融。

德洛丽丝带着相机路过的时候，佐伊穿着短裙，长长的头发披在身后，蹲在绿化带边上擦着叶子上的小雪花。

“今年的雪来得真早。”十四岁的佐伊笑起来，喃喃自语——晨光消融初雪，呼吸漫过指尖，快门被不自觉地按下。

心动有时候就是，一瞬间的恍惚。

“那时候都还没有分化呢。”佐伊也有些怀念了。

德洛丽丝深吸一口气，将问题问了出来：“佐伊，如果我们其中一个人分化成beta或者alpha，我是说如果，我们有可能在一起吗？”

佐伊忽灵灵的眼睛露出茫然之色：“什么？”

“有可能吗？”德洛丽丝的语气里有一丝恳求，她不想说得太直白，她希冀着佐伊能够听懂。

“这种事情，不能假设的吧。”佐伊看着德洛丽丝难过的表情，心也开始慌乱，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才能让对方开心一些。

“那如果我分化成alpha了，你会喜欢我吗？”德洛丽丝又问，她有一些不甘心。

“也许吧，这真的……很难假设。”佐伊艰难地回答。

德洛丽丝听着佐伊闪避的话语，叹了口气，用了所有的勇气，还是按不住双手在袖子里轻轻颤抖：“可是我喜欢你，从拍下那张照片开始就喜欢。”

佐伊不知道应该去做些什么，说到底她是惊愕的，搭档多年，亲昵无比，她从来不知道对方还存着这样的心思。

而德洛丽丝在哭，哭得佐伊心酸又心疼。佐伊挪过去，将对方纳进怀里，她想起当年是自己先分化成omega的，后来德洛丽丝也分化成了omega，之后德洛丽丝哭了很久很久，佐伊还当她是要强，不想变成这种受制于人的性别，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缘故。

德洛丽丝窝在佐伊怀里，闻到了佐伊发梢的花香，十年如一日都是那个味道，佐伊是很长情的人，身边总是会带着一些无用的旧物，但她自己会说只是懒得换洗发水而已。

“最后一个如果，”德洛丽丝擦了擦眼泪说道，“如果去年毕业的时候，我求着你不要去军官学校，你会留下吗？”

“会，”佐伊几乎是立刻回答到，“我本来也在犹豫要不要去，太远了，也太辛苦了，但你一直在支持我，我才有勇气去的。”

“好。”德洛丽丝用力抱住佐伊，少女心事被无情的火熏黄，而后变黑，碳化，发出暗红的叹息，最后落在深秋的夜风里。

佐伊的那一个“会”字，平息了她所有的不甘愿，也许她本来就没有抱着希望——她安慰自己，也许在哪个世界，会有一个留下来的佐伊，和德洛丽丝依旧做着很好的搭档，她们对彼此那么重要。

德洛丽丝确实从未想过得到佐伊的回应，她也知道以她们的性别一切都是惘然。只是当她看到佐伊和莱乐一同出现时，她才发现她错估了自己的忍耐力。

她其实根本舍不得佐伊。

原来看着喜欢的人去喜欢别人，是这样万箭穿心的感觉。

原来她没有那么无私，原来她最希望的不是佐伊成为最好的狙击手，原来她最想要的是佐伊留在她身旁。

一切领悟都来得太迟了。德洛丽丝如同溺水一样绝望，但是锁住她的笼子啊，又是她亲手打造。

明明是她将人送走的。

好一会儿德洛丽丝的哭声才平歇，靠在佐伊的肩膀上，她又问：“但是你知道为什么我明明是贵族，却没有军官学校的入学名额吗？”

“为什么呢？”

“因为霍伦巴赫啊，十八年前，我远房表姐一家，坚持要和霍伦巴赫退婚，被报复了。关联的家族都被取消了军官学校入学名额。”德洛丽丝皱着眉，觉得真是命运弄人。

佐伊在学校隐隐约约听过霍伦巴赫被退婚的事情，应该是莱乐的哥哥吧，似乎大家都认为那是对霍伦巴赫家无比羞辱的事情，那么会被报复也并不奇怪。

“这样，那真是非常可惜了。”

“你不觉得太过分了吗？霍伦巴赫要报复有很多方式，何必又牵扯到我们这种小家族。”德洛丽丝脸上都是苦笑，无力地靠在灯柱上。

“所以佐伊，你喜欢谁都好，不要喜欢霍伦巴赫可以吗，这个家族太霸道了，远不是我们这种人能惹的，我很担心你。”德洛丽丝抓着佐伊凉凉的手，关切地说。

佐伊犹疑地看着德洛丽丝，心想这番话应该早一些告诉她的，而不是在一切都已经发生完的现在。

“德洛丽丝，我不能向你保证这样的事。”

德洛丽丝看到了佐伊眼底灰蒙蒙的颜色，她突然明白过来如果喜欢是受控的，那么就根本不是喜欢了，而佐伊现在的样子，就与这些年的自己如出一辙——明知道不对，但还是被无法消亡的幽幽之光困扰，想触碰又收回手的样子。

“你喜欢莱乐。”德洛丽丝甚至没有用疑问句。

佐伊还没有回答的时候，花架后面传来异响，然后是吉吉的大嗓门：“莱乐，你找到佐伊了吗！烧烤都快吃光了。”

花架后面，晃出了一道黑色的身影，向佐伊和德洛丽丝挥了挥手，是出来找人的莱乐，也不知道来了多久了：“嗨，我刚路过，什么都没听到。真的。”

后面吉吉也跑过来了，看到眼睛红红的德洛丽丝，向来对美少女非常热情的吉吉拿出最可爱的笑容，朝德洛丽丝说道：“我们悄悄弄了酒和烧烤，在那边没人的训练场，你来吗？拿第二名已经很好了，不要难过嘛。”

德洛丽丝有些气急败坏地看着这两个人，心里面地憋闷没有地方发泄，特别是杵在那一动不动的莱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佐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坐在原地，看着手里的照片。

突然之间，趁众人不备，德洛丽丝站了起来，两步跑到莱乐跟前赌气似的拽着莱乐的衣领，在她脸上狠狠地亲了一下，朝佐伊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然后像兔子一样蹿走了。

莱乐顶着凉凉的脸颊，转头无比慌张地看向佐伊：“我……我不是我没有……”

佐伊刮了她一眼，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

吉吉打了个响指，在关键时候添了一把大火：“老大，没想到啊，德洛丽丝也是维海的小贵族了，挺配的。咱俩的假婚约是不是可以辟谣了……”

“你闭嘴，求你了。”莱乐推着吉吉，让她先回去，自己再和佐伊解释这个莫名其妙的事。

倒是佐伊将照片放进了自己的衣服口袋里面，站起来说了一句：“是挺配的。”然后丢下莱乐和吉吉二人，自顾自地往回走了。

莱乐拿出吉吉的手帕擦了擦脸，心急如焚地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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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如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