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好烦

车在一幢独栋别墅前停下。

回到家,阿姨早已经将做好的宵夜摆在桌上。

“小姐,京市来的快递到了。”

萧茉刚坐到桌边,闻言有些惊喜地抬头:“是吗?什么时候到的?是什么东西?”

阿姨笑着说:“那您要自己拆开看了。”

她快速地塞了一口小蛋糕,然后顺着阿姨指的方向,两步跳到茶几边,三下两下将包装扯掉。

她以为,快递盒里面会是被包装过的生日礼物。

——尽管她的生日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但是很可惜,里面是奢饰品品牌提供的包装盒,黑丝绒材质,手感很好,一瓶高贵典雅的香水静静摆放在在盒中。

她的满心兴奋一下子熄了。

她认出这是一家专做香水的品牌。

怀着最后一点点希冀,她还是坚持着拆开了里面的包装,在一堆包装纸里翻了又翻。

除了那瓶限量版香水外,什么都没有。

萧茉一泄气,坐在了地上。

阿姨看到,连忙从沙发上拿了个小垫子塞给她:“别坐地上呀,凉。”

萧茉将香水扔进盒子里,叹了口气,被阿姨拉着起来。

“每次都是这样。”

阿姨将她拉到沙发上,眼神有点不忍。

“小姐,可能是萧总他们太忙了,天天有大生意要做的。”

萧茉对桌上的小蛋糕也没了兴致。

她不喜欢香水,早在几年前她就说过。

她太了解自己,萧茉的存在本身已经足够浓郁,她不需要任何为自己加成的东西。

比如香水,比如一切奢饰品。

衣帽间里已经有十几瓶香水,几十个包,甚至每季最新款衣服塞满了衣柜。都在父亲和哥哥买的,可回到家就被扔进柜子里摆着,一次都没有用过。

要么是尺码不对,要么是因为那些奢饰品浮夸到根本就不适合带去学校。

可是很多年没有人想到这点。

“冬姨,礼物代表着送礼人的心情。”萧茉说,“但是我看不到他们的心。”

“我很感激他们在物质上没有苛待过我,可我要的也不多,偶尔关心一下我就好。”

“他们不想见到我,我就来南江,可马上就十年了,他们好像真的就想这样顺理成章地忘记我。”

她看向冬姨:“你还记得上次我和家里通话是什么时候吗?”

“太久了,没有人记得了。”

“他们估摸着我要过生日,将这件事推给助理,助理忙中抽空随便给我选了个礼物。”

“没有人觉得,我其实是他们需要用心对待的家人。”

她将香水往前推了推:“送你吧冬姨,我记得你女儿喜欢这些。”

王玉冬照顾萧茉快十年了,她摇摇头,“不了小姐,您之前送的她还没用完呢,萧总给您的心意,还是留着吧。”

随便吧。

萧茉不再看桌上的东西,站起来:“我回屋了,还有作业没写完。”

冬姨看着她上楼,摇了摇头,将桌上的包装都收拾了,香水也熟练地送到衣帽间的柜子里摆好。

柜子里,透明的瓶子里装着很少一点浅粉色的香水,简约大气。

她忍不住又摇了摇头。

有钱人家的事情是很难说的,她时常找不到话来安慰萧茉。

有时候她想劝她能拿到钱已经很好了,可有时候,又觉得那个孩子的身影让人心疼。

-

早上时祁来到教室的时候,萧茉已经到了。

几个女生凑在一起,商量着过几天出去游学的事。

她熟练地将几个小面包扔到身边几个女生桌上,看到他来,笑着将桌上的纸袋放到了时祁桌上。

“我看你从来都不吃早餐,就也给你带了。”

时祁低头看了眼,发现萧茉给他的早饭和给别人的并不一样,从包装上就能看出来,是用过心的。

他从来不吃早饭这件事,连父母也不知道。她和自己才认识了几天,就发现了。

她很细心,无论是对数学题,还是对生活。

只是……

时祁用两根手指夹起纸袋,轻轻一丢,又扔回了萧茉桌上。

“你……”萧茉刚想说什么,时祁转过身,沉静地看着她。

萧茉想说的话一下子卡住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今天的时祁对她的态度好像和之前并不相同,更像是冬日正午,暖阳照耀在濒临融化的冰雪上。

他在看她,用一种她并不能看懂的眼神。

排斥依然有,但并不像是占了全部。

这让她找到了某种缝隙。

“你......”萧茉咳了声,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这是干嘛?”

她迎上他的目光,持着懵懂的眼神,问着。

时祁面无表情道:“借花献佛来的东西,我不需要。”

萧茉被他说的有点心虚:“这是什么话……”

“不是吗?”时祁下巴点了下桌面上的纸袋,“你知道里面是什么吗?”

萧茉:……

她还真不知道。

昨晚睡前,她忽然想到什么,跑到冬姨屋里,拜托她明天多做一份早饭出来。

第二天一起床,她要的东西就都已经被包装完整地放在餐桌上了。

她当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不过,她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另一种回答。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你就收下了?”

教室里还没几个人,来的早的都是住校生,这时候都困的叮当响,没有人注意这里。

时祁面色一僵:“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萧茉贴近他一点:“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任何意思。”时祁避开她的视线,坐下。

萧茉也坐下,歪着头看他:“如果明天我亲自准备了早餐带来,你会接受吗?”

时祁:“不。”

“这么坚决?”萧茉笑了起来:“怕我给你下毒吗?”

这话时祁都懒得回。

“时祁,你也是自己住吗?”萧茉换了个话题,完全没有知难而退的意思。

“你要是……”

她还在说着,前面的人转过身,皱眉看她。

萧茉一看见叶希岚那张脸,自动闭嘴。

“好好,我不说了。”

叶希岚有些生气。

实际上她经常生气,有时候甚至都不知道为了什么。

萧茉知道原因。

人生有不顺的时候,就会想将负面情绪丢给别人。

她过的比叶希岚好,所以愿意多承担一些。

叶希岚今天好像心情格外差:“你怎么每次都这样,能不能为别人考虑一下?”

萧茉小声:“我声音不大……而且我只打扰了时祁,没有打扰别人吧……”

叶希岚站起来,“你现在就在影响我。”

她声音很生冷,言语中直接将萧茉划到了她的对立面:“大家都在拼命努力去获取回报。”

“不像你,不用为前途未来担心,就算不用费力也可以得到一切。”

“既然已经占尽了便宜,就消停一点吧。”

她得到了一切?

有什么?

除了钱以外,还有什么?

萧茉也站了起来。

她长得瘦高,站起来后要略微低头才能和叶希岚对视。

“那也不难。”

她翻了半天,从书包里掏出一张卡,爽快地递给叶希岚:“这里面是二百万,你要是觉得我影响了你的前途,你可以用这笔钱申请国外的学校。”

“密码是六个六。”

附近的同学瞬间转过头,看向这边。

不知道是争论还是已知密码的能取出二百万的卡吸引了他们。

叶希岚看着面前的卡,脸肉眼可见地涨红了。

她看看卡,又看着萧茉,气得红色蔓延到眼眶。

萧茉:“我没有别的意思,如果这是你需要的,那就拿去吧。”

她是真心地想把这笔钱给叶希岚,每个月,都有一大笔钱从京市银行的账户上打到她的卡里。

就算每天把她想买的所有东西都买下来,剩下的数目也极其惊人。

只是,她想要的东西其实更珍贵,多少张卡也无法满足。

叶希岚拿过卡看了看,嗤笑一声,扔回在萧茉身上。

她没有伸手去接,任由卡滑落到地上。

“你太过分了。”

她声音已经尽可能的抑制,只是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几乎全班都在往这边看看。

萧茉暗自叹了口气。

“你少用钱来侮辱别人,我并不稀罕”

“早上老师已经跟我说过了,这次游学的钱有人已经替我交过了,是你吧?”

”我现在没有的东西,以后靠我自己努力也一定能赚到,不会再给任何人羞辱我的机会。”

“你最好能一直守住你的钱,永远和现在一样有底气。”

叶希岚说完,冷漠地转过去坐下,不再和萧茉说话。

萧茉往前面的桌子上瞄了一眼,是上次争数学竞赛资格的那几道题。

她真的很在意这个机会。

怪不得她最近态度这么差。

萧茉将卡捡起来,站在她身后,“你别误会,游学的钱是我交的没错,但是我并没有侮辱你。”

周边围了一圈人,萧茉指了他们一下,打头的几个瞬间明白,都讪讪地散开了。

她绕了一圈,走到叶希岚前面:“这不是施舍,你可以看作投资。如果你觉得不舒服,以后赚了钱再连本带利地还给我。”

“我只是觉得,人生不是只有学习和比赛,我不想等你长大了再回忆现在,觉得枯燥乏味。”

“我知道,你觉得我没有立场说这种话,但生活不是非黑即白,我既然愿意给,你大可以安心用。”

“钱对于我来说,确实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相比钱,我更希望能拥有你和我一起参加游学的回忆。”

“我相信,你也是这样想。”

叶希岚发了一通火,但坐下的时候就有点后悔了。

她认识萧茉两年多了,还一直坐得很近,又怎么会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如果要用钱侮辱她,明明有更多更恶劣的方式。

萧茉说的太诚恳,将她心里原本只有八分的内疚硬是扩成十二分。

叶希岚的视线停在眼前的竞赛卷子上,低着头不出声,可捏着卷子角略略发抖的手出卖了她。

“别拒绝我,”萧茉轻轻拍了拍她的肩,“高中的最后一次游学,别有顾虑。”

时祁在后面笑了一声。

很轻,更像是用鼻子哼了下。

原来这是她一贯的小伎俩。

屡试不爽,她用起来得心应手。

无论是否是她的错,她总有方法让对方消去气愤,真诚的神情还会让对方产生点歉意。

她三言两语总是让自己变得有理,变着法的让对方接受自己。

时祁手指轻点,拿起来笔,开始拿了份题写。

马上就是上课时间了,争吵也要结束了。叶希岚没有再站起来,萧茉大获全胜。

萧茉桌上飘来早餐淡淡的香气,时祁闻到,侧过头不去感受,好像这样就可以避开萧茉的影响。

第一节是刘老师的课,她踩着点进来上课。萧茉看见她来,很给面子的回到位置上。

她习惯性地给几个还算玩的好的朋友带早饭,但自己不是天天都吃早饭。

比如今天,她起得晚了,就没来得及吃。

和叶希岚争论了半天,她一动弹,忽然感觉眼前一黑,天旋地转。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扶桌子,但没成想,恰好按在了时祁刚放下笔的手上。

眼前什么都看不清,萧茉甚至找不到椅子,手指冰凉,丝毫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时祁第一次知道,自己脸上还能呈现这么纷呈的表情。

他差点站起来掀了桌子,但转眼瞪她的时候,发现了异常。

萧茉看上去不太对,紧闭着眼,眉头拧在一起,脸色也僵白,摇摇晃晃的像是要栽倒。

“你怎么了?”时祁来不及思考,几乎是瞬间把笔一放,反手抓住了萧茉的手指。

就算讨厌她,也不是很想看到她一头栽倒在地上。

萧茉没听见,仿佛五感都被封印了。

她缓了会儿,等到眼前重新出现影像,往后摸到椅子坐下。

时祁就在她坐下的瞬间松开了手。

她也不管时祁到底要不要这份早饭了,直接两手一扯撕开纸袋,掏出里面的三明治咬了一口。

几口下肚,血糖升上来,萧茉终于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她把剩下的三明治放回袋子里,慢吞吞地拿出昨天的作业。

时祁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将笔拿回手上,转着笔,看着像是在思考。

她不是挺有活力的吗?这是怎么了?

低血糖?

时祁想起刚刚,她按在自己手上的触感。

冰冰凉凉的。

可能上早上大家都忙着看戏,没人记得开风扇,屋里有些闷热,她带着凉意的手指就显得格外清爽。

他视线从卷子慢慢移到手指上,又迅速地回到卷子上。

好烦。

烦她,也烦这种感觉。

他坐立难安,从桌角的纸抽里抽了两张纸,覆在手指上狠狠擦了几下。

他不要和身边的人产生任何关系,一年后他离开南江,这里的一切人和事都不能再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尤其是萧茉。

和她相处的时间越长,时祁就越有种预感:

他会被这个人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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