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下课的课间，周英从前门进来，手上拿着熟悉的a4纸，班上的同学都知道那是小测的成绩单。

今天是二班的放榜日。

周英贴成绩，还得防止自己被挤到。

她贴好就离开，教室后面围着一堆乌泱泱的人头。

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沈湘凑近，“我的成绩咋样？”

“董雨班上第九，年级十五，你班上十五，年级三十六，小水班上三十，年纪六十。”

董雨听完，“哎，小水比之前进步好多。”她给林水兮鼓掌。

周英说完她们的成绩，想到什么，“小水，老暗让你第二课下课去找他。”

林水兮有些紧张，下意识将桌面上的物理试卷边角卷起来，“喊我去干嘛啊？”

“他一直在看成绩单，不会是要问你的成绩吧？”周英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盛华要找林水兮，她说着自己的猜测。

“啊啊啊，小水可以不用做操了。”

沈湘很羡慕，现在天气越来越热，大家都不想做操，又热又累，还好她们的楼层不高，这是唯一值得庆幸的地方。

林水兮却是宁愿自己去做操，也不被班主任找。

她想去看看自己的成绩，但后面的人太多。

林水兮看向自己的物理试卷，选择题十五道，她错了八道。

开始试卷发下来的时候，沈湘瞥见一片红，想安慰她，林水兮察觉到她欲言又止的目光，自己开玩笑似的说，“这有什么，我上次错得更多。已经很好了。”

林水兮笑说自己的言不由衷，似乎也在感慨自己的进步。

她的心里已经很难受了，一种因为自己考的不好，自责和无力让她不想再有多余思考的空间。

试卷上全是红色的痕迹，红叉叉看着很刺眼。

沈湘不疑有他，对着林水兮说，“那下次会更好的。”

但过了五秒，沈湘揉揉林水兮的脸，小声说着，“小水，流水不争先，而是滔滔不绝，我们下次更好。”

沈湘总是这样，看起来大大咧咧，但心思比谁都细腻。

林水兮说谢谢，沈湘却不自觉摆手说什么谢不谢的，她转身去订正自己的试卷。

林水兮看着沈湘的侧脸，见到她咬着笔头骂年级组是傻逼，出这么难的题是想要难死谁，心里再一次默念。

谢谢你，沈湘。

自从知道自己下节课要去办公室，林水兮在一个瞬间，突然觉得好累，上学好累，读书也好累。

她拍拍自己的脸颊，强打起精神，看着左前方的c，又拿起蓝笔开始修改订正。

第二节下课，大课间进行曲线响在头顶，大家都站在走廊排列队形，等着去做操。

林水兮忐忑敲了敲教师办公室的门，进去。

办公室老师都在，自己干自己的事情，有的在备课，有的在写教案。

盛华的位置在最里面。

“盛老师。”

盛华正在看电脑，他嗯了一声，忙完自己的手里的事情才看向林水兮。

盛华其实平时在二班一贯挂着温和的笑，但严肃起来，镜片下的眼睛足以击穿人心。

他抓起茶杯喝了一口水。

“林水兮，你最近怎么样？”

“还好……”

林水兮被他看着，有些手足无措。

“还好是什么意思呢？好还是不好？你看你这次的成绩，虽然数学进步不少，但其他科目也要注意啊，你看看你这个物理，再看看你这个英语。我知道你是一个很努力的孩子，你得多多抓全面发展。”

“我知道的。”

林水兮看到成绩单上自己的排名顿了顿，最终嗫嚅说出这四个字。

这是林水兮找到的和老师沟通的万能句式。

这是盛华第二次找林水兮谈话了。

频率不算高，甚至很低。

第一次，是林水兮小测考了倒数第一。盛华和她谈了一会，让她加油巩固基础，平底起高楼。

第二次，就是现在。

林水兮不太会和老师打交道。从小到大，她就一直怕老师，老师和她说话，她就不会不由自主的心虚害怕。

明明自己也没干什么，就是莫名紧张。

“你平时在班上除了沈湘她们还有其他玩得好的同学吗？”

“有的……是别的班的……”

“我看你平时在教室也不要说话，经常低着头。咱们记得劳逸结合，没事多看看窗外，可以到走廊走走，放松一下，这样压力下来了，成绩也就上去了。”

盛华说着，门口突然传来一道敲门声，林水兮回头，却见到本该是在操场做操的贺屿端着一堆资料进来放在盛华的位置上。

“盛老师，资料。”

“辛苦你了贺屿。”

盛华笑着催他赶紧下去做操。

贺屿很夸张哇了一下，手撑在盛华的办公桌一角，“盛老师，过河拆桥啊，现在做操做到一半我下去被学生会抓到不得扣我分啊。”

林水兮见到贺屿和盛华熟稔的话，低着头，不太想在此时和贺屿见到。

她有种无从适应，但又悄悄瞥了一眼贺屿。

她艳羡听着贺屿可以和盛华说话那么自然熟悉，不像她这么拘谨。

“你不想做操那要在我这个办公室待一会啊？”

盛华没好气挥手，“你回教室待着吧。”

办公室其他老师也在笑，“盛老师还是心软了，该让贺屿扣点分的。”

贺屿点头转身离开，盛华想到什么，“你回来。”

“有什么吩咐，长官？”贺屿懒懒问着，“下次有什么问题一起下达成不？”

“带点粉笔上去，教室没粉笔了。”盛华也不知道为什么粉笔用得这么快。

林水兮倒是知道。

最近班上流行粉笔活动，有的人玩雕刻粉笔，精巧程度堪比核舟记，有的将粉笔兑水，做手工蛋糕杯子甚至初音未来都有……

贺屿拿了两盒，掀掀眼皮，扭头看向盛华，"两盒不够啊。"

“差不多这样，林水兮，回去吧，记得劳逸结合。你去帮着贺屿拿一点粉笔回教室。”

盛华让林水兮离开，林水兮松一口气。

她感激看向贺屿。如果不是他的那句话，自己可能还要被唠叨。

贺屿站在办公室领取粉笔的位置等她。

他就站在那里，拿着两盒粉笔。

少年身着明华老土蓝色校服也看得出来身姿卓越，他眼睫垂下，睫羽很长有一小片阴影，贺屿抬抬下巴，“林水兮，你也拿两盒吧。”

“哦哦好。”

林水兮蹲下去拿了两盒粉笔。

她跟在贺屿身后，脚步轻盈起来，一起出了办公室。

“谢谢。”

林水兮悄悄加快步伐，勉强让自己和贺屿并行。

教学楼很安静，只有操场传来的隐约传来的跑操动静。

阳光照在他们身上，两道影子靠在一起，贺屿比她高一点。

带着一些隐秘的轻盈，她看向贺屿。

贺屿听见她这一声谢谢，开口。

“是真的只能拿两盒粉笔，所以才对老暗说不够的。”

林水兮的呼吸慢了一些，她强撑着，“但不管怎么样，你还是让我可以从办公室里逃出来。”

贺屿低头看了一眼神色异常认真的林水兮，他掀唇，来了句。

“林水兮，你不会又要给我送水吧？”

第一次和贺屿聊天。

算聊天吧。

林水兮有些紧张，她竭力让自己保持平稳对待，贺屿这个态度，是要还是不要？林水兮顿了顿，脑子一抽，“你想要吗？”

“举手之劳，你也说谢谢了。”

贺屿的话和昨天□□上的话大差不差，林水兮心里有准备，但还是有些失望。

她点点头，下一秒却听见贺屿说，“林水兮，我也谢谢你的水。但下次别送了。”

林水兮心一跳，快到嗓子眼，以为他看出了自己喜欢她的心思，“别送了”可能蕴藏更深的意思。

比如，别喜欢我了。别给我送水，我很烦，别喜欢我，我很困恼。

她看向贺屿，眼底带着微微震惊和难堪，贺屿见她反应这么大，解释道，“同学之间，这些虚礼挺生疏的。”

林水兮哦了一声，刚才还在狂跳的心慢慢回归平静。

此后二人一路无话。

林水兮绞尽脑汁想话题，“你今天没去做操去帮盛老师拿了什么东西啊？”

她问完，突然想到万一不能说的，是机密文件，比如考试什么的赶紧打补丁，“要是不可以说，就算了。”

贺屿笑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林水兮会这么说，“有什么不可以说的？一些资料而已，教务处那边发的。我就是一代跑的。”

和贺屿聊天，林水兮不管心里多激动，她面上始终保持淡定。

“这样啊。”

贺屿嗯了一声。

至此，话题又断了。

空气又安静下来。

如果是沈湘的话，肯定会拉着林水兮叽叽喳喳说着班上的事情，那她可以很自然的聊天。

如果是卫思悦的话，肯定会挽着林水兮的胳膊吐槽遇到的所有傻逼事，那她可以跟着一起吐槽。

但身边人是贺屿。

林水兮不知道怎么和他相处，也不知道怎么和他聊天。

现在没人，只有她和贺屿，林水兮决定再开启聊天。

“那个，贺屿……”

“怎么了？”

“你的数学怎么那么好，是有用什么课外的练习册吗？”

林水兮问出来，她觉得这个问题最好，既不过分，也方便聊下去。

贺屿低头看了她一眼，“有啊。”

只说了这两个字。

林水兮顿了顿，想说用的什么，结果，下一秒，二人到教室门口了。

贺屿进门，将粉笔放好，回到自己座位上趴着闭眼。

似乎很困的模样。

林水兮话到嘴边也咽下去，将粉笔盒放好坐到自己位置上。

她想。

自己是不是话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