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走出国子监大门的学子们看见马车旁肩宽腰窄 ,姿态慵懒不失随性的青年,只是一眼又被其凌厉的气势骇到得垂下头。

心里也猜测着来人的身份,更好奇他来找谁?

裹挟在人流中走出来的宝珠见到大门外的青年,眼睛一亮,小跑着向其跑来,“二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提前写信给宝珠。”

倚壁抱剑,浑身上下写着生人勿近的男人见到朝他走来的小姑娘,周围的喧杂都在顷刻间化为寂静的无声,嘴角微不可见地往上扬,“跑慢点,要是不小心摔倒了怎么办。”

“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里会摔倒。”宝珠嘟哝着小嘴反驳。

“宝珠是长大了,但是宝珠在二哥眼里永远是小孩。”沈亦泽笑着从雪苹手里接过她的书袋,又变戏法的拿出一个糖人,“我要是给你写信,等我回来了就不叫惊喜了。”

沈亦泽,盛国公府二公子,时任正五品亲卫大夫,若不出意外,也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盛国公。

见到糖人,笑容比前面更真诚的宝珠眯着眼睛咬了一口,吐字都有些含糊不清,睫毛扑闪的眨了眨,“我可以假装惊喜啊,我可是记得大哥说过,我回来的时候要提前给你们写信,这样即便是等待的日子都是值得期待的,所以我希望你也能提前给我写信,要不然对我不公平。”

“好,下次二哥提前回来,一定给我们宝珠写信。”沈归砚上了马车,探出半边身子向宝珠伸手,“宝珠小姐,请上车。”

“哼,下不为例。”宝珠矜贵又骄傲的把手放在二哥的掌心,余光正好撇到落到最后的沈归砚,目光极具挑衅的得意。

我二哥最疼的就是我,你死定了!

沈亦泽也注意到了宝珠的小动作,瞳孔似淬了寒霜扫过远处的沈归砚,随后冷漠地点头颔首。

他此次回来,自是收到了母亲的来信,信中也言明了所因何事。

可他对这位所谓的弟弟并不熟悉,不过是碍于对方身上同留着沈家血脉,母亲的再三催促,才赶回来见上一面。

面对沈归砚一脸冷漠的沈亦泽在对上宝珠的瞬间,眉眼间的冷隽如寒冬遇暖流,刹那间春暖花开,宠溺地揉了揉宝珠的头发,“你上一次说想要北地产的玉石做簪子,二哥不知道你喜欢哪一种颜色的玉石,就都带了些回来,多出的,正好能给你打一套头面。”

宝珠听到礼物,连糖人也不吃了,开心得直抱着二哥撒娇,莹润白软的脸颊蹭着手臂,“二哥真好,宝珠最最最喜欢二哥了。”

“那宝珠最喜欢的是二哥,还是大哥。”沈亦泽眯起眼睛,很享受她的撒娇。

“二哥二哥,必须是二哥!”宝珠心里嘀咕,反正今天最喜欢的是二哥,不代表明天最喜欢的也是二哥。

从沈亦泽出现到离开,他只看了他所谓的,自小被抱错的弟弟一眼,全程冷漠得连陌生人都不如。

沈归砚并不意外他的做法,如果他表现得过于热情,他才会认为事出有妖。

毕竟他对于沈家而言,只是一个素不相识,仅有着沈家血脉的陌生人,仅此而已。

他回沈家,更不是为了所谓的亲情。

沈亦泽刚回到府中,立马被候在大门外许久的宋嬷嬷请到静春院。

“母亲找我有事,我先过去一趟,给你带的礼物已经先放进你院里了,要是还有什么缺的,想要的,记得和二哥说,知道不。”沈亦泽离开前,不放心的又警告了她身边的丫鬟婆子,生怕恶奴欺主。

“知道啦,谢谢二哥,宝珠就知道二哥最疼的就是宝珠了。”对于有礼物拿的宝珠笑得格外乖巧又听话,更好奇二哥这一次除了玉石,还给她带了什么礼物。

“知道二哥疼你就好。”捏了捏她脸颊的沈亦泽见她仍是没心没肺的样子,不由失笑。

他的宝珠,一直这样就好。

“二少爷,还请您不要让夫人等太久。”搁在以前,宋嬷嬷自然是乐意大小姐和二少爷兄妹二人感情和睦,可在得知大小姐并非真正的沈家血脉后,在看他们兄妹二人嬉笑玩闹时,不禁下意识皱起眉头。

别人家的兄妹就算在亲密,也远没有如他们这般旁若无人的亲昵,也害怕他们生出别样情愫。

此事,她还是得要和夫人提一下才行。

“行了,我知道。”隐有不耐烦的沈亦泽在宋嬷嬷的再三催促下,又和宝珠说了几句话,方才不情愿地往静春院走去。

直到二人一前一后踏进垂花月廊,那抹嫩黄衣衫已然不见。

先前还带笑的沈亦泽双手复后,沉下脸道:“宋嬷嬷,你在府里几年了。”

宋嬷嬷含笑道:“回二少爷,已有二十年了,想不到时间会过得那么快,当初还咿呀学语的二少爷一转眼就长那么大了。”

她是府里的老人,又是二少爷的奶娘,平日里都自持身份算是小半个主人。

“宋嬷嬷是府里的老人,应该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眼睛该看什么,不该看什么。”沈亦泽冰冷的视线宛如刀刃,透着警告。

宋嬷嬷闻言,心下一惊得后背冷汗直冒,她哪儿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本来称得上温煦的阳光落在身上,此刻只剩下彻骨的寒意。

爬在墙角上睡着的懒猫儿不知见到了什么,发出一声凄凉的惨叫后迅速逃窜。

栽了几株白梅为雅致的静春院内,因为入冬后的沈母生了一场大病,即便入了春三月,屋里仍是离不开炭火,廊下织竹帘也尚未收起。

一身常服的沈亦泽掀帘入内,又在靠近落英红梅雪景屏风后停下脚步,明知故问,“母亲,你找儿子可谓何事?”

戴着水青色白玉云纹抹额,在丫鬟搀扶下走出暖阁的沈母见到离京已有一月余的二儿子,嗔怪一声,“能有什么事,还不是关于你弟弟认祖归宗一事。”

当年要不是她的疏忽也不会害得他在外过了十五年的苦日子,沈母一回想起他那些年过的苦日子,心像刀割一样难受。

沈亦泽皱起眉头,“可是宝珠已在府里生活了十五年,也喊了我们做家人十五年,要是贸然对外宣布他的身份,难免会让人猜到什么,从而影响到宝珠。”

“可是………”沈母听到关于宝珠,心里也产生了一丝动摇。

哪怕知道她和宝珠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当年要不是她母亲的自私,也不会导致两个孩子身份互换,更清楚的明白,她割舍不下这份亲情,在如何,宝珠也是在自己身边养大的,性子娇憨嘴甜又天真烂漫,哪是家里两个臭小子能比得上的。

扶着母亲来到红木珊瑚背椅上坐下的沈亦泽明白母亲是个心软,耳根子也软的性子,笑笑,“不若对外宣称将小弟认成养子,一来能让小弟认祖归宗,二来,也不会让宝珠难过,以为我们在知道她非沈家亲生后产生偏激想法,母亲你要明白,宝珠自小是个自尊心极重,心思又细腻的性子,要是她被人当面指出她非沈家小姐,而是当年被抱错的孩子,还阴差阳错的享受了本应属于别人十五年的荣华富贵,母亲就不担心宝珠会在愧疚之下,离家出走吗。”

“我们现在只知道他身上留着沈家的血脉,是沈家的儿子,除此之外,我们对他一切都知之甚少,母亲又如何肯定他在这十几年中,心里对我们没怨,对夺了他身份的宝珠不恨。”

“可………”沈母知道二儿子说的话都对,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回小儿子,却不能对外恢复他的身份,还只能以养子的身份,对他来说,未免不公平了。

沈亦泽看出了母亲的犹豫,继而劝说,“母亲派人去查宝珠的时候,是否也猜到了宝珠的生母早在几年前就病逝了,现在的我们就是宝珠唯一的亲人,如果我们都不要宝珠,宝珠该有多伤心难过。要是小弟真是个纯善之人,届时我们在对外恢复他的身份也不迟,想来小弟也不会介意的。”

“而且大哥的意思和我所想的一样,宝珠是我们的妹妹,也是我们不可或缺的家人。”

此时的宝珠并不知道二哥和母亲要说什么,唯独那颗心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一点儿地往下沉。

可是就让她那么回琳琅院,她又不甘心,正当她踌躇不定要不要推门进去时,隔着一堵格子花墙的宝珠正好同,归来的沈归砚的目光于半空中碰撞。

现在不是在国子监,不用担心他对外囔囔的宝珠气势汹汹的走过来,指使丫鬟拦住他的去路。

等走近了来,宝珠才发现他比自己高出了一个头,和他说话想不弱气势就得昂着头。

“你现在很得意是不是。”气他居然比自己高那么多的宝珠随手扯下一朵山茶花,气恼地揪着花瓣,然后攥在掌心朝他脸上砸去。

“何为得意?”指腹相互摩挲的沈归砚,一时之间猜不透她生气的点。

“能是什么,你该不会是想着装傻充愣吧。”二哥回来后,自觉像是找到了靠山的宝珠恢复了初见的趾高气昂,下巴抬高,与他视线平行。

“我在这里告诉你,就算母亲执意要让你认祖归宗又如何,大哥,二哥最疼爱的人也只有我一个,我奉劝你不要惦记着不属于你的东西,世子之位是属于二哥的,沈家大小姐更不会换成你这个不知真假的沈家小少爷!你但凡有点自尊心和自知之明,就应该马上滚出去!你要知道这个家里,没有一个人欢迎你的到来,你的到来只会给我们带来丢人和耻辱。”

哪怕母亲说了她沈家大小姐的位置不会有人撼动,可她虽然学习不好,不代表脑子真的不灵光。

一旦母亲对外宣布沈归砚的身份,必然会有人顺藤摸瓜的查到当年之事,即便她们嘴上不说,心里不知道怎么骂她鸠占鹊巢,贪慕虚荣,要知道世家圈子里最不缺的就是捧高踩低。

届时她尴尬的身份还会导致世家看不上她,寒门之流她又早就得罪了个彻底,何况她享受了沈家大小姐的身份十几年,凭什么要拱手让于他人,哪怕他才是真少爷也不允许!

“所以你也是那么想的吗。”唇线紧抿的沈归砚侧过脸,避开她掷来的花瓣。

艳红的花瓣纷纷扬扬落下后,露出一张清隽如画的脸。

即便他一身粗布麻衣,发饰仅是一根洗得发白的布条,也掩饰不了他生得极好的一副皮相,倒不如说沈家人没有一个生得不好看。

脑子突然宕机的宝珠拧起黛眉,“什么?”

“宝珠也不欢迎我回来吗。”长睫敛下的沈归砚鼻音微重,带着一丝落寞的伤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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