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中响彻着江天易声嘶力竭的大喊,震人心魄,殿内一众朝臣安静的落针可闻。
良久,太后缓缓出言:“江大人,哀家有印象,先帝在时,颇为重视,只是后来渐渐销声匿迹,如今再见,却是这番模样,实在可惜。”
太后惋惜的摇头,人群中再次蠢蠢欲动,商量着上前,而此时元太傅当先站出来,
“皇上,老臣以为,江大人说的不无道理,如今正值初春,百姓不少还需供火,天干物燥,林中又多有草木,许是意外使然。”
梁千津见元太傅也出面说话,形势愈发不利,怒急道:“那薛二不明出现在猎场,几日交代不清原委,这作何解释!”
李观贤猛地看向他,“那刑部以不清不楚的证据强加定罪,又是何意?”
梁千津还欲辩解,隆昌帝大怒,龙椅上传来的震响让大殿内顿时安静,再无一人敢言。
“够了,刑部交由中枢院查办,尚书大人不必再言,此案后续便依李御史,人既无罪,便放了吧。”
隆昌帝手一挥起身,一旁太监张仁德将其扶起后,神色微诧的看了一眼太后,随即立刻喊道:“退朝——”
太后起身时,深深看了江天易一眼,贵手搭上如慕的胳膊,便离开了。
下朝后,李观贤思索今日朝堂之上种种,似乎总是有一双手在推动着局势,原本想着薛逐玉这样剑走偏锋的法子,实在是赌,却不曾想异常容易。
而今日皇上和太后将他捧到这等高度,难免造人眼红,果真,不少同僚有贺有讽,想要巴结的人踏破了大理寺的门槛,扰的他往后几日都不得安宁。
司狱里。
薛逐玉听着急促的脚步声,幽幽道:“李大人又来给我送饭了?”
李观贤一言不发的开了狱门,面色阴沉的站定在薛逐玉面前,
“赶紧出去。”
薛逐玉有些意外的看向他,稀奇道:“这是结束了?不过你怎么憔悴成这样。”
李观贤呼出一口气,“自从那日早朝后,各大院部来人,都快把大理寺的门槛踏破了,天天忙着整案还要应付这群虚与委蛇之辈,还有口气都是那帮老狐狸手下留情了。”
薛逐玉听的哑然失笑,搭着他的肩,“往后这样的事儿多着呢,此番能顺利解决,是有人在帮咱们,但保不齐哪天就反咬了。”
李观贤点头,“若不是元太傅当时帮衬,谁会信这样扯的理由,就算是皇上认同,可百官不认,这事依旧完不了,这就是一场豪赌。”
“当然是赌,从始至终我们都在赌,皇上如今想要培养自己的势力,哪有这么简单,太后垂帘在侧,任何风吹草动都被以她为首的世家们盯着,世家是扎在大忠的根,即使烂,也绝拔不干净。”
薛逐玉沉吟片刻,“你说元太傅,太傅一直立场不明,明哲保身,照之前来看,一心为民为国是错不了的。”
李观贤点头继续道:“可若是说元太傅在帮咱们,却又不对,”见薛逐玉不解,紧接着,
“太傅的确明哲保身,却也不是怕事之辈,那日在朝堂上说话,帮的不是咱们,而是一个叫江天易的,听闻此人是先帝时期的状元,现在却状若疯癫,元太傅见他时,情绪激动,怕是没这么简单。”
薛逐玉神情凝重,“若是牵扯到先帝时期,那可就大了。”
李观贤明白了薛逐玉的意思,二人对视一眼不再言。
先帝时期,可谓是鼎盛一时,文臣武将皆是人才济济,后立孟迹铭为太子,可最终那巅峰龙椅上坐着的,却是个无名皇子。
当今皇帝自小在冷宫长大,从未受过正常皇子的教育。
可太后于先帝驾崩后,手持遗诏,领着冷宫出来的皇子上位,起初质疑的大臣无果而终,接着朝廷分势夺权,
隆昌帝登基后,千德年初,众朝臣恳请太后垂帘听政,辅佐君王,一坐,便是七年,朝中势力逐渐也逐渐颠倒分化。
最终以蔺、薛、沈、柳为首的世家大族霸领朝局结束夺权。
***
帐帘被掀开,如慕捧着熏香,将其放在案上。
沈湫惜扶着太后,轻手将太后身上着的华服头饰卸下,太后手抚着面上的细纹道:“不曾想,今日朝堂之上竟能遇见故人。”
沈湫惜停顿一霎,柔声问:“太后说的,可是今天那位文天监?”
太后说:“消息传的快,这人的身份底子很快就会被有心之人利用,可到底还是疯子,说的话,只能信三分。”
沈湫惜给太后褪下首饰,“但,虽说是疯子,可有时若是传出惊天舆论,难免不叫人夸大利用。”
“那就是了。”旁侧宫女端上来热茶,太后饮了一口,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疯子的话,如今也会被人利用,哪天要是再让疯子编排出个皇嗣来,大忠不得乱透了。”
沈湫惜垂头思量着太后的话,如今朝上已有心怀鬼胎之人,而皇嗣历来都是传国根本,若是还想让世家百年屹立不倒,那就得将皇嗣握在自己手里。
“想来不用太后出手,下面有的是人能叫疯子闭嘴,太后无需忧心。”沈湫惜手抚上肚子,
“皇上近日有意未到臣妾这来,还需母后提点一二。”
太后看向她,了然的笑出声,“皇上如今有自个的想法,自从影城卫设立之后,愈发想要独揽大权,可朝中多是世家大族,想要清君侧?”
太后搁下茶,“哀家未点头,就只有不了了之的份儿,皇上设立影城卫,为的是震慑朝臣,可皇上握不住权,影城卫就只能是空有虚名。”
沈湫惜听着,太后握住她的手,
“你是哀家选的皇后,皇上不论如何都不会冷落你。后宫稀薄,能与你争的人不多,皇上有意不碰你,也不能叫别人抢了先机,”
沈湫惜附身道:“多谢太后娘娘提点。”
太后应了一声,带着倦意冲如慕摆手,“过些日子春盛,皇上正值壮年,难免会情盛意浓,皇后抓紧机会,哀家也乏了,若无事,便回去吧。”
见太后话已至此,沈湫惜告退后,如慕扶起太后,
“皇后身子迟迟没有动静,太后娘娘不考虑换柳家女吗?”
太后道:“皇后心思单纯,若不是哀家有意,她决计斗不过柳家女,但,柳贵妃倒与哀家颇为相似,只可惜,哀家的位置还没坐够,自是轮不上她。”
如慕拨着熏香,“若不是柳贵妃宫中有太后娘娘赐的香,怕是皇后早就失了先机。”
“斗吧,宫里的女人都是斗出来的,皇后动作再慢,这次哀家的安排,再不成功可就说不过去了。”太后说,
如慕道:“太后娘娘为皇后做了不少,她也该懂事了,也不枉太后娘娘一番苦心。”
太后躺在榻上阖眼道:“去告诉张仁德,皇上醉心玩乐,在朝堂之上都信了疯言疯语,身边定有小人撺掇,如今已深受影响,该给皇上看看病了。”
如慕愣住,随即放下纱帐,“是,奴婢这就去提醒张公公。”
***
晚霞余晖映在蔺府后院,一位衣着温婉典雅,容貌清丽的女子,此时手指紧攥着,忧心忡忡的站在院门口,紧张的等什么人,
直至一声声急促的脚步声从后院门传来,她立刻去开门,焦急的问:“如何了?”
问香连忙进来,紧握着她的手,“夫人,公子已经无恙,这几日就该放了。”
薛云祗松下一口气,身子有些软的晃了一下,问香连忙扶住,忧心道:
“夫人奔波几日,又是请小姑爷出面,又是往家里不停写信四处打点,这来来回回的身子怎么受得了。”
薛云祗嫁入蔺府迟迟未孕,府中早有人不满,虽说不出什么,但闲言碎语总是不饶人,吃了大半年调剂的药方,肚子没动静,身子反而发虚了起来。
问香搀着薛云祗进到屋内,点起了安神香。
薛云祗虽松了口气,却还是难掩担忧,“阿玉这事闹的这么大,父亲碍于面子绝不会出面,顶多暗中调剂,让这事对薛家不会有太大影响。”
随即又微恼道:“真是不叫人省心,再怎么胡来也不能闹成这样啊,若是真事大了,谁能保住他?”
问香未言,此刻门外响起一道声音,
“夫人,家里传来消息,二公子今日便已归府,只是……”门外的人停顿,
问香前去打开门,是在薛府中曾有些恩情的家仆前来报新消息。
薛云祗忧心不减,问道:“可是路上有什么意外?”
“回夫人,是家里老爷发了大火,要给二公子一顿罚,还说,还说要将二公子剔除薛氏!”家仆回道,
“什么!”
薛云祗猛地起身,正欲吩咐问香派人前去薛府一趟,可转念一想,
“应当不会,此事虽闹的大,可父亲应当还不至于此,你回去接着留意,有什么事立刻向我告知。”薛云祗嘱咐道,
待人离开后,问香出声,
“二公子何至于夫人这般对他好,不过是整天游手好闲之辈,让夫人平白遭了许多白眼,就是这样也没什么出息,”
问香见薛云祗面色不对,立刻跪下道,”问香知道二公子是主子,可,可夫人才是问香真正侍奉的主子,问香实在不忍夫人将自己活的太累。”
闻言,薛云祗垂眸叹了口气,将原本的怒火吞了回去,
“我何尝不想让自己活的轻松点,可阿玉是我的弟弟,我了解他,他不是自愿这样的,身为长姐说帮,可我只是女子,能做的也不多,阿玉如今的样子,说叫人不恼是不会信的,我也不怪你直言。”
问香抬头望着薛云祗,一路陪嫁至蔺家,薛云祗的身不由己,她是一直看在眼里的,
薛云祗这些年在蔺府被压的性子软了不少,成天忧心忡忡,可叹命也无用,不过徒增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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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豪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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