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住进医院。

像回家的路一样熟悉。

医生脸色一天比一天阴沉，双目灰败，我从他紧抿的唇线中读到了绝望。

我愈发沉默。

既然逃不了死亡的命运，又为何要我在人间走一趟呢。

生命就是如此飘忽不定，暗淡隐去，那我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

我回来后一句话没说，脸色阴郁，妈妈一直陪着我，也不问我，她的爱总是如此包容。

我躺在一片白色里，妈妈用湿纸巾帮我擦洗脸上的粉底，她怕弄疼我，力道轻如一缕从我脸颊一拂而过的烟，窗外夜静月明，我看我的月，她温柔注视我。

自从我生病了后，妈妈比我更敏感，也更消瘦，她从不在我面前提死，也不提生，她不说窗外的树木枝繁叶茂，也不说生命葱茏，不说垂暮的老人，也不说刚出生的婴孩。

她避开这些字眼的样子让我莫名想哭。

接下来的日子里，无望治疗让我寻死，让我莫名暴躁，我无数次恳求我的妈妈放弃我，她不发一言，只是轻轻把我圈进怀中。

我没来由就发脾气，捶床，拔针管，哭天抢地，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发脾气，变相折磨身边的人，倒霉的是我，可他们没有错。

我更想死了，我讨厌自己。

可妈妈却笑了，抱我的力道更深了，她说：“你一哭闹，妈妈就想到你小时候，和小时候一样，一样惹人疼爱。”

她努力抱紧我，亦如过去无数个我蹒跚学步的模糊岁月。妈妈手掌娇嫩结实，她永远会接住我，哪怕我站在生命的悬崖边缘。

我注视着她的眼，顷刻间泪流满面，终于理解为什么会把柔情比作水。

不知何时我已经把装睡练得炉火纯青，妈妈无声无息离开病房，我微侧头，睁开眼，窗外墨色如雾，是个无尽下雨夜。

下雨声重重砸落，我突发奇想，我这么被雨砸一下，会不会落淤青。

窗外那棵洋槐，会疼的吧。

洋槐开花一定很美………

而我，还能看到么？

鹿槐，我能否再看你一眼？

雨下的更大了，我的脑海里一遍遍浮现出鹿槐，她望我时的眼是那么深刻，如起雾的湖，朦胧的水蒸气猛地模糊了我的视线。

比雨还潮湿。

鹿槐，从此一别，我们天各一方。

我自以为来日方长，爱也可以慢慢来，可我等不到了。

等不到了。

我和鹿槐之间，注定是一场绝版的爱情，没有结局，我反而庆幸，没有让早点鹿槐喜欢上我，这样她就不会对我恋恋不舍了，也不会带着痛苦活在对我的想念之中，我好死得痛快。

或许一个人一辈子的福分是定量的，提前用完了，就没了。我遇见鹿槐，已是生命中最大的福分。

可无论重来千千万万次，我还是会花掉福分爱上鹿槐。

生命遵循守恒，而爱无限。

窗外悬挂于天的月，如遥远的她，可望而不可及，有泪痕划过脸庞，默默无声，淌下我的悲伤。

冰冷泪河滚进耳孔，我几乎听不到自己微弱的心跳了……

一小口饭饭，粥丝鱼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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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黑暗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