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筠打字打到一半，又全删了。他放下手机，开车回了家，沾床就睡着了。天亮时分，他醒来。日出的第一束光透过纱帘照在他脸上，昨夜忘记拉上遮光帘了。

他起来看窗外的海湾，薄亮的清晨寂静无人，日出远未到最绚烂的时刻。他拍照发给了梁意。

梁意这会正憋尿醒来了，上完厕所查看手机，就看到了这么美的碧水湾，当机立断要出发去看海上日出。江筠竟然提出来接他，梁意虽然觉得这十分体贴，但是他觉得没必要折腾，拒绝了。

来不及做早餐了，他出门时抓了一个面包，就骑上小电驴赶去了碧水湾。

梁意到时，沿着海堤去找江筠。见到面时，江筠正坐在草坪上，戴着蓝牙耳机，不是在听歌就是在听播客吧。

江筠看到他，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淡淡说：“今天穿得挺好看的。”

“是吗？”梁意看了看自己，不就是普通的外套长袖和牛仔裤吗？这人怎么回事？

“谢谢，你每天都穿得很好看。”梁意真心实意地说，“叶静雯每次看见你，都要拉踩一下我的穿搭来着。”

坐下来后，梁意才发现江筠脸色不太好，眼底青意明显。

“你没睡好？”

“没看出来你料事如神。”

“切。昨晚干嘛去了？”

“没什么，就是睡不着罢了。”

“睡不着，有心事？”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江筠又不好好回答了，给他分了一只蓝牙耳机。

梁意接过来戴上，听到了熟悉的旋律，原来是小红莓的《dreams》，迷离的女声正唱着“because it came from you……”

“那等会看完日出，回去补觉吧。”

“嗯。”

两人不再说话，安静地听歌，欣赏面前静谧的海面、通红的旭日和粉彩的朝霞。

良久，有老人提了一只小音箱来，播着戏曲在打太极拳。清亮的鸟鸣从远处的大王椰树上传来。

“鹊鸲。”江筠笃定道。

梁意点头同意，“你现在是个合格的观鸟人啦，都会听声辨鸟啦。”说着，他肚子咕噜响了一声。看来一个面包是不顶饱的。

“走吧，去吃早餐。”江筠起身，然后伸出一只手给梁意。

男生握住他的手站起来，然后拍了拍自己身上：“好啊，吃完我要回家写作业了，期末了好烦。”

“过得真快。”

“是啊，这个学期过得也太快了。”梁意回想了一下过往，“好像比以前的每一个学期都要快。还有一个学期我们就大四了。”

江筠和他并肩而行：“你准备考研？”

梁意摸摸后脑勺，“目前是有这个想法，就是没想好是读动物学呢，还是生态学。”

“读动物学应该是偏理论和实验吧，不一定有时间出去看鸟。如果你想接触更多鸟类保护的实践，出野外，选野保类专业比较适合。”

“咦，你知居然懂的这些啊。”梁意不免惊讶，“难道你也深陷观鸟大坑，想过跨专业考研吗？”

“没有。”江筠沉默了一下，“之前是打算申请国外的学校。”

“诶？你要出国吗？去哪里？”

“美国的蒙特雷高翻、巴黎高翻都有可能。”

梁意从来没想过这些，乍然一听只觉得无比遥远和陌生，但想来这些地方都是光明灿烂的所在。江筠似乎挺厉害的。

“加油，以后出国看鸟就请你做翻译，收费记得打友情价。”

“我主攻笔译，不过你请我做陪同翻译的话，自然没问题，不过，我不收钱。”

“你有这么好心？”梁意深表怀疑。

江筠笑了：“我收别的。”

“哈？”

说话间，江筠常去的肠粉店到了，两人推门进去，一人要了一大份肠粉和一杯豆浆。

正吃着，江筠接了个电话就出外边了。过了好几分钟，江筠回来，坐下就说：“我妈和我哥打算下周来看我。”

“从成都来吗？你不是很快放寒假回家了吗？”梁意有些不解。

“我哥来深圳谈生意，我妈顺道想和他一起来玩一下。”

“哦哦，原来如此。”

吃完早点，两人往梁意停车的地方走。路上遇到了沈喻燃骑着电动车，带着他甜美的女朋友，唰地一下就开过去了。梁意举起的手还在空中，没来得及挥一挥呢。

过了一会，沈喻燃开回头，停在路边，问他们俩一大早在这干嘛呢。

梁意说：“看完日出，吃完早餐了，现在准备回家呢。”

搂着沈喻燃腰的女朋友——文学院的苏若涵——探头道：“我们原本也想看日出来着，但是起晚了。”

“没关系，宝宝我们下次再来。”沈喻燃扭头甜蜜蜜地看着她，想亲她一口，被不好意思的女朋友躲开了。

梁意赶紧道别：“你们去玩吧，我们先走啦。”

“拜拜！”

看着小电驴呼啸而去，梁意忍不住笑道：“真是好大一盆狗粮啊。”

“怎么，你很羡慕？”江筠问。

“你不觉得很美好吗？”梁意倒也说不上羡慕，只是觉得青春洋溢的俊男美女很养眼。

江筠不说话了，双手插外套口袋，神情冷峻，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梁意以为他是被狗粮噎到了，这会子有点不爽呢，也没多想，找到自己的电动车，便和他挥手告别。

梁意头上头盔，坐在车上面向他：“快回去睡觉吧，下次去你家做咖啡，我最近学会好几个拉花图案了。”想到可以让江筠眼前一亮，他就笑了起来，十分期待那一刻的到来了。

江筠不错眼地注视着他，片刻，才开口：“再见。”

“再见，明明说了再见的，怎么现在连上课都不来了。”梁意自言自语地抱怨着那个无影无踪的人。

奇怪，这几天江筠都跟消失了一样，不找他见面，也不和他打视频，连发消息问他，都只是简简单单说“在忙”“在复习”，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不是，外语院的期末考试有这么恐怖吗？不过，他看周处厚天天发朋友圈吐槽作业和复习，可能的确是忙不过来吧。

但是，还是怪怪的。

梁意给他发微信——

今天可是最后一节课，你怎么不来？还是你迟到了？

我还给你带了一杯冷萃咖啡呢，你还来不来啊？

你不会翘课观鸟去了吧？对了，元旦要不要去鄱阳湖啊？

你不学粤语了？

半天没回复，梁意盯着聊天页面，刚想退出去，就看见屏幕上方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反反复复几次，结果一句话都没发过来。

太奇怪了。梁意干脆又发了一句过去：你最近是怎么啦？

这回江筠回复了：我有点事，咖啡你自己喝吧，谢谢。关于粤语你不用担心，等忙完这阵子以后再说吧。

虽然江筠在线上发信息一向是比较简洁的，但梁意就是感觉到不一样，现在的江筠实在是十足十的冷淡、疏离和客气，好像在对待不相干的人。梁意想，这样子还不如回到刚开始，他一副脾气臭的大少爷做派呢。

他烦躁地猛吸咖啡，不知道怎么回复了。

上完课，哥嫂说不做饭了，让他在外面吃。于是梁意去食堂找叶静雯一起吃。其实他就是想聊一聊江筠的反常表现。

说完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最后梁意重重地放下筷子：“你说，江筠这家伙到底在干嘛啊？”

叶静雯皱着眉头，沉吟道：“你确定你真的没有得罪他？”

“哪有？我什么都没做啊！”梁意很无辜。

“那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啊？我和他又不熟。”叶静雯一头雾水。

梁意叹口气，心里的猜想越来越清晰：“所以他不想和我做朋友了？”

见好友一脸愁容，叶静雯也不忍心直说，安慰他：“也不一定啦，可能真是有事，没空理你，过阵子再说呗。”

梁意却仿佛没听见她的话，直勾勾地看着落地窗外。叶静雯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见路上走着一对璧人也似的男女，那男生不正是他们讨论着的主人公吗？

江筠怀里抱着几本书，正侧头和身边的女生说话，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那女生笑了起来，光彩动人。梁意认出来了，正是那天烧烤局上的女生，周处厚口中的“班长”。

“这不是挺有空的嘛。”梁意手里拿着筷子在饭菜里戳啊戳，一双眼睛恨不得黏着他们而去，“我说怎么连消息都不回，看来是谈恋爱去了。”

叶静雯扭头就见他一副怨妇般的模样，差点就笑了，“你怎么酸溜溜的，要不是你是男的——”话说到一半，她猛然住了嘴，左手托腮，笑嘻嘻地看着他。

她笑得梁意心里发毛，他不满道：“干嘛？”

“没什么。”右手轻敲着桌面，叶静雯问，“你怎么知道江筠就是谈恋爱了？”

“他发生反常之前，也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们不是见到了沈喻燃和他女朋友吗？”梁意觉得很有道理，“他还问我是不是很羡慕呢，切，其实羡慕的是他吧！”

“所以你看到刚刚他和女生走在一起，你就觉得他肯定是去找女朋友了？”

“那不然？他平时非必要都不和异性来往的，今天这么亲密……”梁意用力戳着那番茄牛腩。

叶静雯看不过眼：“别戳了，牛腩都被你戳烂了。”

“首先，我们只是看到江筠和一个女生一起走，这不代表人家在一起了。我们俩还经常一起走呢，难道我们谈了？”

“……这不一样，你又不喜欢男生。就算你喜欢男生，我们也只是好朋友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那可不一定，我都试过几次了，有女生问我是不是和你在一起了。对你有意思的，自然格外上心，有点风吹草动都很紧张咯。”她似乎意有所指。

梁意：“没事，清者自清。”

“我还没说完呢，其次，你怎么确定江筠喜欢的是异性？”

“……”

梁意眨巴眨巴眼，沉默了。虽然身边就有一个同性恋好朋友，但他好像从来没想到这方面去，一直默认江筠是直男。

叶静雯乘胜追击：“再说了，他从成都来的诶，你不知道川渝以什么出名吗？你就是顺直思维！”

“……”

“我看你这么多年也没对女生心动过，你该不会其实——”叶静雯狐疑地打量他。

“啊？”梁意被她的猜测惊到了。

“你想啊，我们是好朋友。据说好朋友都有着相似的基因，而我是同，那你也可能有着同的基因。”她越说越肯定。

梁意无语凝噎，许久，才冒出一句：“你歪理怎么一套一套的？”

叶静雯笑得不能自已，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哎呀，你那么想知道，自己去问他呗。”

梁意叹气：“算了，他既然重色轻友，那我也别打扰人家了。”

叶静雯却补刀：“你怎么知道江筠把你当朋友？”

“……你够了。”梁意哭丧着一张脸。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叶静雯眉头一皱，心想：你小子不对劲啊不对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6章 江筠的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