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儿交待流采别把这事当回事,可是她没法交待所有的人。事情一传开,整个东宫后院就炸开了锅。
万夫人这里,是冯冲一大早,亲自来通知的。
送走了冯冲,万夫人就气得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摔了一地的东西。盛香跟在她身边,转磨似地劝。
“夫人,不管太子爷是真看重您,还是假看重您,您这时候都只能当成真的。往最坏里想,太子爷就是为了那贱人要打您的脸,这不也还给您留着脸面么?!”
万夫人扑在引枕上,早已经哭得眼睛红肿:“你没听冯冲说的话么?!说是太子爷见了那贱人的吃食,连他也挨了骂。那贱人,我说她不吭不响的,还当她安分,原来在这里等着咱们呢!”
她挫磨沈氏也不是闲得没事,无的放矢。她既管了这后院,自然要立威,柳陈两个,她不敢作伐,可沈氏这个软柿子,她要都不敢捏,岂不叫人看扁?虽然想杀鸡儆猴,可她也是新进门,没敢真把沈氏怎么样。
这次,太子爷明明先着冯冲来通知她,显然是没不让她去,她欢天喜地地报上去,也没听太子爷说不行。谁知去了一趟临华殿,居然就这样打她的脸。四位新夫人,只有她没能去围场,她今后哪有脸见人?
“不行,这口气不能就这样咽了。这次狩猎,我无论如何一定要去!”万夫人坐直身,用手绢擦干眼泪,“哼,我倒要会会这个贱人,看看她到底给太子爷灌了什么**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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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全福已经给沐儿找到了盛花儿的盒子。
两尺来方高半尺的黑漆嵌蚌盒子,甚是大方别致。打开盖子,见里面已经辅好红毡,沐儿更是满意:“哪里找来的,这么齐整?要多少银子?”
全福笑得眯了眼:“夫人昨日说要找,我便去了内官监,托个老乡问一问。原说等几日给我回话儿,没想到今日刚过午就给送来了。哪里能要银子呢?”
沐儿一怔,旋即摇了摇头。管他呢,这些人这会子巴结得有多快,回头失望得就有多快。她不如乘这机会把要办的事儿赶紧办成了。
沐儿把那三朵绢花,小心翼翼,亲手放在盒子里,端详了片刻:“这就很好了。全福,还有一件难事,你帮我想想法子。这花儿,怎么送给皇后娘娘?”
全福这才明白,这花儿的用途。原来这位夫人并没打算在宫里干等死。不得太子爷的意,能讨了皇后娘娘的开心,倒也是条出路。指不定这条路更靠谱些。
可是……他抬眼看了看一脸期待的夫人,硬着头皮道:“若是逢年过节,娘娘有发话,几位夫人许是能过去请安。这……”
沐儿听了,倒也没太失望。本来她想的就是等东宫没人了,偷偷送给皇后娘娘。可太子横空来一出,她倒只能就这样送了。
“那便托了桂宫执事的公公转交可行?”
“行是行,不过……”全福想了想,他跟皇后娘娘身边的太监可搭不上话儿,“夫人何不托太子殿下呢?这样岂不是一举两得?”
沐儿:……一举两得?别说不知道那人什么时候会再来,就是真来了,若这事被他知道了,只怕还会阻挠她。
“也别想多了。你就抱着这匣子直接去桂宫,就说是我感激皇后娘娘赐我镯子的一点儿小小心意。虽说东西不值钱,可是一针一线,都是我自己动的手。”沐儿懒得再东想西想,这事她努力这么久,无论怎样,先做了再说。
全福无奈,正要上前捧盒子,门外却通传说:万夫人来了。
沐儿跟全福对视一眼,只得离了寝殿外间,立刻赶往前殿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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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见万夫人描眉画眼,端坐在厅中座上。她上身穿着大红缎洒金遍地锦袄儿,下着灰鼠皮裙袄,身边盛香手里还捧着她的青缎貂鼠披风,又有一众太监宫女捧着各种手炉香帕等物。
沐儿不由暗暗服气——这位夫人可真是有钱呀。
见她来了,万夫人倒是起了身,迎上来。见她要拜,万夫人立刻和气地牵了她的手道:“哎哟,我可是负荆请罪来了,哪里敢当你的拜。”
沐儿心里冷笑,真要负荆请罪,就不会摆开这么嚣张的阵势了,说是兴师问罪还比较贴切。
可她向来懒得跟人在这种地方计较,便微低了头,细声道:“妹妹怎么敢当!”嘴里这样说,还就真不拜了。
万夫人脸色一僵,也不回去就座:“听说昨日太子爷来,妹妹在茶室用饭,向太子爷叫了好一番苦。姐姐这不办完了今日的事,便急急赶过来瞧瞧。妹妹这里有什么不周全之处,都赶紧跟姐姐说,姐姐便是自己没有,也不敢半点怠慢了妹妹。”
沐儿心里更觉得好笑。万氏是想暗暗挑拨她跟冯冲的关系么?上来就说“听说”她叫了苦。安平伯府什么人不多,最多的就是到处闲得无事传话挑事的人。她若是次次当真,早气死八百年了。
“姐姐言重了。这么大一个东宫,姐姐也是才进门的,哪里能事事顾得周全?再怎么样,我这日子也比安平伯府好多了,妹妹哪里敢有什么抱怨?只不过是太子殿下眼高罢了。照我说,姐姐也不必太过在意妹妹怎么想,得了空不如问问太子殿下,看看太子殿下到底哪里不满姐姐。”
说完,她也不请万夫人就座,只懒洋洋站在哪里,一双黑亮的眼眸,满满无辜地瞧着万夫人。
就见万夫人两颊泛红,胸口不住起伏,牙齿咬得“格格”响。
半天才勉强再说出话来,声音高亢刺耳:“哦,姐姐哪里做得不周全了?太子殿下哪里不满姐姐我了?你倒说说看?!”
沐儿大眼忽闪忽闪眨了两下:“哦,看来是妹妹我想错了。姐姐事事都做得周全,太子殿下也满意姐姐得很,所以才叫姐姐留下看东宫,这是委姐姐予重任呢。像我这样的,太子殿下就不放心叫我留在宫里,偏扯着我去狩猎。”
“呼”……沐儿就见万氏脸上的表情像裂开的瓷器,眼睛好似冒出血来,一只手带着风声朝她挥下。
沐儿说话之前,早有准备,立刻抱头一缩:“哎呀,万姐姐为什么要打我!”
众人都是一愣,唯有流采,眼珠一轱辘,抱住沐儿,杀猪般叫起来:“万夫人打人了,万夫人打人了,万夫人打人了!”
事情闹大了!
“我……我没有……”万氏举着自己的手,浑身发抖。
此时,盛香冲上前来,扶住她,也尖叫起来:“夫人,夫人,你不能晕倒呀!”
沐儿本被流采抱着,听到这话,她猛地抬起头来,就见万氏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两眼一闭,就往盛香身上倒。
沐儿:……这宫里可真没善茬。
她要耍狠的话,就往自己脸上挠个道子,让万氏说不清。可是,沐儿想了想,扶着流采站起了身。
见万氏身边一窝蜂似地围着一大群太监宫女,沐儿淡定地摇了摇头:“快快扶你家夫人到那边的榻上趟着,全福,立刻着人去请太医来。”
盛香怒道:“不敢叨扰夫人,回宫。”
说着就指挥着众人,七手八脚抬着万氏往外走。
沐儿心头一跳,忙一指全福:“立刻关闭大门。万夫人就这样走了,回头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说不清。”
全福本来傻站着,正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听到这话,恨不能打自己一耳光,他还是临华殿的大总管呢,论机灵还不如流采。
他立刻飞奔出去,一路喊叫:“关大门,请太医!快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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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闹惊动了整个东宫。
柳陈两位夫人立刻赶了来。可是前后脚被拦在了门外。全福站在宫门口,不住地作揖打躬:“实在对不住,夫人们请先回。我们夫人吩咐了,一切等太子殿下来了再说。”
今儿偏外面风大,一阵阵跟冰刀一样,净往人脸上刮,连全福都冻得直想跺脚。
柳陈两人两颊通红,嘴唇发白,显是没受过这番罪。
“妹妹,不如咱们先进暖轿里暖暖?”柳氏先开口道。
陈氏却脸儿一扬,指着全福道:“开门!太子爷最是勤政,不到天黑不会进后宫!咱们若是因你阻挡冻病了,这个责任你担得起么!”
全福吓得浑身发抖,腰弯成虾,心里这个着急,今天的事要怎么收场哟!夫人才刚跟太子爷好些,这一下子,把三位夫人全得罪了。这下全完了。
此时,就有人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道:“师傅,太子爷来了!”
全福浑身一颤,猛地抬头,就见远远地,十二个身强力壮的太监,稳稳地抬着一顶金灿灿的舆轿,飞快地往这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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