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一直玩闹到凌晨，沈陆牵着江夏的手送走了所有人。

他喝了些酒，脸有些红，“对不起，前几天我们在一起一周年，我想了很多点子，想和你单独庆祝，谁知道天天被我妈拉着陪她干些无聊的事。还想着今天能好好陪你，没想到又成了这个样子。”

没有了其他人在场，沈陆收起了营业性的笑容，显得有点失落。

江夏轻轻的挨着他，“你也知道，我不在意这些，只要我知道了你的心意，不就够了吗？今晚我不回家，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沈陆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不许骗我。”

江夏笑着拉起他的手，“什么时候骗过你。”

“怎么没骗过，大一寒假过后，你说你要换更合适的资费，所以要换号，换了新号会告诉我，我信了你的鬼话，等了几个月没等到你的新号，旧号也变成了空号，问谁谁都不知道，我还专门从美国回来去你学校找你。你学校也不大啊，结果我晃悠了半个月都没遇到你，我以为我们真的没有缘分了，加上担心被我爸妈发现我回国了，不敢仔细找你，只好先回了美国。”

对于这段过往，沈陆并没有多埋怨江夏，毕竟她现在就在自己身边牵着自己的手，那段失去联系的日子不过是为了让他更清楚的看清自己的心。

这些话在江夏听来却有些难过，她记得，那段日子她也过的很低落，第一次让自己心动的人总是显得格外特别与珍贵，而在一场无疾而终的彼此暧昧后骤然断掉，总归是痛苦的。

所以那段日子，她每天都把自己的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以此逃避空闲下来会产生的不甘心与不舍得的情绪。

如今虽然俩人能够重逢，能够侥幸在一起，只是她当初放弃沈陆的原因仍然存在，她的努力，到底能不能打败她与他之间宛如天堑的差距？

江夏愿意一试，却还是有些没信心。

高中的时候，江夏不是没对沈陆动心，可是大一的那个寒假去过沈陆的家里之后，所有少女旖旎的心思都变得凉了起来。

她记得自己光脚踩在地板上时，由脚底传来的温暖，也记得加入了香薰之后的加湿器，安安静静的送来令人舒适愉悦的空气。

男生们感慨着还是沈陆的电脑打游戏舒服，女生们叽叽喳喳的拍着照。

她看着和其他男生挤在一起玩游戏的沈陆，仿佛是在看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她小心翼翼的坐在沈陆书房的沙发边上，生怕压皱那饱满的廓形。

沈陆偷偷对她说一会儿单独送她回家的时候，她拒绝了，她随着同学一起离开，不敢再回头看一眼，怕看到沈陆眼里的失望，也怕泄露了自己决意离开他的心。

——

这样的回忆让江夏有些痛苦，她想，如果不是沈陆的坚持，也许，他们早就真的变成了陌路人吧？

沈陆没有注意到江夏陷入了怎样的情绪中，他只是突然又想到一件事，“对了，我曾经差点儿找了别人当女朋友，是我不好，作为补偿，你可以对外假装单身一次，但是只能有一次，不能再多了。”

江夏从并不愉快的回忆中回过神来，她看着沈陆，沈陆的表情仍然像之前说“弥补”时那样郑重，她不可置信的问道：“这就是你说的弥补？”

沈陆痛苦而又纠结的点点头，“我想这是最公平的方式。”

江夏转过身，不想看他，她的男朋友该不是真的脑子有什么问题吧？

她平复了一下自己一言难尽的心情，对他说：“你的补偿方式我用不到，等我想好了要什么补偿，我会告诉你的，现在，我们走吧。”

对于江夏的话，沈陆有些意料之中的喜悦，他虽然不想让她在自己这里吃亏，但也并不想真的还有别人觊觎她，所以她说用不到，他是真的很开心。

他掏出电话想打给司机，江夏制止了他，“我想走走。”

“好，我也不喜欢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身边有别人。”沈陆举双手赞成，他给司机发了条信息告知司机可以下班后，就牵起江夏的手朝路边走去。

法国梧桐的叶子已经快掉光了，这条路却还是热热闹闹的样子。

走到那座方正的灰色建筑旁边时，他俩已经走了很久，江夏伸出手轻轻的摸了摸建筑的外墙，时代的沧桑感通过触觉激活了她心里的感慨。

沈陆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他心爱的女孩用茫然却又诚挚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建筑，不去打扰。

最终，女孩转过头朝他笑了笑，“我们打车回去吧。”

“好。”

回到江边那套高级公寓时，沈陆已经不堪酒力，直接在沙发上睡着了，喝醉酒的人格外的重，江夏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他弄回卧室的床上。

江夏出神的看着墙上挂着的温度湿度计,指针指在最适宜的位置。

那年冬天去过他家后，她才第一次知道，原来，冬天的室内也可以那么舒适宜人，没有生冻疮的疼痛，也没有入睡前蹲被窝的烦恼。

许久之后，江夏微微叹了口气，转身去洗漱。

——

沈陆醒来的时候，恨不得穿越回前一天把自己好好揍一顿。难得江夏在他这里过夜，他竟然睡得像个植物人？

他坐在床上生自己的闷气。

厨房里似乎有江夏准备早餐的声音，他暂停生气的行为，下床来到厨房。

江夏果然在帮自己准备早餐！

自己梦想了很久的场景，今天终于，实！现！了！

他从后面抱住了江夏，下巴搁在她瘦小的肩膀上，“本来我还要再睡三个小时，可是睡着睡着梦到你给我做饭，就醒了，醒来一看，嘿，还真不是梦。”

江夏好笑的用胳膊肘推开他，沈陆又像狗屁膏药一样黏了上来。

“你能不能先去一边等着啊。”

“那我先去洗漱，马上回来。”沈陆吹着口哨愉快的离开了。

沈陆回来的时候，江夏脸上似乎有些小情绪，他疑惑的看着她，她不满的推来一盘煎蛋，“被你闹的，火大了。”

沈陆看着有星星点点发焦的煎蛋，“我还当什么事呢，我就喜欢吃火大的。”

说完就拿起筷子夹着咬了一口。

江夏抿着嘴笑了。

对于向来冷静自持的江夏，竟然也会有向他撒娇的时候，沈陆一整天嘴角都在疯狂的上扬，根本压不下去。

——

江夏眼睁睁看着所有的目标院校都陆陆续续结束了博士报名，她仍然没有一篇拿得出手的论文，所以，她还是彻彻底底的放弃了今年的报名。

很多人都说，人文社科类的专业，四十岁再读博也不晚，江夏自己也坚信，即使暂时没有办法继续读书深造，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她一定还会重返校园。

从自己的学术理想上来看，也许会晚，但不会放弃。

但是，从她当前的处境来说，她迫切的需要一些能证明自己的东西，好让沈陆的爸爸妈妈愿意抬眼看她一下。

她一直以为，学历的提升对她来说也许是一条成本最小也最容易成功的路，可是真的开始走了，她才明白，即使是最容易的路，对她来说也困难重重。

江夏轻轻的叹了口气，合上了电脑，开始收拾回家过年时要带的东西。

——

沈陆一言不发的开着车把江夏送到汽车站，终于在送她进站的时候赌气说道：“为什么不让我送你回家，是不是怕小牛的哥哥看到你带别的男人回家？”

江夏疑惑极了，“什么小牛的哥哥？”

“就是高考完那年我去你家，你在池塘边唱《捉泥鳅》的时候，路过和你打招呼的那人。”

江夏很努力的想了半天，还是记不起来当时和她打招呼的是谁，那天他们碰到好几个人都打了招呼，让沈陆耿耿于怀的到底是哪个？

沈陆看着江夏皱着眉头认真回忆的样子，突然又觉得自己的话有点过分了，他知道自己是在无理取闹，但是一想到又要和江夏分开很久，江夏还不让他送，他就觉得气不顺，就想着怎么着也得闹一闹、顺顺气。

他尴尬的掩饰道：“算了算了，我就是生气你不让我去见你的父母，我怎么可能怀疑你嘛。”

江夏知道沈陆就是故意发发脾气，从他知道她提前买好票，他就开始不开心，每天都要变着花样找一个茬，找完之后自己就又后悔了，格外幼稚，格外分裂。

她安抚的说道：“我回去之后每天都和你视频好不好？”

“每天最少两小时！”沈陆讲价道。

“好。”

沈陆还是有些不痛快，但他还是依依不舍的抱了抱江夏就放开了。

江夏笑着转身隐没在人潮中。

——

我好像答应过你

要和你

一起

走上那条美丽的山路

你说

那坡上种满了新茶

还有细密的相思树

我好像答应过你

在一个遥远的春日下午

而今夜

在灯下

梳我初白的发

忽然记起了一些没能

实现的诺言

一些

无法解释的悲伤

在那条山路上

少年的你

是不是

还在等我

还在急切地向来处张望

——席慕蓉《山路》

初中的时候，很喜欢席慕蓉的诗，如今再翻出来，还是觉得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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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