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的沉郁中，松宝珠突然想笑，她果真不是善男信女，她从来是皮里阳秋其毒在骨，只是当年从没对付过松府人，说起来只因她的嫡母不过是普通妇人，有一般妇人通病。

而她却不是！

这大魏皇朝的女子地位不高却也不低，却也没那个女子与她一般竟然走到朝堂上去了。

官途顺利自得其乐，外面有许多人心思龌龊暗中造谣说她魅惑君王。

当年她的一首诗，其中一句：“常得君王带笑看。”不过是得意忘形于自己以女子身朝堂纵横成为皇上的爱卿，谁知竟惹得松宝林雷霆之怒，那时挨打后的她才隐约察觉出松宝林对她的嫉恨之心，以后这句话竟然传了出来，传到李家，惹得那个人翻脸无情，令人无言以对…

当然后来，你若无情我便休…

前世这松府用她也是到了极致，爹爹到最后竟然无一言嘱咐，也是以儿子为重罢了。

其实松宝林与她都是一般的，却不能同病相怜。

松宝珠还在自叹，只听“啪”的一声。

脸上一疼，一个肉肉的小巴掌已经拍在松宝珠的嫩嫩的脸上：“小东西，你竟然敢不理我，我是嫡姐，娘亲，爹爹，你们以后都不许疼她，只疼我一个。”

松宝林眼睛瞪得大大的，见松宝珠还呆呆的看着她不说话，她气哼哼的已经开始掐人：“快理我，坏东西，真是个烦人精，果然是姨娘生的贱种，该死，该死，该死…”

她已经懂事了，身边伺候的奴才一些闲言都听进去了。

“宝林。”

惊诧后松缙大喝一声嗖的站了起来，这边松宝珠已经立刻扯开嗓子开始哭，眼泪一对对的往下落，真疼。

就是不疼也得哭。

“宝林…你…”李氏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呆呆的问：“你，这…是跟谁学的，你说的什么话？”

一向自认贤良淑德的李氏，这一刻当着自家老爷的面只觉得巴掌啪啪的都打在她的脸上，想到娘家那边的事，她心里突然惶恐至极，她的女儿怎么可以这样。

“要管…要管了。”

松宝林却已经被她爹爹一把扯开，提着放到自己娘亲跟前，而此刻她娘脸色也非常不好，一时之间，她吓得忍不住抽泣起来，脸色畏惧，“我…我在大舅府里……”

“你大舅…”果然是那边，李氏心里发苦，“一屋子的小妾姨娘，大哥真是…”

尴尬的李氏立刻看向松缙，却见松缙正好也看着她，目光戏谑而冷漠，李氏打了个冷战，心里百般滋味遍布。

“人从书里乖，宝林，宝林。”李氏摸着女儿的头，“你这是要为娘的命啊，好的不学竟学坏的。”

松宝珠依然在不停歇的抽泣着哭。

松缙是真的心疼了，也下定决心不能让宝珠放给李氏养了，他看着宝林也有些心疼，“你祖母要是在就好了。”

李氏听得心一抖，又见松缙竟然一直抱着次女哄，她心里很是不自在的解释，“老爷放心，宝林还不知道她说的话意思，不过是学人而已，也是妾大意了，说起来宝林是个拗脾气，性格天生的暴，不顺着就…她一病不起的样子你不是没看过…”

沉默了一会，“规矩得有啊！”松缙叹气后摇摇头：“自古以来就说：常伴贤良品自高，宝林是松家人，是我松缙的嫡长女，世家大族的嫡长女可不是这样的。”

李氏脸色通红，知道宝林以后不能经常往李府去了。

“爹爹，这弟弟不是娘生的，就是个坏东西，他竟然不理我，我怎么不能打了？”

见松缙脸色好了，松宝林突然又理直气壮起来，“娘，还是翰哥好，他陪我玩，这个…”她嫉恨的看着爹爹怀里抱着的宝珠，然后咧一下嘴，“爹爹不疼我了，舅妈说得对，爹爹果真不疼我了。”

松宝林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这一哭，松缙除了无奈还是无奈，他蹙眉：“果然封平说得对，男人就该做男人的事。”

“宝林…”李氏脸色更差了。

松缙也是心疼大女儿的，只能尽力让女儿明白，“爹爹自然疼宝林丫头啊，不过这个是弟弟，你该做个好姐姐！”

松缙觉得头晕目眩的。

“宝林，你以后有事问娘，不许听别人说三道四的话，这嫡庶有别，你将来会明白的。”摸着女儿的脸，李氏细语温和的：“不过虽然嫡庶有别，可是也不能动手啊，要听爹爹的话，做个好姐姐啊。”

“娘，爹爹一直抱着弟弟呢？”

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松宝珠听得嘴角抽了抽，原来幼年的她们就这样水火不容吗？

可惜夫人是她松宝林一个人的，爹爹可不是，男人的心都漫无边际的！

松宝珠此刻只想回姨娘那边去，何况她也饿了，对正院的人也没什么失望的，她毕竟不是夫人生的，不冷不热已经是不错的嫡母了，真心疼爱是不可能的，这一世她想在姨娘身边长大！

前世松府里二个姐儿二个哥儿，自从松缙死后庶枝待遇与嫡枝也是一样的，对夫人来说应该是不得已，对松宝林来说大概是实在不能忍耐的吧！

都不容易，这世间人没谁容易过的！

这金陵各大府邸的嫡庶实在是很分明的，除了他们松府。

谁让松府当初是靠她庶女支撑起来的呢！

这一刻看着其他三个人，松宝珠的心一刹那真不是滋味，为这个松府她埋葬了自己却得到了什么？

不知前世没了她，这些人把日子过成什么样。

松宝珠有些倦怠的闭上眼睛。

松宝珠不哭了，李氏放心的看了一眼松宝珠的脸，“老爷，这脸无需处理。”

松缙点头苦笑，他看着大女儿忍不住又柔声道：“宝林啊，再有一次爹爹可要打你手板了。”

他还是想告诫一下大女儿，对李氏他不放心。

看着一向待她和气的爹，松宝林此刻一点不害怕了，她眨巴眨巴眼睛把手放到后面，委屈万分地：“不行，我不要挨打，我是姐姐，只能弟弟挨打，我要娇养。”

娇养？

松宝珠嘴角又抽搐一下，她大姐一直娇养，或者说骄养，养得性如烈火厉害极了，松李两府无人不怕她。

只是，真怕吗？松宝珠又想叹气。

“都是爹爹的错，太惯你了。”想到从前的日子，松缙脸色越发温和，一脸的脉脉怀念，“你啊，小时多乖巧啊，一天天的笑！”

他得宝林时也三十六岁了，那时他与夫人是何等的看待这掌上明珠。

李氏此刻也伤感起来，“是我的错，让老爷失望了，这孩子要认真教了！”

李氏与松缙倒是想法很好，知道以后的松宝珠却漠然的冷哼一声。

见松缙表情已经完全转换过来，李氏忙叫人把松宝珠送回绿芜院，又嘱咐小心一些，然后连松宝林也被丫环伺候着领走了。

“宝珠那边得防着点，夫人多用些心吧，旁枝那些人就怕无所不用其极！”大概是想到从前，松缙此时对李氏细细提点着。

对旁枝的几家子，松缙实在是有些厌恶。

察觉到松缙眼里的温柔情义，李氏有些欢喜起来，目光如水一般流淌，不过想到昨天大哥过府无意之间提到的事不免紧张起来，她此刻就想探探底，“老爷这以后真的就这样下去吗，前朝那个带香气的结局如何咱们都知道，何况这一年真不是好年头，也不免让人想得多。”

李氏不怕别的，她就怕自己的宝林以后被牵连了，为了宝林，宝珠的事，她连娘家都隐瞒着。

“先这样养着，族里不是消停一些了吗？”松缙目光阴郁郁的，“外面不太对劲，咱们府里从前毕竟牵涉过皇上的立定大事，眼下得等了，哼，只有千年的世家，没有千年的王朝，这继位者…”

知道李氏听话，松缙也愿意多解释几句，不然府内就要乱了，对此松缙很满意，不聪明有不聪明的好处，这李氏要是郑姨娘的性格，府内未必太平。

这样一想，松缙心气突然平了一些。

“太子眼下看名声还好，不是个好色之徒，就是不知以后上位了怎样？”

李氏叹道。

松缙不语，他知道李氏的意思，却不愿意往后想太多，“未来事未来再说吧，何况未必走到那个地步。”

他打定主意要给次女找个皇家畏惧的人家过日子。

“妾实在是怕得狠了，前朝国师说乱世之女出启明王朝亡，眼下怎么又有人乱说了，宝珠这一身香气…”

多亏相公当初说是公子，不然这般异象的一个女娃皇家第一个容不下吧。

“夫人慎言。”松缙看了一眼李氏，“松府才气纵横之地，决不会出柳家一般女子，我也不允许。”

一直等松缙离开，李氏还在发愣不明白怎么老爷突然就变脸了，她越发不喜欢绿芜院那边了，“红颜祸水，红颜祸水…”

绿芜院，一直不安的郑姨娘终于等到松宝珠回来才心安，“这脸…”她颜色变更，却只能打发走人，“是饿了吧！”一时各种滋味上心却只能忍着自己喂了孩子。

松宝珠这一刻适者生存，只能心里羞羞的吃着母乳。

等松宝珠的奶娘回来时，她躺在摇篮里望着屋顶心里想事，一直嘴里说着话的郑姨娘在一针一线的给女儿做小围嘴。

不过郑姨娘鼻子一动，立刻就失了斯文气得跳了起来，“罗氏，你竟然去喝酒了。”

“叫唤什么，只有一小杯。”罗奶娘打了个趔趄，“宝珠给我，我喂她一遍，完了我得睡一觉才行。”

罗氏并不把郑姨娘放在眼里，她是夫人派过来的，吃口酒怎么了，奶一个庶女，让罗氏是很不耐烦。

竟然不是大少爷，知道真相后她不是一般的失望。